第7頁 文 / 沐沐
他知道這時候他應該擺出一副很不在乎的樣子,奚落她幾句,然後掉頭走開。可是她眼中如他第一次遇到她時的倔強和堅持,讓他無法移動腳步:或者說,他的心背叛了自己的身體,想聽聽她說些什麼。
「這裡太吵,我們到外面說。」她學他上次一樣,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跑。
他雖然吃驚,卻沒有拒絕。
小笛深吸一口初冬微涼的空氣,外面的空氣比裡面好太多了。
回頭看著正一臉審視地看著自己的阿飛,她笑了,「上次在床上突然喊停是我不對。今晚月色很好,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阿飛不太確定,她所表達的意思是否和他理解的一樣。「妳的意思是?」
沒錯!她用肯定的眼神證明他的猜測。「我要做你的女人,所以我會努力滿足你的需要,所以請你和我做愛吧!」
「哇,夠辣喔!」一道不知好歹的聲音在這時插進來。
阿飛認得那聲音是瘋狗的,他果然為上次的事不甘心,回來找碴了。
這並不奇怪,從進入黑街開始,他就知道這個世界是個迴圈,沒有永遠的英雄和失敗者,只要你活著就得面對不間斷的報仇和被尋仇,除非你心臟停止跳動。可是今天他不想和瘋狗幹架,因為身邊有她。
他轉過頭冷冷地看著瘋狗,「瘋狗,你來這裡幹什麼?」
「也沒什麼啦!」瘋狗聳聳肩。「上次我有眼無珠,兩手空空就上門實在失禮,今天我帶來我的馬子。」他伸手拉過一個妖艷的女子摟在懷裡,「怎麼樣,阿飛,有沒有興趣交換玩玩?」
「不要臉!」阿飛不置可否,小笛卻沉不住氣地嬌斥。
「妳說什麼?小妹妹?」瘋狗也被小笛的多變造型搞昏頭,沒有認出她就是上次的援交妹。不過看她剛才對阿飛說那些話,應該是阿飛的新馬子吧?「阿飛,你的口味怎麼越來越差?這種幼齒加清湯掛面你也吃得下喔?」
小笛還想開口痛罵這個人渣,卻被阿飛拉住。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她從他的眼中看見一道訊息--男人的事,女人不要插嘴。
大男人!她在心裡嘀咕,但是他眼神中的沉穩篤定,有著超出他實際年齡的成熟,讓她看了覺得很安心。
看見阿飛不被自己激怒,瘋狗又心生一計。「說起來,你阿飛號稱是黑街的車王,不知道身邊這位小妹妹配不配得上咱們飛哥。阿飛,要不要帶著馬子比一比?幹嘛不說話?害怕了?也對,比賽時帶著這麼個大包袱,根本不可能贏嘛!」
誰是包袱?「比就比,誰怕誰?」小笛沉不住氣。
她不能忍受瘋狗說她是阿飛的包袱,她一向是個自信不服輸的人。
「好,有膽識。既然這位妹妹替阿飛接下戰帖,半小時後,我們賽車場見囉。兄弟們,走。」瘋狗得意地招呼手下離開。
阿飛放開小笛的手。「妳確定要和我一起參加『搏命鴛鴦』的比賽嗎?」
搏命鴛鴦?這名字聽起來好恐怖。再回想起剛才阿飛沉默的表情和瘋狗離開時陰謀得逞的樣子,小笛突然意識到什麼。
「請問,我是不是答應了什麼不可能完成的事?」她小心地求證,卻失望地看到阿飛神色嚴肅地點點頭。
「那……有沒有可能,剛才說過的話好像倒帶一樣,退回去重來?」
「票已售出,妳只能選擇做個有職業道德的演員。」
阿飛沒有感情的陳述,讓小笛的肩膀徹底垮下來。
第四章
原本以為,不過是像電影裡一樣,是男生載女生飆車,應該還挺浪漫的。
可是看著不遠處的龐然大物,不但和浪漫沾不上邊,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因為他們要比賽的不是摩托車,也不是改裝過的賽車,而是--大型貨櫃車。
而所謂「搏命鴛鴦」就是由男生開車,他的女伴爬上高高的貨櫃箱頂部。在整個賽程中,參賽者要想盡辦法在不讓自己女伴掉下來的同時,把對手的搭檔撞下去。如果參賽者的女伴都沒有掉下來,就以誰先回到終點來定勝負。
老天,她有懼高症!
比賽工具已經嚇出小笛一身的汗,而聽完「搏命鴛鴦」的規則,她已經完全傻掉。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瘋狂不人性的比賽?簡直就是在玩命嘛!
