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岳靖
「那天晚上,妳只穿了一件薄罩衫。」皇蓮邦在她耳畔低語。「現在想想,我該慶幸公司保全一向很好,不用擔心宵小闖入,不過,我還真有點嫉妒那架鋼琴,妳覺得,我該不該回義大利把它劈了當柴燒--」
揚天蓮抬頭,美眸睜大盯著他。
皇蓮邦笑了笑,牽著她,走下階梯式花園。一輛轎車已經在下方坡道等候著了。
他們坐上車。司機將車子往碼頭方向開。她看見車窗反射自己戴朵蓮花的臉龐,纖指取下花,問皇蓮邦:「當年,你是看到我私用公器的……難道沒想要開除我嗎?」
皇蓮邦搖搖頭。「當時,妳對我而言,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
「喔。」她輕應了一聲,轉頭面對車窗。
皇蓮邦看見玻璃上那張神情失落的絕美臉蛋,心裡有些雀躍,取回她手裡的睡蓮,重新固定在她耳鬢。「天蓮,那首曲子,妳命名了嗎?」
揚天蓮回頭看他,低低地喃言:「只是一首無關緊要的曲子……」
皇蓮邦摸著她的臉,神情認真地看著她。「我說過,那是我最喜歡的曲子--」他的嗓音中止在她唇上。
這個吻來得突然,揚天蓮睜著眼,看著丈夫沈醉似的俊顏,意識到車裡還有司機,不禁紅了臉,推著他。「蓮邦……」
皇蓮邦微微離開她的唇,只說了一句:「閉上眼。」隨即又封住她,舌尖探進她嘴裡。
揚天蓮推下開他,只好閉上眼睛,情難自禁地回應他的吻。
好半晌,他們分開來,他將她摟進懷裡,低語道:「今晚,再彈給我聽吧,天蓮--」
她現在已經不是無關緊要的女人了……
很多時候,她被他搞糊塗,尤其今天特別嚴重。他突然彈那首曲子,又說那是他最喜歡的曲子,並且要劈了鋼琴當柴燒……
那首曲子,他聽了幾次,會彈了,而且抓對每一個切分,難道他對她已是知心知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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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天蓮糊里糊塗跟著皇蓮邦走進碼頭商店區的一戶人家。
那房子看起來只是一般住戶,既不像隔壁麵包店食物香味四溢,也不像對街糖果店有色彩繽紛的櫥窗。
他們坐在一樓客廳鋪了波斯毯的石雕椅座上,陽光灑入窗扉。靠牆的地方有個入口,應該是通往地下室的。有抹女子影像從客廳深處的一道拱門漸漸清晰,走了出來,將泡好的茶放在紅銅色的寶藏箱造型桌上。
「我先生待會兒就來。」女子對他們笑了笑,走回拱門裡。
沒一會兒,一個高大粗獷、一隻眼睛還卡著單片眼鏡的男人從地下室走上來,他走到箱子桌前,輕手輕腳把方盒擺至揚天蓮面前。
揚天蓮困惑地抬眸。男人對她笑了笑,那只卡著單片眼鏡的眼睛被放大得有點嚇人。揚天蓮趕緊垂下頭。
皇蓮邦已經將盒子打開了。「妳說要自己選一個戒指,戴在我左手無名指--」
揚天蓮視線落在盒中那些燦爛耀眼的各式男戒上,眼光很快被一隻素雅、僅僅雕刻一朵抽像蓮花的白金指環給吸引。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它,觀看著。
皇蓮邦馬上對男人說:「就這一隻。」他蓋上盒子,交還給男人。
揚天蓮抬頭看他。「蓮邦……」
「妳選中這一隻嗎?」皇蓮邦間她,已經幫她調好拿戒手勢,伸出左手,等著她把戒環套進他指上。
揚天蓮微微頷首,無意間瞥見戒環內的刻字。「Cielo……」她讀出聲。
「那是我們的品牌名稱,聽說夫人的筆名也叫『Cielo』,哈哈哈……真巧!」男人搔頭笑著,眼睛上的單片眼鏡掉了下來。
皇蓮邦俐落地幫他接起。
「謝啦,皇先生!」男人拿回眼鏡,對皇蓮邦遞個眼神,便離開客廳。他這家神秘的碼頭金飾寶石店,專用祭家礦場出產的寶石、貴金屬礦,從事設計加工,製成飾品。他們的品牌名稱不叫「Cielo」,。皇蓮邦早先已來看過,似乎很清楚自己妻子的品味,選中了那只蓮花圖騰戒,請他在戒內刻上「Cielo」,沒想到,皇夫人真的中意那只戒指。顯然,皇蓮邦應該是個完全掌握妻子的男人,他實在有點替皇夫人感到憂心。
揚天蓮等男人高大的身影完全沒入地下室,才看向皇蓮邦。「你說要出門,就是帶我來選戒指?」她問他。
「妳以為要出遠門?」皇蓮邦挑眉反問。
