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宋思樵
習烈的拳頭揚在半空中,他的臉抽搐了一下,「他根本不配為人師表,朋友妻尚不可戲,他這個有未婚妻的人竟然還恬不知恥地來搶奪學生的女朋友!」
他那激烈狂怒的神態震駭了夏筠柔,她情急之下,也知道該是快刀斬亂麻的時刻了,「他並沒有搶你的女朋友,因為,我根本不是你的女朋友,這件事從頭到尾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對不對?」
習烈的臉色灰白了,「筠柔,你……你好殘忍,你明知道我對你的感情……」
「是,我是知道,但,感情不是禮物,不能用來施捨贈送的!」夏筠柔強迫自己壓下所有怛惻不忍的情緒,殘酷地提醒習烈,她告訴自己,長痛不如短痛,習烈早晚要挨這一刀的!
習烈的臉又青又白,「可是,他是有未婚妻的人啊!」他渾身震悸地伸手指著莫凡毅,咬牙切齒地厲聲說。
夏筠柔的心揪緊了,她的目光和莫凡毅接觸了,他正用一雙若有所思而犀利洞燭的眼神注視著她。
她的心又抽動了一下,啊!這個始作俑都又再度吹皺了她紛亂如麻的一湖春水。
他們那份無言卻心領神會的默契撕碎了習烈的心,但,他還來不及從這份尖銳的劇痛中恢復過來,夏筠柔又塢地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我知道他有未婚妻,但結婚都可以離婚,又何況只是訂婚而已。」
習烈被狠狠地擊倒了,他如遭重挫般地踉蹌地倒退了兩步,面無血色地咬緊牙齦,「好,我懂了,我從頭到腳只是扮演著一個令人憎惡的程咬金!一個荒誕可笑的丑角而已!」他淒厲地扭著嘴角譏誚著,然後,他寒光迸射地把目光射向始終保持緘默的莫凡毅,一字一句地從齒縫中迸出話來:
「莫凡毅,你果然是個令人刮目相看的『知識分子』,也許,你這個得意情場、左右逢源的大情聖,下次可以在台大開堂課,教教我們這些枉費癡情的後生晚輩怎麼『橫刀奪愛』?」
話畢,他撇撇唇慘然一笑,像頭憤怒而受傷的雄獅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莫凡毅和夏筠柔目光複雜地留在原地面面相覷著。
「你這一刀可真是下得又準又狠!讓我既受寵若驚又噤若寒蟬!」
夏筠柔心慌意亂地慢慢移開了視線,「我並不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
「我知道,你是為了你自己,只不過『順便』利用了我這個現成的活道具而已!」莫凡毅嘴畔浮現一絲嘲弄的微笑。
夏筠柔窘迫萬分地抬起頭瞪著他,一時啞口無言。
「別生氣,戲已經精彩落幕了,我這個不受歡迎、陰魂不散的活道具也該悄然下台了。」莫凡毅輕輕執起她的下巴,灼灼逼人地掬飲著她那份楚楚動人而帶點迷惘意境的朦朧之美。「我已經說完了我所有該說的台詞,也清楚地表達了我的心意,我可以老實告訴你一件事,我並沒有未婚妻,那只是我為了避免無謂的感情糾紛而情非得已的謊言,如今,我已經把所有的籌碼都放在檯面上讓你窺得一清二楚了,剩下的就只有你了,如果,你仍執意要活在過去,繼續過著自欺欺人的生活,你可以當你只是倒楣地認識了一個不自量力的大傻瓜。」話一落,他鬆開了手,別有深意地看了她怔忡而若有所思的臉龐一眼。
情難自己的他又探出手輕觸了她柔軟冰冷的臉頰一下,順手把薄外套披在她肩頭,「穿上吧!冰霜美人還是可能會風寒感冒的!」
然後,他洒然地將手插進褲袋裡,便頭也不回地跟著掉轉身子,消失在暮靄深沉的夜幕中!
第五章
不知道是受的刺激太深,還是輸不起的男性尊嚴在作祟,習烈開始逃莫凡毅的課。
對於即將到來的期末考他也顯得意興闌珊,似乎根本懶得做任何準備和衝刺。
意氣用事的他好像有意拿他的學業成績來向莫凡毅傳達那股隱藏在他心中的憤慨和無言的抗議。
對於他不知輕重地一再曠課,莫凡毅先是找了他的死黨楊弘剛傳話,下達最後的通牒令,下星期的刑法課他若敢再缺席,他就準備死當重修吧!
