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章以辰
「你閉嘴!」
亞勳終於忍不住用報紙打著桌面,那巨大的聲響使得青雨暫時安靜下來。亞勳覺得不可思議,開始時他甚至以為青雨是個啞巴,但是現在,他還真希望她是個啞巴。
「你幹什麼這麼大聲?」阿哲聽到聲響,連衣服都沒穿好就走到客廳來。「你從下班就拿著那張通知單發呆到現在,兩個多小時過去了,你到底在想什麼?」
「如果她不要這麼吵,我早就想出來了,拜託你把她帶進去,順便幫她梳梳頭髮好不好?筒直跟野人一樣。」
類似這種爭辯,在他們之間也愈演愈烈。
阿哲懶得跟他吵,拉著青雨就往房間走。
一向鎮靜的亞勳面對工作和孩子的壓力,情緒有愈來愈失控的傾向,而他自己也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放下那煩人的通知單,他走到阿哲的房間門口。阿哲正細心的梳著青雨柔亮的長髮,可能因為他自己也是長髮的關係,他有著一般男人少有的溫柔,看他用靈巧的手法編好兩根麻花辮,亞勳真是又嫉妒又羨慕。
「你別只是看,也該動手學一學最簡單的。在用編好的兩根辮子逗弄著青雨,小女孩被他逗得咯咯笑。「我不可能隨傳隨到,一輩子幫你吧!你說對不對」他把自己的臉埋在青雨的胸前,她笑得更大聲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可不能現在離開我,陷我於絕境,這大沒朋友道義了!」亞勳開始緊張不安。
「為什麼不行?我衣服都穿好了!」他抱起青雨,把她交給亞勳,「你現在終於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當初我是怎麼跟你說的。」
「我知道當初我不該那麼堅持已見,但是我的努力你也看見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這個女人就像是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連個影子也沒有。」亞勳一臉無辜的看著阿哲。
「我不管你現在說什麼,我一定要走了。」
「你真的不顧我們的死活?」他對阿哲的背影大叫。
「你有病啊!如果我現在不出門,肯定比你還早死!我只是去約會而已,你幹嘛好像生離死別一樣,我看你真的昏了頭,把那張什麼通知單丟掉好不好?搞得你神智不清的。」
「不能丟,我一直想不起來那個女孩子叫什麼名字。她一定知道葉姿伶的下落。」
「誰啊?」這倒引起了阿哲的注意。
「你記不記得三年級的時候跟楊教授傳出師生戀的那個女生?那時候還鬧得滿城風雨。」他極力想讓阿哲回想起那個女生的事。
「當然記得,你怎麼會認識那個女孩子?」阿哲淡淡的說。
「她三年級的時候轉系,剛好轉到我們班,那時候你好像正好休學半學期,你能記得她真是太好了,記得她叫什麼名字嗎?」亞勳似乎把所有希望都放在阿哲身上,蹲下身來陪他穿鞋。
這下子阿哲反而變得沉默起來。
「她對你的事會有什麼幫助嗎?」
「當然有,她跟葉姿伶是高中死黨,葉姿伶的事她一定知道的。」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他似乎是在沉思,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亞勳。
「怎麼啦?她的名字你到底記不記得?」
「她叫湯皓皓。」
「對!就是湯皓皓!我就是覺得很熟悉,可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謝啦!」他像是中了頭獎似的興奮萬分,「青雨,走!我們去洗澎澎。」
阿哲看了他一眼,連聲招呼也沒打就自個兒出了門。
這一夜對這兩個男人是很極端的情緒;亞勳開始充滿希望,而卓聖哲則陷入了回憶深淵中,而且幾乎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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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從十三歲開始第一次接吻,到現在為止,他根本數不清自己有過多少女人,可是「濫情」、「花花公子」這類字眼從來沒有在他身上出現過,他向來要那些美麗的女人是心甘情願的跟他在一起,連離開的時候也是,誰也不勉強誰。
他非常明白自己和那些女人之間只是遊戲和互相利用,她們貪戀他迷人的外表和溫柔的談吐,他的體貼可以讓每一個女人覺得,甚至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美、最幸福的女人,而他從那些女人身上想要的只有「性」,如此而已。
某些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太過慾求不滿,他也試過一個月不碰女人,結果什麼事也沒有。所以他為自己做了結論——及時行樂吧!
