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紫衣
他倆互瞪著,各對本身抱持了相當大的自負,誰也不認輸。
「我們走著瞧!」異口同聲地,他們與對方宣戰、威脅,弄得水柔呆呆的惑望他倆,不明白他們爭執些什麼?不過,雷叔叔和媽媽肯定有良好的情誼,才會默契十足的時常爭吵,她滿心歡喜的環住媽媽的腰,更深的埋進她懷裡去了。
這一天,他們度過了最充實愉悅的生日假期,卻不知曉,當深宵夜歸「風停閣」時,有個人正站在陰暗的角落目送他們上了樓,驚異的發現一件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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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藍,我們又見面了。」
才走出公司門,如上回般,雷永站在那兒等她出現。水藍臉色一沉,霜寒了面。
「你還來做什麼?」她冰冽的冷問。
「你認為我不該來嗎?我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要你替我解答,我怎能不再來找你?除了你,我又能去找誰?」他焦灼的,迫急的低喊。
「住口!」她面也霎時一陣雪白,像經歷了一場無形打擊,神魂欲斷。「你有什麼資格再來找我?我們的關係在六年前就已斷得乾乾淨淨了!」
「斷不了的,如果我不是看到那孩子,或許,我在見她一面後,我會乖乖的退出,不再干擾你們生活!但現在情形不同了,我看到了她,認出了她是……」
「現在的情形和當年並沒有什麼不同,你依然背叛了我們,娶了另外一個女人,依然過你奢靡的大少爺生活!你怎麼說現在情形不同呢?你怎麼說得出口!」她憤恨的,都是令她辛酸掉淚的創傷,而造成這些痛楚的,全是因為他!他像個劊子手,毀滅了她一生的歡愉,拆散了她的家庭溫暖,如今,他一次次的出現提醒他的存在,怎不叫她憤慨得郁氣難平!
「我承認我和六年前一樣如故,就連真心也未嘗改移,我最愛的女人仍是……」
「夠了!」她喝止他,冷笑嗤諷。「你的真心一抓就是一大把,多的可以慷慨的分給世上每一個女人!你還要用這種謊言來欺騙誰?我早看清你虛假的真面目了!撕去這層偽裝,滾回你的溫柔鄉吧!雷永,沒有人稀罕你!」
「水藍!」
「我叫你滾,你沒聽到嗎?」她不客氣的叱令,毫不留餘地。
路上行人來往匆忙,都對他們投來好奇的一瞥。雷永難堪的佇立在那兒,生平第一次受此屈辱,但他忍下來了,沒有發脾氣的權利。換作他,也會有同樣的心情,畢竟,手足情深,而他,只是個外人,又確實虧欠她們許多。
「如果……真不能見水菱,能讓我看看那孩子嗎?」他低聲下氣的求人。
「那孩子?」她心一驚,惶懼在心中增添。
「我昨夜見到她了。」
「昨夜?什麼地方?」她緊迫逼問。
「風停閣。」他輕吐語。「你住的那幢公寓。」
「你跟蹤過我!」她慍怒的,面不藏色。「你未免太卑鄙了!」
「我並沒……」他停了口。再多的解釋也無用,她不會相信的,不過白費苦心罷了!「水藍,我只想見見她!」
「她!?」
「你不會向我否認吧?我已見過她了。她大約四、五歲的模樣,紮著兩束馬尾,穿著一件……」
「夠了!」她再度喝止他,冷諷的輕藐他。「你的要求未免太多了吧?先要見水菱,這會兒又轉移目標要看孩子!雷永,不要太過分了,我不是許願箱,你投下心願,我樣樣都得為你實現!」
「身為一位父親,要求看他的女兒也算過分嗎?」他說的委婉謙卑,狀極哀憐。
水藍卻淡漠的收回眼,置之不理,全然不為所動。
「真抱歉,她沒有你這樣的父親!」她冷酷且殘忍,但比起他曾給予她一家的傷害,這算不了什麼。
「我知道,我對你們的傷害太大,你是不會原諒我了。」他有自知之明,仍不放鬆、殷切懇請她答應最後一次希求。「能告訴我她的名字嗎?你不致連這也吝嗇吧?」
她本想不說的,但不曉怎麼的,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楚明白的告訴了他女兒的名字。
「她叫水柔!」
「水柔……」他反覆的再三吟誦,念念不忘。「很好聽的名字,是你為她取的嗎?這些年……多虧你了,你把她照顧得很好,我看得出,她是個聽話、靈敏乖巧的女孩子,像她媽媽!」他深深感歎。
