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齊晏
秦舞陽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們兩個人同時回頭,看見淚眼婆娑的單頌憐,穿著來時的那一身連身短裙,低頭走了出來。
周凌率先迎了上去,頌憐沒料到他們兩個人竟會在門口等她,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的滾下來。
「被那個男人罵了嗎?」周凌彎下身看她,輕輕地問。「是不是因為我們的關係?」
頌憐的頭垂得更低,她迅速擦乾眼淚,吸了吸鼻子,啞著聲音反問:「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你們也喜歡看脫衣舞嗎?」
周凌大笑著說:「誰喜歡看那種老頭子的玩意兒!」
「他是為了你來的。」秦舞陽並不笑,雙手插在褲袋裡,回答的語氣像不干他的事一樣。
周凌感激的看了秦舞陽一眼,頌憐卻在心裡反問秦舞陽:那麼,你呢?
「走吧,我送你回去。」周凌溫柔地對她說,表情沒有平時嬉皮笑臉的樣子。
秦舞陽走在前面,刻意不與他們並排走在一起。
「頌憐──」周凌低頭看她,小心翼翼地說。「你的舞藝是屬於國家級的水準,怎麼會選在那種地方跳舞呢?」
頌憐舔了舔下唇,她怎麼可能對半生不熟的他們說出真相,她不想用自己的身家背景來博取他們的同情。
「我有我的苦衷,請你別多問了。」她怯怯地說。
「這種舞不跳行嗎?」周凌鍥而不捨。「我想辦法替你安排到別的地方跳舞好不好?」
她無奈地搖頭,周凌不懂她的苦惱和難處,當一個純粹的藝術舞者,是很難養活她一家人的,不過,周凌主動的關懷仍令她倍感溫馨。
「非常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有很多事,恐怕不是你能幫得上忙的。」她的唇邊掛著衰弱的微笑。
周凌立即接口:「如果你肯接受我,我就能幫得了忙。」
周凌的坦率讓頌憐一時呆住,分不清是怎樣的心情,莫名其妙望了秦舞陽的背影一眼,秦舞陽應該也聽見周凌說的話,他忽然加快步伐,不一會兒,就與他們拉開了距離,她感到一陣無來由的失落。
見秦舞陽走遠,周凌更積極大膽地說:「我真的很喜歡你,不知道肯不肯給我機會請你吃頓飯?」
頌憐微微一驚。
「還是不要吧,我是個很麻煩的人,接近我沒有什麼好處,而且,我最多在這裡待半年而已,半年以後,我一離開台灣,一切就會煙消雲散了,彼此浪費感情似乎沒有意義。」她小心翼翼地說。
「我瞭解你的顧慮,如果你不算太討厭我,你所說的理由都不成理由,現在的世界已經稱為地球村了,距離應該不會是太大的問題,也許我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哪!除非你對我完全沒有好感,那我當然不便勉強了。」
周凌的話讓頌憐幾乎招架不住,她有點發急。「你是個很好的人,又高、又帥、條件又好,我當然不至於討厭你,可是,比我更適合你的女孩子太多了,又何必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呢?」
「沒關係、沒關係──」周凌不敢逼她太緊,有點讓步。「不急在這時候聽你的答覆,我會讓你慢慢接受我。」
頌憐抬頭看他,第一次這麼仔細打量他,他和秦舞陽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他斯文、白淨、溫和,像個沒脾氣的好好先生,懂得怎麼安慰人;而秦舞陽的五官深刻分明,渾身充滿力量,似乎隨時都能一觸即發,個性卻像個刺蝟一樣,動不動刺得人遍體鱗傷。
偏偏,她對周凌少了一份動心的感覺,聽見他吐露愛意,心情並沒有出現多大的起伏,也沒有多大的驚喜,只覺得有些擔心,可是為了什麼而擔心,她卻說不上來,反而冷淡的秦舞陽今晚為了她動手打人的那一幕,十足教她心魂俱醉,如果對她吐露愛意的人是秦舞陽,她或許會什麼都不顧,直接飛奔到他懷裡。
可惜,想聽秦舞陽對她說什麼動心的話,是太癡心妄想了。
難得周凌會喜歡上她,這對她而言,無疑是一個釣金龜婿的大好機會,如果能嫁給周凌,她的未來便會充滿希望。
想到能擺脫貧困痛苦的生活,她的眼前就像露出一線曙光,她到底該不該抓住周凌,該不該抓住這個機會呢?
