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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齊晏

    「你這個人……從小到大都這麼任性,老是用這種方法逼我屈服於你,現在故技重施,是為了一個像風那樣無法捉摸的男人,這樣真的值得嗎?美樹。」

    「我們對很多事情的看法本來就不同,價值觀也不同,值不值得很難說,我希望得到的是你的鼓勵而不是阻撓。」美樹一臉慷慨就義似的悲壯情緒。

    「算了,隨便你吧,如果索塞亞能被你擄獲,我又有什麼話好說。」她緩緩啜了一口已經變味的紅酒,不由自主地皺起眉心。

    美樹撫媚地展顏一笑。

    「星石,坦白告訴你,索塞亞真的讓我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我覺得身體裡好像被他點燃了一把愛火,正在熊熊燃燒,燒得好熱好狂,真的,我從來都沒有過這種動情的感覺──」

    星石一動也不動,靜靜聽著美樹說話,美樹所說的每一個字彷彿都是替她說的一樣,她怔怔盯著杯中微微輕晃的紅酒,唇色若有似無的笑意裡隱藏著恍然大悟的悲哀。

    第四章

    看見一座古堡,古堡中有張綴滿蕾絲紗帳的床,床上睡著一個酷似自己的女孩子,蘇星石知道自己又在作夢了。

    最近,她的夢充滿了濃重的童話色彩,不知道為什麼,夢裡一定會出現索塞亞,此刻的索塞亞緩緩走向床邊,輕輕撩起雪白的蕾絲紗帳,溫柔地輕撫「她」的臉蛋,情不自禁地親吻她的唇瓣。

    然後,「她」醒了。

    睡美人的童話呈現在星石的夢境裡,不過,她有些不解,王子應該是在睡美人的唇上輕輕一吻而已,可是索塞亞的吻卻是既火熱又狂野,唇舌與她抵死交纏,吻得她渾身蝕若無骨,恍若一寸一寸地迅速融化──不對!

    王子不是這樣吻睡美人的!

    忽然,電話鈴響了,把她從充滿情慾的夢境裡拯救出來。

    她昏昏沉沈地睜開眼睛,一看鬧鐘,居然已經快十一點了。

    「喂。」她的鼻音濃重。

    「星石,你怎麼了?今天此昨天更離譜,怎麼又遲到了?」電話那端傳來美樹不可思議的喊聲。

    「我的頭好痛,昨天沒睡好,今天幫我請一天假。」她有氣無力地。

    「也仔,我幫你請假嘍,仔好再睡一覺吧。」

    星石掛上電話,迷迷糊糊地躺回床上繼續睡,把莫名其妙的怪夢丟到腦後,斷斷續續地睡了一整天,晚上終於恢復了精神。

    她照例在晚上十點半,拎著一鍋雞骨頭走到固定餵食流浪狗的公園空地,在那兒等待它的除了一群又叫又跳的狗兒,還多一個俊偉英挺的男子。

    在昏黃的路燈下,坐在白色長椅上的男人側過臉來,竟然是索塞亞。

    「哈囉!」他揚手招呼,神情愉悅她笑著。

    「你在這裡幹什麼?」她驚瞪著這個差點讓她和美樹決裂,甚至害她作了一晚怪夢的男人。

    「我已經替小狗送上餐前菜,就等你的主菜上桌了。」他聳眉輕笑。

    星石愣了愣,這才注意到他腿邊有個空了的桶子,遲疑了片刻,她才慢慢提著鍋子走過去,鍋子一放下地,一群狗兒們就爭先恐後地搶食起來。

    她不自在地站在索塞亞面前,瞥了地上的空桶一眼,低問:「那是……廳弄來的嗎?」

    「是啊!只是餐廳的廚餘,倒掉可惜,拿來餵狗吃很不錯。」索塞亞挪到白色長椅的一例,就她伸出手。「請坐吧!」

    「謝謝。」星石小心翼翼地在長椅另一例坐下。

    「以後你不需要自己煮狗食,我每天都把餐廳的廚餘留給你,好不好?」

    這個提議非常吸引人,星石沒有多想就點頭答應。

    「你每天這麼晚到這裡來,難道不怕危險嗎?」索塞亞笑問,一手輕鬆地搭在椅背上。

    「喂了他們那麼久,萬一不幸遇到壞人,就是他們報恩的時候了,我倒不怕。」她笑了笑,轉過臉與他的雙眸對望一眼,愕然發現他的眼眸在黑夜中如星燦灼,她旋即低下頭,不敢回望他,害怕他眼裡的魅惑力,也害怕去回想起昨夜那場莫名其吵的怪夢。