看著其他組比賽時,不斷有女孩子尖叫,大哭,喊救命,甚至在車與車的碰撞中像沒有重量的布娃娃一樣墜車;而其他的人,不論是參賽者,還是圍觀的人,都在這驚險的一幕幕中狂歡、叫囂。
對別人的生死安危毫不放在心上,即使是她們的搭檔,關心比賽的勝負更勝過他們的女人。這樣冷酷、麻木又瘋狂的場面,讓小笛覺得背脊一陣陣發冷。
「看見了嗎?這就是真正的黑街。」
阿飛毫無感情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太殘忍了,大家怎麼可以這樣?難道他們都不在乎自己愛人的生死嗎?」
「愛人?」阿飛冷哼。「這個稱呼真可笑。告訴妳,愛情不過是些沒有用的東西,這裡沒有人相信它,也沒有人需要它。在黑街的男人心裡只有兩個字,那就是輸贏。」
難道阿飛也和這些麻木不仁的瘋子一樣嗎?努力地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小笛想從這裡找到否定的證明。可是她卻失望的發現,他的眼神在一閃一閃的車燈照耀下,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
阿飛也看著小笛。她的驚慌原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可是當他看著她完全失去血色的小臉和微微發抖的身體,他的心不禁一陣擰痛……
為什麼自己會有這麼怪異的念頭呢?
在喧鬧的賽車場上,端詳著小笛的臉,阿飛突然發現在那精緻的五官下,那脆弱無助的表情,竟然不知何時已在他的內心深處悄悄掀起從未有過的情愫。
這個發現讓阿飛感到很煩躁。
他的世界一向只有征服和挑戰,他的時間從來、也不該浪費在女人身上,阿飛努力在心裡否定那不請自來的感覺。
他冷著臉告訴小笛:「怕了嗎?如果害怕就滾出黑街,永遠都不要再來!」
他的冷淡無禮刺傷她的自尊,畢竟她會衝動地接下挑戰,是想向他證明自己有資格留在他身邊,她不會是他的包袱;可是現在,他不但沒有一句安慰或鼓勵,還對自己惡語相向。實在是太可惡了!虧自己還開始有點喜歡他。
等等,喜歡他?自己怎麼可以喜歡這種無禮又自大的臭男人?
追他不是為了順利實現自己來黑街的目的嗎?
總之,不管了。現在自己必須為了尊嚴而戰,就算死,也不能讓這只可惡的黑街沙豬看扁自己。怒火燒盡膽怯,她的眼中重新浮現倔強的光芒。
驕傲地掃了阿飛一眼,她挺直腰桿從他面前走過,走向高大的重型貨櫃車。
該死!這丫頭早晚會被她的驕傲害死。認個輸、承認自己不行,對一個女人而言,有那麼難嗎?阿飛看著小笛的背影在心裡低咒。
這時他還沒有意識到,引得自己的心一次次背叛自己的,正是小笛那柔弱外表下,不同於其他女孩子的倔強。這種不服輸的個性,其實和他很像。
「飛哥,你真的要讓她去啊?瞎子都看得出來她不行的啦!」阿T安排好一切後,走到阿飛身邊。
「是她自己要逞強,摔死了也活該!今晚的賠率是多少?」阿飛嘴裡不在乎,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小笛正努力爬上車頂的身影。
該死!看到她差點踩空的時候,他的心一下子提高,拳頭也不自覺地緊握。
阿飛的緊張神色沒有逃過阿T的眼睛。哼!還說人家呢,自己還不是愛逞強。明明心裡擔心得要死,嘴卻還定那麼硬。「大家當然都看好飛哥你的,不過,沒人看好小笛,所以我們的賠率很低。就算現在宣佈棄權,損失也不大。」
「多事!」阿飛白了阿T一眼,繞過他,走到自己的貨櫃車旁。
「喂!」他喚著站在車頂上的小笛。
「幹什麼?」小笛小心地露出一顆頭,雖然雙腳已經癱軟到站不起來,可口氣還是很倔強。
「我再說一次,如果妳後悔,現在還來得及,我們可以棄權。」雖然他的人生裡還沒有過失敗的紀錄,但為了這個莫名其妙擾亂自己生活的女孩,他已經準備要破例了。
「棄權?那會怎麼樣?」如果可以,她也很想放棄比賽。
「沒什麼,就認個輸,賠點錢囉!」阿飛故意說得輕描淡寫。
賠錢沒什麼大不了,錢她有很多。可是認輸,這個詞聽起來格外刺耳!
如果現在認輸,就等於是向黑街認輸,向這個自大的男人認輸,向所有不看好自己的人認輸。
她不要!
「我看是你怕了吧?如果你害怕,你就棄權啊!反正我是打死也不會沒有試過就輕易認輸!」說完,她衝著阿飛吐吐舌頭,把頭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