她陷入掙扎……
周凌看著沉思中的頌憐,以為她正認真思考他所說的話,不敢驚擾她,默默陪著她走到停車處。
秦舞陽正靠在車門上等著他們走過來,周凌遠遠笑著對他說:「幸好車子沒被吊走,挺幸運的喔!」
秦舞陽笑了笑,看了頌憐一眼,研究她臉上迷惘的表情代表著什麼涵意。
在回家的路上,頌憐靜靜地不出聲,只有周凌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秦舞陽說話,秦舞陽第一次感到心情飄忽不定,就像有些東西,明明擺在他的眼前,他卻似乎怎麼也抓不住。
第六章
當秦舞陽再度以領隊的姿態,帶領銀虎隊打敗武神隊時,秦舞陽終於登上了體育版的頭條新聞──
秦舞陽擁有十足美國NBA的華麗技巧,以及火爆驚人的氣勢,很輕易就能將球迷的情緒帶到最高潮,在與武神隊比賽的下半場,秦舞陽抓到一個機會,秀出麥可喬丹的絕活──空中滑翔式灌籃時,那一刻,整個體育館的屋頂幾乎被瘋狂的尖叫聲掀翻了。
他的名字像一顆威力驚人的炸彈,在籃壇上引爆開來,沒有人能逃得過他強勁的威力,幾乎所有著迷籃球的人,全都醉倒在他難以抵擋的籃球魅力之下。網路上的討論更是進行得如火如荼,異常熱烈,甚至還成立秦舞陽後援會。
他的人氣指數節節攀升,所引發的高度話題明顯壓下了周凌的名氣,周凌感到壓力很大,因而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單頌憐身上。
至於單頌憐自那天的潑水事件之後,一連兩個晚上也都遭到了同樣的羞辱,這一天晚上更慘,有客人連麵條都扔到她身上來。
石雄一直冷眼旁觀,沒有伸出援手,頌憐心裡很清楚,他是故意讓她難堪的,想藉此逼她屈服。
她咬著牙,帶著一身油污,從石雄手中拿走一萬塊的酬勞,狼狽地走出「繁花酒店」。
一連三晚,她已拿到了三萬塊,她咬緊牙關說服自己,總算可以先寄三萬塊回家應應急,只要再忍耐一個月就好了,再一個月就好了──
她站在「繁花酒店」門口發著呆,躺在手心的錢是幾乎喪失自尊才賺來的,她連自己都瞧不起。
在暈黃的路燈下,她忽然看見周凌遠遠地朝她奔過來,氣喘吁吁地說:「幸好趕上了,我送你回去吧!」
頌憐有點恍惚,腳步緩慢地跟著周凌走,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被動地聽著他說話。
「前兩天很忙,每天都忙到十一、二點才回到家,很多時間都被採訪的記者佔據,所以沒機會來接你,這兩天你還好嗎?」
「還是一樣。」她無力地說。
周凌注意到了她身上的油漬,驚愕地問:「怎麼回事?為什麼油膩膩的?」
「有人把義大利肉醬面丟上來,真奇怪,一盤兩百塊的面,怎麼捨得亂丟,真是浪費食物。」她露出歎氣似的笑容。
「沒弄傷你吧?」
「沒有。」頌憐垂下眼瞼,輕輕回答,周凌過分溫柔的語調讓她莫名地緊張起來。
「你可以把你的困難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呀,何必受那種侮辱。」他說得真心誠意。
「再說吧,你只是我剛認識的朋友,我無法平白地接受你的幫助,請你別再提這件事了好嗎?我不希望你來施捨我,也不要你的憐憫,如果你有足夠的愛心,去施捨那些更需要施捨的人吧。」
頌憐的話讓周凌感到難堪,他原先以為先解決她經濟上的困難,說不定會成為一條捷徑,追求她也能更輕鬆一點,沒想到她的自尊心會那麼強,出乎他的意料。
為了掩飾尷尬,他只好自我調侃。「你說話的方式和秦舞陽真像,有什麼說什麼,直截了當。」
周凌忽然提到秦舞陽,擾亂了她的思緒,她又想起那個已經困擾了她許多天的吻來了,忍不住偷偷觀察起周凌的嘴唇,他的嘴角微翹,嘴唇比秦舞陽的還厚一點,她思索起那種感覺,偷吻她的那張嘴唇,是比較厚還是比較薄的呢?
「你看我的樣子,很令我想入非非──」周凌大笑著說。
頌憐的臉色微紅,窘得無地自容。
周凌突然牽住她的手,害她嚇了一跳,想掙脫,周凌卻握得更緊,詢問她道:「明天球隊休息,能陪我一天嗎?」
她遲疑著,抬高下顎看他,接觸到他溫柔熱烈的目光──而她仰著臉和帶著迷惑的表情,讓周凌大為心動。
頌憐根本不知道自己無意間誘惑了他,當她發現周凌正緩緩低下頭,緩緩靠近她的臉時,才猛然驚覺了他的企圖,在這短短的瞬間,她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