    「你在雜誌社的工作有趣嗎?」他看住她。

    「很忙,一點也不有趣。」她低低說,眼神有些慌亂地看著地面。

    他輕笑。「可是從你那位積極想採訪我的朋友身上一點也看不出來,她看上去似乎樂在其中。」

    星石有些不安,談到美樹,就不得不盡盡朋友的義務了。

    「你覺得……我那位朋友怎麼樣?」她彎下腰,把雙臂靠在膝蓋上,標準的自我保護姿勢。

    「怎麼樣?」他不甚明白。「是指採訪我的這件事嗎?」

    「不是。是以一個男人看待女人的方式,你覺得美樹怎麼樣?」她專心玩弄著自己的手指。

    索塞亞輕輕蹙著眉。「很好啊,典型的東方美女。」

    星石轉過頭看了看他,並不滿意他那種敷衍的回答。

    「這樣一位典型的東方美女若是有機會當你的情人,你願不願意?」索性單刀直入算了。

    「如果是你,我一定願意。」醇濃的磁性嗓音令她霎時意亂情迷,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視線緩緩地轉向他,停在完美懾人的臉孔上。

    「星、石──」

    這句從索塞亞口中說出來的生澀中文,瞬間奪走了星石的呼吸,她像落入一個不知名的世界,安靜得只能聽見自己鼓噪的心跳聲,連氣都不敢喘。

    她與他的眼睛對望,看見他眼底的星星開始發光。

    「星石……」索塞亞再度用生澀的中文呼喚她,緩緩伸手溫柔地撫摸她白皙的臉龐,按著用英文低柔地說著。「我喜歡你,旅行這麼多年以來,我不曾用這種心情喜歡過一個女人。」

    星石無法思想,整個人昏眩迷亂,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他修長的雙手輕輕托高了她的臉,低下頭深深吻住她。

    她緊張愕然得快要窒息,笨拙地承受他熱切的深吻,她不敢相信,昨夜的那場夢境居然成真了。

    她的思緒軟融,什麼都不能想,全部的感覺都集中在他的唇舌上,他在她口中進行著若有似無的探索、吮嘗,恣意需索,她的意識逐漸渙散,被這個逃逗的熱吻給徹底摧毀了。

    原來索塞亞的吻如此令人神魂顛倒,難怪金髮美女也成了他的獵物……她瞬間清醒了,渾身漸漸僵硬,覺得胸口有把無名火正在燃起。

    「放開!」她奮力推開他,想也沒想,伸手就朝他臉上揮去一耳光。

    那一耳光清脆地揮在索塞亞的左頰上,他怔住了,滿臉困惑地看著星石。

    而星石也怔住了,她這一生從沒有打過人,根本不知道打人耳光居然會有這麼強烈的歉疚感。

    「我還從不曾被人打過耳光。」索塞亞的神情有點狼狽,聲音裡有些沙啞。

    「對……對不起。」她的歉疚感更強烈了。

    「你覺得我冒犯了你?」他微瞇著深邃雙眸,語調中的溫柔少了幾分。

    「是。」她跳起身,急切地後退兩步。「不經我同意就吻我,當然是種冒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每個國家都有留下情人的習慣?是不是每到一個國家就會找一個暖床的女伴?總之,我最討厭你們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當然不會讓自己變成那個替你暖床的女人。」

    星石一連串地喊完,掉轉過身子,狂奔出她的視線。

    索塞亞困惑而不解,默然呆坐了許久,反芻著星石的話──「我最討厭你們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

    她口中的「你們」,這個「你們」除了指他還另有其人?而另一個他是不是曾經嚴重傷害過她?

    已經三次了。她從他身邊逃離了三次。

    不管她怎麼逃,他都已經下定了決心,非要將她追到手不可。

    好可怕,星石抱著頭坐在辦公桌前,整整兩夜,已經作了整整兩夜的怪夢了,與其說是怪夢,還不如說是慾求不滿的夢。

    她不斷地夢見自己變幻成多種童話故事中的身份,而索塞亞永遠在她夢裡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吻她,就像連續劇一樣,每一次的吻都不斷變本加厲,昨夜的索塞亞已經進攻到她的身體了,他用他靈巧的手指、逗她的肌膚,沸騰她的血液,讓她溺陷在感官的漩渦中。

    她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成天作那種荒唐的夢,該不會應了美樹說的「春心初動」吧?可是目前她的症狀似乎比春心初動還厲害,簡直就像慾求不滿的大色女。

    她痛苦地把臉埋進臂彎裡,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發酵中的饅頭一樣,又腫又脹,再加上四肢酸痛,思緒不清,智商好像低了一大半,即使剛剛喝上一大杯的黑咖啡,也無法讓自己神智清楚一點。

    罪魁禍首都是索塞亞那個害人精,害她變得像一個在大白天裡遊蕩的幽靈。

    和幾個同事吃完午餐的美樹,一回來就筆直地衝向星石。

    「喂,星石!」美樹驚喜的叫聲像鑽子一樣銳利地鑽入她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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