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董妮
但今朝,她卻因為喝了一碗杜皓天煮的魚湯,上吐下瀉,弄得渾身虛軟、頭昏眼花。
沒天理啊!不過是一碗忘了去鱗、剖肚的魚湯,有這麼厲害嗎?
更可惡的是。她被那碗湯害得倒地不起,而那始作俑者卻偏偏痊癒了,還健康活潑的在她面前跳來跳去,真是……
為什麼煮湯的人是他?他也有喝湯,偏他沒事,她倒病了。
這是什麼世界啊?嗚……長這麼大,她第一次有想哭的衝動。
「別這樣嘛!」看她病得花顏憔悴,他也是很心疼的好嗎?「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本來就不會煮飯啊!」
「你一定在我的湯裡頭下了藥。」她打死不承認自己的腸胃承受力竟低於這個嬌弱的大少爺。
「喂喂喂,湯是我們兩個一起舀的,碗也共用同一個,我要在湯裡下藥,不是害人也害己?我像是那麼笨的人嗎?」只是有一點他不敢說。他煮出來的湯,那味道啊……噁,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背脊發涼。
他喝了一口就不敢再喝了,剩下的全進了她的胃裡。
可那是她自己說的啊!山林裡食物得之不易,不能隨便浪費,堅持將那碗黑忽忽、污抹抹的臭東西全喝光。
她說她是鐵胃,就算草根樹皮,也照吞不誤。
誰知道……鐵胃也是肉做的,真真是禁不起太恐怖的折騰啊!
龍依只是恨恨地瞪著他。「滾開。」
「唉呀,我道歉就是了嘛!妳就別再生氣了,我照妳的吩咐摘了草藥、採來野果,相信妳只要好好休息個兩、三天,一定會痊癒的。」
「我說滾開,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她怒吼。
「幹麼罵人啊?」他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她還想怎樣?「對不起,這三個字我都已經不曉得說過幾十遍了。妳這人好小氣,一點小事也要記恨這麼久。」
「王八蛋!」龍依一腳踹開他,飛也似地往濃密的樹叢裡鑽進去。
「喂……」他還想起步追趕。
「不准過來!」就聽到她的叫罵聲響徹雲霄。
「我是好意關心妳,妳……呃,什麼味道?好臭喔!」
一顆小石子往他的腦袋砸過來,砰地,杜皓天額上腫了一個包。
「誰?是誰打我?給我出來!」他跳腳。
樹叢裡的龍依氣得又給了他一顆石子,讓他額上的腫包變一雙。
這個白癡,她上吐下瀉,這麼狼狽是誰害的?居然還敢嫌她臭,欠揍。
杜皓天給K了兩下,總算反應過來。「呃……原來妳是……那……妳慢慢來好了。我去給妳弄草藥去。」
幸好他還不算笨到家,否則龍依手裡握的拳頭大小的石塊就要把他當場打得變白癡了。
良久,龍依終於拖著虛軟的腳步邁出樹叢。
杜皓天看她一副虛弱無力、卻渾身冒火的樣子,也不敢太刺激她,只是眼角餘光偶爾朝她瞥過去一下,久久,又一下。
龍依本來是不想理他的,這白癡少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但可惜,她現在極度火大,往昔的冷靜自製全扔進垃圾桶裡了,不瞧他不氣,越看就越冒火。
好半晌,她終於忍受不住。「看什麼看?」
「呃!」他嚇了一跳。「我……我沒看啊……不是,那個……我想問妳,這些藥對不對?」
她一把搶過草藥細細分辨著。現在她可不敢隨意服用他做的東西,天曉得他還有沒有更厲害的「毒物」可以讓人腸穿肚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片刻後,她確定草藥無誤,摘了一小把送進嘴裡咀嚼。
他癡癡地看著她可愛若娃娃的嬌顏染上灰塵,衣衫襤褸,形容憔悴,心頭一股說不出的怪味道。
以前看人談戀愛,卿卿我我,好不甜蜜。
他私心裡也很嚮往,可比起追女孩子,他又覺得唸書有趣多了;因此二十年下來,沒有真正跟女生交往過。
可真正的明珠是不會被塵埃所蒙蔽的,儘管他不談情說愛,但暗戀這位文武全才的白馬王子者還是多如過江之鯽。
那些個什麼校花啦、班花、系花之類的,各色美女在他面前環來繞去,只求他回眸一睬。
他也曾注意到,每一個都很美……唉,說來也是當時年紀小,那時候還以為美女不管何時何地都是一樣芬芳美麗,吐氣如蘭、舉止溫婉,連流出來的汗都是香的。
想必她們住的地方也一定與他的狗窩大不相同,裡頭必是鮮花遍植、馨香滿園。
直到碰上龍依,兩人真正不離不棄相處了一個多月,那真是打破青春少年郎的美夢啊!
