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雁子柔
「不准這樣講巧語,即使是爹你我也不准!」衝進門的花顏,氣急敗壞的臉上閃著狂怒的眼神。凌亂的儀容,令人一望即知他心中的急躁。
「你這是什麼態度!就憑你這種沒有禮貌的言行,我就有一千一百個理由叫崔巧語滾蛋。」
「她不叫崔巧語,她……」花顏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心酸,落下了不可輕彈的男兒淚,為了心愛又無辜的女子。
「你看看你,一個大男人整天跟另一個男人親親密密的耗在一塊兒,再兩天就要武科科考了,現在又哭得像將上花轎的閨女,這……成何體統,我花盛是造什麼孽!」
「顏兒,你應該知道實情了吧!何妨將事實說出來呢。」花若嬈約莫知道了事件始末。
「說吧!姑姑跟姑丈是站在你這邊的。」李郁也出言表達意見。
「她……她是襄琮校尉惟一的女兒,爹,她不是男的,是一個絕對有資格接受我深愛的女子呀!」花顏激動的緊握雙拳,垂在兩側抖著。
「你……你說什麼?」花盛瞪大了雙眼,看看兒子,再看看姐姐與姐夫。「這是怎麼回事?」
「顏兒,你說巧語是襄琮的女兒,那她是祖繡的女兒巧雨嘍!」官俐瑤同樣的驚訝。
「她走了,在一切的錯事都發生了以後,她竟然一聲不響的離開我,連說再見也沒有。」花顏落坐,抱頭痛哭失聲。
「顏兒,你……你對襄校尉的女兒做了什麼?你對別人家的女兒做了什麼?你說呀你!」花盛覺得快暈倒了。
「我怎麼這麼殘忍,昨夜……她的第一次……我沒給她半絲的溫柔,我是只禽獸不如的畜生。」花顏想起早晨起床後瞥見床單上的血漬,看著空空的雙手,如同沾滿了血腥。
花盛真的昏倒了!
第七章
一個月後
「爹、娘,孩兒明天就要跟著三姑丈一起出發到沃野去,接下來與柔然的戰事,孩兒不知何時才會返家。」
拿下文狀元的花顏,又在眾人預計中過關斬將,獲得武狀元的頭銜,雙科狀元讓花家在朝野多添了數道光彩。
由於北方的鄰國柔然又開始蠢蠢欲動,兩國的戰事一觸即發,花顏將隨李郁率領一支軍隊前往北方邊防屯紮戍守。
「男兒本來就是要志在四方,能保護自己的家人與國家,是花家男人的光榮。去吧!不需掛心家人。」
「爹跟大哥都是讓人討厭的人,爹趕跑了巧語哥,大哥橫刀奪愛搶走了我的巧語哥。」在臨別的前夕,花照居然提出這風馬牛不相干的事。
他這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表現,只不過反應了他多回來的壓抑,因為襄巧雨的離去,他毫無能力阻止,連發表意見的機會也沒有。
「照兒,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提這檔子事?」花盛有些尷尬,因為是他的誤會才造成這樣的結果。
「照弟,我也要提醒你,巧雨是女的,不是男的,這一點請你一定要記得。另外還有更重要的事實也希望你不要忽略,巧雨本來就是我的人,我並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是搶走她的。」
「巧語哥……呃,不對,是巧雨姐姐才對,我又忘了,不好意思。」又犯了同樣的小錯,花照有些羞赧,但想到自己根本不是要道歉,旋即理直氣壯了起來,「她本來就是娘找來陪我的,是我先認識她的……」
「不不不!」花顏連忙搖手搖頭,「我在八歲時就認識她了,那時你還在王母娘娘的蟠桃裡沒投胎咧!這次我出征會順道找回她,並讓她變成你的巧雨嫂嫂。」
「胡說,我今年也八歲咧,你八歲認識她,我也是跟你同年紀時認識她,為什麼可以娶她的人就一定要是你,而沒有我的份,那不公平。」
在場的眾長輩們個個是目瞪又口呆。
花顏則辛苦地按著快爆掉的頭,有這麼「力人」的弟弟,唉!「照弟,我比你早十二年到達八歲的年紀,所以還是我先認識她的,只有我能娶她。」
「哼,」辯輸的花照只得嘟嘴撇開頭去。
「好了,別再辯了。」花盛打斷這場小鬧劇,「顏兒,照兒,都去休息吧!」
「是,爹!」兩兄弟依言各自轉身回房。
看兩人離去後,花盛面向李郁,「三姐夫,我想拜託您兩件事。」
「盛弟,我猜猜看你想說的話,其一是不是想請我多多關照顏兒,其二應該是多多留意巧雨的行蹤吧!」
「三姐夫果然厲害,小弟佩服!」
「我還要多加一件事——努力打探出襄琮的行蹤,查出當年那件通敵案的原委。」
「謝謝姐夫!我感到很慚愧,一時的衝動讓事情變成這樣,希望能找到襄琮一家人,並讓顏兒順利娶了巧雨,否則我這張老臉將如何面對花家的祖宗?」
「盛弟,事情沒那麼嚴重,一切都會好轉的。」李郁也只能如此安慰他,畢竟未來的事,很難去料想。
未來的一切本已算無常,更何況面對的是一場戰役。
是生是死,沒個准的!