在那些他早已不記得面貌的過往女人中,讓他到現在仍然心生牽繫的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湯皓皓。
想想有多少年沒見到她了,大概有五年多了吧!日子應該是從湯皓皓的哥哥湯皓然車禍之後算起。
那是一場再常見不過的車禍,兩個二十出頭的大男孩騎著一輛機車,因為天黑,因為超速,也可能因為不當的超車,總之車子就那麼翻了,阿哲始終想不透為什麼只是簡單的翻車而已,他們這樣翻車不知多少次了,為什麼這次會這麼嚴重,湯皓然當場死亡,而他只是輕微擦傷而已。為什麼死的不是被拋出去的他,而是騎車的湯皓然呢?
這一連串的為什麼盤據在他心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更沒有辦法忘記……
「你到底在想什麼?從一見面你就沒有專心過,你是不是在想別的女人?」
這個叫嘉玲的女人緊趴在阿哲身上,他之所以會記得她的名字,是因為她和一個電影明星的名字一模一樣,雖然長相不差,可是身材差了一大截。
「你說話啊!你平常不是話很多的嗎?」她用指甲輕輕在阿哲身上畫圈,他不但沒有被這舉動逗得哈哈大笑,反而非常厭惡的一把推開她。
「你到底在發什麼瘋?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男人,自從你在「PUB跟我搭訕開始,我早就把你打聽的一清二楚了,我不在乎你這種態度,你愈這樣我愈喜歡。」她不但不走,反而更積極的往阿哲身上貼。
「你既然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就要懂得適可而止。」他又把她推開,背對著她假裝睡覺。「話說完了就閉上嘴睡覺。」
「我睡不著嘛!我們再做一次,好不好?」
這是阿哲第一次對這類的話感到厭煩,甚至噁心,他開始想像嘉玲穿著整齊亮麗的套裝在美商公司上班的樣子,從外表看來,她怎麼也不像是這麼浪蕩的女人。
「我累了想睡覺,下次再說吧!」他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再見她第四次了。
「不准睡,現在才一點而已!」她用力搖晃著阿哲,「如果你不想在這裡做,那我們可以回你住的地方。我早就想去看一看像你這樣的人住的地方,到底佈置成什麼樣子?好不好?」
阿哲不理她,仍舊保持同樣的姿勢。
「我知道了!」她依然不放棄的繼續說著,「你一定是跟某個女人同居,對不對?你不可能只有我一個女人的,這一點我早就猜到了。」她頗自豪的妄下斷語。
阿哲放棄了睡覺的念頭,他掀開被子下床穿衣,這個舉動讓嘉玲興奮莫名。
「真的說走就走?」她也想下床穿衣,卻馬上被阿哲阻止。
「對!我走,你留下,如果你想做一個聰明的女人,就應該學著該在適當的時候閉上你的嘴巴!」他拿起自己的車鑰匙,無情的對她說:「拜拜!」
「你真的敢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
阿哲看了她一眼,無力的聳聳肩。「家裡還有一個比你更年輕的女人在等著我呢!再見。」他面帶微笑的把門帶上。
「卓聖哲!你把車開走我要怎麼回去?」她大聲叫著也無法把他叫回來,氣得她抓起枕頭就往門上丟,「你給我記住,我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你的,想玩我,我們走著瞧!」
阿哲對她的狠話並不在意,她並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女人。
但是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沮喪,他知道那種悲傷來自於自己對週遭事物的麻木。其實他失業之前的生活真可用荒唐來形容,在住進亞勳的房子之後,他也不期望會有什麼改變,直到青雨的出現。
最近這些日子,他有愈來愈深的感觸,尤其是看到他們父女倆相偎在一起看電視的模樣,他竟有股衝動,想找一個女人幫他生一個孩子。
他知道這是個可笑而且虛無縹緲的念頭,但是他真的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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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後,阿哲意外的看見亞勳還在廚房走動。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明天不用上班?」阿哲一進廚房就拉開冰箱拿了罐啤酒。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約會怎麼樣了?」他邊說邊把冰塊倒進冰袋裡。
「很好,我已經約好下一次了。」他看看亞勳奇怪的舉止,「不睡覺,半夜三點起來吃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