對於他的警告,習烈只是無所謂地甩甩頭,回敬他一句「悉隨尊便」,便依然我行我素地逃課到底。
眼見學期就快終了,他這種賭氣似的意氣之爭,不禁令關心他的同學們憂心不已,奈何,他們都拿固執倔強的他沒轍,只有眼睜睜地看著他準備被莫凡毅死當。
這天下午,一直保持緘默、靜觀其變的莫凡毅終於採取行動了,他在楊弘剛的帶領下,在公館某家彈子房找到了正在打撞球的習烈。
對於他的突然造訪,習烈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視若無睹地繼續推著桿子,把全副心力擺在撞球檯上。
當他瞄準距離準備推桿時,莫凡毅卻突如其來地伸手抓住他的桿子。
彈子房的氣氛突然降到了冰點,楊弘剛口乾舌燥,屏息凝神地注視著劍拔弩張的一幕情景。
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繼續維持了一、兩分鐘,然後,習烈面無表情地撇撇唇,發出一聲尖銳的冷笑了,「莫大教授,你抓著我的球桿不放,敢情是想陪我玩兩局嗎?」
莫凡毅只是鎮定地審視著他,「撞球是你最拿手擅長的球類運動嗎?」
習烈錯愕地瞇起眼打量他,「不是,我最拿手的是桌球。」他沉聲回答。
莫凡毅點點頭,「很好,星期日早上在學校桌球室我跟你比賽乒乓球,如果我贏了你,你下星期就乖乖回到教室上我的刑法課,如果我輸了,我馬上辭職,收拾行李返回美國,這個挑戰你『敢』接受嗎?」
習烈審慎地瞇起眼,繼續冷冷地、放肆地打量著他,「你好像忘了我是桌球高手,你不怕你這個名聞遐邇的大教授輸得很難看嗎?」
莫凡毅淡淡地揚起嘴角笑了,「那是我的問題,不勞你替我擔憂,只要你有那個本事能打敗我!」
他氣定神閒的態度激怒了習烈,他撩起他旺盛的戰鬥慾望。「好,一言為定,不過,我醜話可先說在前頭,星期天,我會狠狠地痛宰你,不會手下留情的!」
「很好,我求之不得!」莫凡毅瀟灑地微笑著,然後他和楊弘剛相偕離開了彈子房。
而習烈若有所思地握著桿子呆在原地,心情複雜得連打彈子的興致也絲毫提不起來。
乒乓球賽在運動場裡舉行。
而這場未演先轟動的球技競賽經過楊弘剛的廣播渲染,已經成為盛況空前,人人爭相一睹的精彩比賽。
幾個生性打趣頑皮的男同學甚至還調侃地說,他們應該量情酌收門票為法律系的學生增募福利和學術研究基金的。
而這場擠得水洩不通的球賽,圍觀的觀眾除了法律系的學生外,也包括別的科系,乃至其他學校特別聞風而來,專程湊熱鬧的學生。
像習慧容就是屬於後者,但,任憑她吹破牛皮、費盡口舌,她的最佳室友夏筠柔硬是吃了秤鉈鐵了心,不肯陪她一塊來觀賞這場風雲際會、暗藏玄機的桌球比賽。
在眾人的接頭耳語中,習烈率先出場了。
他穿著白色運動衫,白色熱褲,一副威風凜凜、勝券在握的姿態。
兩分鐘後,莫凡毅也跟著進來了,他則穿了一件黑色的棉衫和黑色的帆布褲。
他們請了一位體育老師充任裁判。
開賽前一分鐘,習烈活動了一下手臂,目光灼灼地盯著仍是一臉優閒輕鬆的對手莫凡毅一眼。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他都要贏得這場比賽!
只要他沉著應戰,拿出平日的水準,他會輕輕鬆鬆痛宰莫凡毅的!
裁判的口哨聲響起了,他先開球,他決定先給莫凡毅一個凌厲害的下馬威。
莫凡毅沒接到球,看他笨拙吃力的模樣,習烈的臉不禁綻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可憐又不自量力的莫大教授!
他一連抽中三球,毫不留情地想一鼓作氣打垮莫凡毅。
第一局很快就結束了,二十一比十,莫凡毅輸得無比淒慘!
但,他仍是一臉從容瀟灑的神態,絲毫沒把輸贏放在心上。
第二局接著開始,換莫凡毅開球,習烈則志得意滿握著球拍應戰,他猶豫著要不要手下留情,給莫凡毅留點面子,不要讓他輸得太難看!
但,當莫凡毅一動球拍,他就知道不太對勁了,他的打法和剛剛完全不同,球速凌厲利落,而變化莫測。
他心頭一驚,竟落空沒接到球,心慌而急於扳回局勢的他接下來更是演出失常,連續被莫凡毅抽中五球,情勢和第一局完全顛倒過來,狼狽而疲於招架的人換成輕敵而心慌意亂的習烈。
接下來的第三局他更是完全處於挨打的地位,莫凡毅的抽球完全像詭序譎神秘而變幻無窮的風速一樣令人眼花繚亂、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