原來美女也有很粗魯、嘴巴比他厲害、拳頭比他硬的。
電影、電視裡的男女主角落難,仍能保持一身潔淨,兩人相依相偎,做一對自由自在的戲水鴛鴦。
現在他才知道那全是騙人的啦!沒有水洗澡、少了華衣禮服來陪襯,男人女人還不都一個樣,人人都會吃喝拉撒睡。
現在他是認清了現實,只可惜碎了一顆青春少男心。
「喂,你在那邊嘀嘀咕咕個什麼勁兒啊?」龍依隨手拾起一根枯枝丟他。身體不舒服,她益發暴力了起來。
「沒什麼啊,只是感慨……唉!再美的女人排泄出來的東西也是臭的。」他半是自言自語地說。
「你找死啊!」這回她招呼過去的可不是枯枝,而是一顆小石子了。
「哇,好痛!」他終於回神。「妳幹什麼又打人?」
「誰讓你罵我?」
「我幾時罵妳了?」他剛才出神中,不記得自己說些什麼了。
但龍依可是點滴在心頭。「要不是你煮的什麼爛魚湯。我會搞得這樣狼狽?你還敢說我臭?」
「我什麼……」他正想反駁。
「閉嘴!」她突然一揮手,喝令他噤聲,然後整個人趴下去,耳朵緊貼地面,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經過,她的眉頭越皺越緊。
「怎麼了?」他悄聲來到她身旁。
「有人來了。」她的聲音很沉重。
「會不會是妳的朋友?」他抱著希望問。
「我家的規矩,除非是自己認輸求援,否則旁人不得任意插手別人的事。」
他暈倒。「我們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不需要求援嗎?」
「未到絕境,絕不求援。」若是事事都要依靠家人,何時才學得會獨立?
更何況,天下間沒有什麼是可以依靠一輩子而不倒的,除了自己。
「你們也太固執了吧?」他苦笑。他還以為親人好友問互相扶持是天經地義的事呢!「那現在怎麼辦?妳知道來人有幾個?是敵是友嗎?」
「來人有四個,聽腳步聲都是受過軍事訓練的,小心、謹慎,並且沉穩。」如果她還是原本健健康康的龍依,區區四名軍人,她並不放在眼裡,但偏偏,她現在病了。
握了握還有些顫抖的拳頭,恐怕她如今連一個敵人都對抗不了。如果來者是敵人的話,她與杜皓天是死定了。
沒辦法了,她拍拍杜皓天的肩。「你先走,朝西面去,走大概六個小時,那裡有一個度假中心,你打這個號碼找一個叫龍傲的人,之後的事他會幫你。」她念了一串號碼給他。
「妳要我拋下妳,一個人逃?」
「難道你要陪我一起死在這裡?」
「又不確定來者是敵人,而且如果真有度假中心,前幾天妳怎麼不帶我去?」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拋下她,就是下想。
「是誰一來就生病的?」龍依瞪他一眼。他病完、輪她病,還怎麼上度假中心啊?那路程可不短,得走六個小時呢!「還有,我敢保證來者絕對是敵非友。你動動腦筋,無緣無故,四個軍人進山林裡幹什麼?」
「也許……他們在捉通緝要犯?」
「對啊!通緝要犯一個叫杜皓天、一個叫龍依嘛!你別再自己騙自己了,你心裡很清楚,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無端出現軍人的機率有多少?」
他知道她的意思,但是……
「不管啦!」他打橫抱起她來。「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你瘋了!」她又驚又怒。
「總之要我扔下妳一個人自己逃命,我是做不到的。」他抱起她就開始照著她指定的方向跑。
「你抱著我是逃不了的。」
「又沒試過,妳怎麼知道?」他大學讀的是生化科技,將來預計要成為一名生技研究學者,自然要具備豐富的實驗精神,否則怎麼去挑戰那所謂「神的領域」?
「你……」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只是主雇關係啊!他為何要這樣做?是他人太好?還是……
不知道。她的心酸酸的,眼眶好熱、好熱。
第四章
好累、好喘,心臟快要爆裂了。
杜皓天痛苦地喘息著,感覺每一次呼吸都似烈火在灼燒著身體那般劇疼。
他抱著龍依的雙手已經失去了知覺,可能脫臼、斷折了也不一定。
為什麼要這樣辛苦?只要放下她……他只要將手稍稍一鬆,現在所有的痛苦都會全部消失。
或者他可以停下來,跟後頭緊追不捨的四個人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