***
「大哥,我可以進來嗎?」一陣叩門聲響後,花艷站在門外問。
「妹妹,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花顏開了門,對門外的她說。
「下個月我就要嫁給尚書大人的公子,可是……」她飽含泣然淚意的眼,對著他直看。
「恭喜妹妹,這是一個好歸宿,尚書大人的兒子據說挺有才氣,這次科考考了第四名,將來也是為大官的人才。」
「可是考上狀元的是大哥呀!再怎麼也比不過大哥,我……」
「妹妹,狀元只能有一個,就像能托付終身、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也只會有一個是相同的意思。我相信尚書大人的公子對妹妹而言,是最好的對象。」
「我……」花艷苦笑了一下,「那大哥最值得哪位女子將她的終身交給你呢?」
「我的心只給一個人,她當然是……」
「別說!」花艷摀住了雙耳,螓首搖了數下。
他靜靜等待她的情緒安定下來,為她斟了一杯茶,無言地陪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你是我的親哥哥,而我是你的親妹妹,為什麼我不是在巧雨的位置,扮演她的角色,我錯在哪裡?」接過茶水,她並沒有喝,只是雙手緊緊合握杯子,而滴入杯中的眼淚,與褐色的茶水混合,不再看見淚珠的原色。
「對不起,大哥明天就要出遠門,不能在你出嫁那天祝福你,只有先在此祝你婚姻幸福美滿。」
「大哥還是別在那天直接告訴我這些話得好,我這樣的心情,怎麼能平心靜氣地聽完你的祝福,那太殘忍了!」
「大哥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保重,過好自己的每一天。」
抬頭看著眼前這一張明明白白寫著「大哥」的面容,她微微的笑了,笑容哀怨,但也如釋重負。「我明白的,我想,我也該長大了!」
這一句話,讓意會者點頭,不需再仰賴言傳。
將是新嫁娘的花艷明白了藏在自己心中的白日夢,其實只是海市蜃樓的虛幻,是該長大了。
但不管是多瘋狂,那夢畢竟陪著自己度過六年的晨昏,總是美麗的回憶,在青澀的少女情懷中,曾是強說愁地吟出不少怨情的詩句。
跟帶著有些感傷,懂事了的妹妹道晚安後,花顏直直盯著桌上的燭光。
隨著流動的空氣翩然起舞而不住晃動的小小火焰,感覺那是脆弱且隨時會失去生命光亮,但其實它卻是在短暫的生命歷程中,付出最多的光明。
自己要從軍去了,一個不小心可能英年早逝,但卻是將自己的生命用在最光明的地方,照顧並保護最多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他最想呵護那位偷走自己那顆心的女子。「巧雨,為什麼剛才陪我聊天的人不是你呢?」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望向遙遠的天邊,深冬的寒意顯現在凍著的腳指頭上,「冬天了,你有御寒的冬衣嗎?夠暖嗎?」
連天上的星星都冷得發抖而閃著顫動的微光。
***
一路往北方移動的襄巧雨,沒拿到花盛的推介,所以無法順利進入軍隊,因為在別人的目光中,她生就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給人不值得依賴的第一印象,無論她提出多有力的證明,想讓那些人知道自己的能力,還是被拒於軍營外。
為了找到父親的消息,她決定自己只身前往漠北。天是這麼樣的寒,風是如此的勁凜,溫度在越接近長城處變得越低,鼻水都被凍出來了。
近回來,她一直感到頭昏腦脹,沒什麼精神,連帶影響了行程。清早打算離開投宿的客棧,但一醒過來想坐起身,又覺得滿眼金星,冷汗直流。
「大哥,你可知道我多麼想見你一面,借你的懷抱窩一下。」呢噥低喃中,有著分離的傷懷,是有著相思的苦澀。
生了病,總希望有心愛的人陪在身邊,每當從睡夢中睜開眼,第一眼所見是心愛的人,那是一種幸福。但對此時的襄巧雨來說,那倒成了一種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