「她是很好,可惜,她一半的血統差了點!」
「我很感謝,你並沒有因為對我懷恨而苛刻虐待她,依舊是那麼寵愛憐惜,給她過最溫暖的生活,最快樂的童年。」他由衷感激,言詞懇摯。
「犯不著恭維我,我不領情!」她絕然的。
「我並不指望你領情,」他虔誠的,哀懇的神態。「我說的,全是我肺腑衷心表達的感謝之意!」
「不必了!我不是為你才照顧水柔的!」她眼中放出寒光。「她也是水家的骨肉,念在……我絕對不可能不善待她!」
「我曉得,你的心地一直是善良的……」
「雷永,我知道你口才很好,否則一個十八歲的少女不會被你欺騙得團團轉,但請你記得,我不再是十八歲的懵懂的年紀了,相同的伎倆騙不了第二個人!況且,我不是水菱,不會那麼輕易便上你的當!」她放緩口氣,細細的端詳他。
濃密的頭髮,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樑,薄削的嘴唇——依然俊帥,依然風雅,卻比六年前多了一股成熟歷練的滄桑,和滿身濃得摔不掉的蕭索落寞,或許,這才是成年男人應有的魅力,吸引無知少女的最佳武器。水藍嘲謔的諷笑,視線由他臉上一掃而過。「剛才我評估了一下,發覺你瀟灑依舊,俊挺依舊,聽說你六年前花心,想必時隔多年的今日,你依舊風流多情,囊括了不少獵物在袋中吧!只是,我有一事不解……」她故意不說下去,輕蔑的睥睨他。
雷永承受她譏刺的羞辱,默默忍耐。
「你有疑點就問吧!我願盡力使你滿意。」他歎息的皺攏了眉。
「不用擺出那種委屈至極的樣子,我是鐵石心腸,你軟化不了我的!」他那副謙和的卑屈狀也激怒她了,心底的火在胸腔燒灼,熾燃得她每一處細胞都冒著炙烈的火氣,咬牙切齒,握拳顫抖。「我僅僅好奇,你終日徘徊歡叢,采過一簇又一族的嬌蕊,怎會記得前一刻順手拋卻的殘花?或是,你有隨手記錄的習慣?倘真如此,我真該在此謝過了,謝謝你在若干年後還記得這世上有我們水家的存在。不過,好馬不吃回頭草,它多少也具點威嚴在;而你,比畜牲更不如!」
這番毒辣的諷語會叫任何一個有骨氣有血性的男子陰鬱冒火,掉頭離去了!但他挺立在那兒,像中了千刀萬劍仍傲骨的昂然不屈。許久,許久,靜寂的寧謐化成了一聲深深的歎息。夜幕掩擋了兩人眼前的視線。他緩緩的,低回的,軟弱無力的輕聲說,衰頹疲累:
「我知道,你不屈辱我是不會干休了。」
「屈辱!?我給你的只是屈辱,但你呢?你有沒有想過?你留給我們的是什麼!是無盡的艱辛、無涯的酸苦、無邊的痛楚!」她壓抑著滿腔憤懣,苦澀的把淚流入心間,卻濕了眼眶,浸上一抹薄薄的水霧,閃耀在華燈初上的幽暗中。
「水藍,若可能,我願盡一切力量補償!」他真心誠意說著。望住她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身子搖搖欲墜,他伸手想扶她,卻讓她摔了開去。
「補償!?你常為你做的事後悔而尋求補償嗎?你能補償我們什麼?」
「我可以撫養水柔!」他欲盡職責,提出居中辦法。
「很輕易的補償嘛!豈不正中你下懷!」她非常明瞭。
「我想,我在你面前建立了很壞的形象,讓你竟無法再信任我。」他為自己受人輕視而神傷,心底掠過難言的苦悶。
「這是你咎由自取!從今以後,別再來找我了,你曾毀掉一個家庭,希望你不致連目前的婚姻也經營不善才好!」拋下這句話,她長髮一揚,再不望他一眼地掉頭就走。
雷永目送她遠走,遙望她身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隱沒在人潮車堆中,才回過神,側轉身輕吁一氣。雖然她盡力以冷漠掩藏自身,傲慢代替溫柔,他依舊可約略感受,她仍是當年那善良純樸的小女孩!儘管她恨他入骨,埋怨他造成她一家的悲劇,她還能設身處地為他現今的生活著想,勸他別再製造一家庭悲劇了。同時,他也明白,他是怎樣傷害了她們的心,造成無力彌補的錯誤,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在他有能力、夠虔摯的信念下能完成他贖罪的心願,用他的誠心感動水藍堅毅的心!雷永淒愴的抬起頭,無意和站在大門入口處的高大男人打了個照面,他恍惚的感覺,事情——似乎變得更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