揚天蓮垂眸。他的左手朝她伸出,她像著了魔一樣,一個順勢就將戒環戴進他修長的指節。
然後,她聽見他說:「從此以後,妳的丈夫只有我一個。」
揚天蓮一愣,仰起美顏,神情有些迷惘。他話裡似乎有些怪異存在,她的丈夫……
「丘致廣的事,我會處理,妳不需要回台灣。」皇蓮邦站起身,陽光正好照在他俊顏上,他沒眨眼,眸光反而更加爍亮、銳利、心高氣傲的。
揚天蓮心頭一抽。「你知道了……」這沒什麼好驚訝的,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查出任何事、任何人。
皇蓮邦看著她。「跟我回去吧。」他對她伸出手。
揚天蓮盯著自己剛剛才幫他戴上的戒指,突然覺得自己是個被束縛的人。
皇蓮邦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起身,走出門口。
送他們來的車子依然等在街道邊,他似乎早有不讓她在碼頭多逗留的打算。他將她的手握得緊緊地,坐上車,還不放開。
車子經過碼頭,浮塢酒館正劃過車窗。揚天蓮看見皇廉兮穿戴潛水裝,站在浮塢柵欄外圍,直接跳進海面;梁熒惑的手已經好了,在拉帆船纜繩,幾個小孩幫忙借力給她。
酒館前有個橡木板立牌寫著晚上品酒會的時間,今晚是「義大利苦艾酒」,歡迎參與。
「以後我們都會定居在這兒。」皇蓮邦的嗓音傳來。「妳可以在別墅寫稿,廉兮的作品會繼續出版,草原的房子已經整理好了,妳如果住膩了海濱別墅,想換換窗外景色,可以到那兒--」
「我不能離開這座島嗎?」揚天蓮對著窗外,打斷他的聲音。
皇蓮邦皺起眉,手覆在她外側臉頰,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我說了,妳不需要回台灣--」
「可是結婚登記必須兩個當事人一起去辦。」揚天蓮急言。
皇蓮邦臉色轉沈。「妳現在才告訴我這個,是不是原本打算自己回去處理,不知會我一聲?」
揚天蓮搖頭,不知如何說明。那天,在維內多大道,他明明看見了她和丘致廣,可是他什麼都沒問……
「蓮邦--」她開口,馬上被打斷。
「除了我帶妳,否則妳不准離開這座島!」皇蓮邦語氣強硬。
「我只是想離婚……」揚天蓮也說了句。
皇蓮邦瞇細眼眸。「妳這話是對我說的嗎?」
揚天蓮神情一閃,軟弱地別開臉,望著窗外,安靜了下來。
車平行駛到碼頭公園,突然停止。
「我們下車走走吧。」皇蓮邦轉折語氣,探手撫摸她的發。
司機下車開門,恭候他們。
在他下車後,她也溫順地跟著他。
他們照著下久前散步的路線,往海邊走,只是她將手背在腰後,沒讓他牽。
「妳不喜歡這座島嗎?天蓮--」皇蓮邦的嗓音很低沈。
揚天蓮搖搖頭,看著白色的沙灘,一貫溫柔地說:「我只是不喜歡你把美麗的海島當成『監牢』……」
第九章
揚天蓮的頭髮長了,更像個被關在高塔的公主。
時間的確無情地過了一年,她沒離開過海島。
皇蓮邦似乎還在處理她和丘致廣之間那段虛存實亡的婚姻。
他太執拗而專制,為什麼就是不讓她回台灣一趟?
一年來,困擾她的問題,依舊困擾她,也讓他在台灣與祭家海島之間來回奔波。
這天,他又不在了。他不在的日子,她會到草原的屋子去,在僕傭的暗暗監視下,她有外出遷徙的自由。幾天前,她要人幫她把鋼琴搬運到草原的屋子,今天一大早,她在僕傭的陪同下,來到這幢屋子。
曾經,有個老僕傭告訴她,這幢屋子是皇蓮邦小時候住過的。皇蓮邦最喜歡躺在采光廊廳的角窗前,聞後花園那棵黃花樹飄溢進門的鳳梨香味,那是這幢屋子最令他充滿回憶的地方。
揚天蓮正好就是請人把鋼琴擺放於采光廊廳的角窗前,她一來,便在這個皇蓮邦最喜歡的位置彈琴,彈自己的曲子。一年前,皇蓮邦說想聽她彈,她直到今天才彈。這幢她親手整理過的房子--其實是她的孩子--她用自己孩子的命換來它今天的樣貌。
皇蓮邦大概不知道她正在彈琴給孩子聽,一年前她心中那種惆悵失落變成了憂傷,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愛上了皇蓮邦,才會在今天為那個早已逝去的孩子感到憂傷。
這種心情轉變難以理解,也許是因為年紀的改變吧,就像她當年跟丘致廣結婚時,她能在最後誓約之吻那一刻,警覺自己不該把初吻給一個不愛的人而逃走,幾年後,她卻能嫁給與自己之間沒有愛情的皇蓮邦--這真的是年紀的關係,而不是因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