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雁子柔
他下床來回的踱著,「巧語睡了嗎?是不是跟我一樣睡不著?如果還沒睡,他在做些什麼?」他推開了房門,走出房間,朝襄巧雨的房間走去。
看見屋裡一片黑暗,「巧語,你已經睡了嗎?現在沒有人陪伴我,只剩我一個人醒著。」
輕吁一聲,轉身待舉步回房,可腳就是提不起來。「好想看看你呀!巧語。」於是他再回身推開襄巧雨的房門,「我想看看你睡得安不安穩,只要一眼就好了。」
走到床邊,撥開簾帳,借朦朧的月色他看見安詳沉睡的臉,秀氣如花的容貌。
看著她的睡容,他不禁回想起每一次的擁抱與相互的肢體碰觸。於是坐上床沿,仔細看著她的面貌。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凝視著她時的那份安心感,讓他全身鬆懈,不久,瞌睡蟲便來叨擾,疲憊的肢體自動靠向床那一側。
這一夜,花顏累得趴在襄巧雨的腳上一覺到天亮。夢裡有佳人來訪,佳人是——身旁的這一位。
當襄巧雨醒來時,發覺自己的腳已麻了,但為了不吵醒他,所以一直忍著不動,等到花顏清醒時,她的腳已沒了知覺,只得讓他為她按揉半晌,恢復血流。
***
在花顏行弱冠禮的前五天,花若嬈偕同夫婿李郁與兒女,一同到了花府。
「顏兒,你最想見的小姑姑來了,還不快點向姑丈、姑姑問安。」
「三姑丈、小姑姑,好久沒有見到你們兩位了,我好想念你們喔!」聽到家丁的通報,心情雀躍的花顏放下書本帶著襄巧雨一同來到花廳。
「顏兒長大不少,已經是個英俊瀟灑的美男子了。」李郁拍著花顏的肩。
「這位是……」花若嬈細心地注意到一旁站了一位身著男裝的……
經她一問,李郁也看了一眼,然後他想起以前每次在軍營中看見花若嬈的感覺,現在又在眼前這位年輕英俊……應該是貌美的女娃兒身上見到了。
而後花若嬈與李郁相視交換個眼色,互通心中所得的想法,並微微一笑。
「三姐夫,三姐,我來給你們介紹,這位是我剛收的義子,叫崔巧語,一個月前……」花盛將襄巧雨來到花家的經過詳細說給他們聽。
「你叫崔巧語,這是本名嗎?」花若嬈單刀直入的問。
「若嬈,你問得好奇怪,叫『巧語』沒什好驚訝的呀!」李郁聞言立即握住花若嬈的手,使了個眼色給她,讓她別打草驚蛇。
襄巧雨兩腳開始發抖!害怕自己女扮男裝的秘密就要被揭穿。
「巧雨見過三姑丈、小姑姑。」強作鎮定,她對兩人揖身行禮。
「你是哪裡人?」花若嬈問。
「回小姑姑的話,巧雨原也是出生於平城,但因家道中落,於是外遷到虎牢,月前因為義娘想回此地依親,卻因病辭世,所以我沒有找到親人。」
「哦!那你父親生前是做什麼的?」李郁問。
「家道中落之前,我的年紀尚小並不知道,義娘也一直沒有告訴我。」
「是這樣啊!」李郁點頭表示理解,「你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你有話想問我,是不是?」
「晚輩可以問嗎?」襄巧雨瑟縮了下身子。
「當然可以呀!你想知道什麼事?」
「請問三姑丈,軍旅生活中,在您的麾下有沒有什麼人讓您的印象最深刻?當然除了小姑姑以外。」
李郁遲疑了一下,然後陷入沉思,「有,我記得有一位曾任職騎兵隊長叫襄琮的人,他在一次的戰役中,建議讓騎兵同時使用藥及長刀。結果訓練了半個月後,便打了一場勝仗,擊退了來犯的柔然人。
「接著他又提出許多用兵的妙法,讓他所帶領的軍隊常常打勝仗,立下了不少功勞。」
「嗯!這件事我也還有印象,那時他不過才是十七歲的年紀罷了。當年的都督本來還看不起他,結果後來也不得不重用他了。」花若嬈加入談話的行列。
「可是……唉!他後來的運勢並不好,不知什麼原因突然與兩個兒子同時失蹤,最後被奸臣誣陷,說他降敵,使得他的家人全部被殺。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調查他到底去了何處,結果是指向被敕勒綁走了。可能因為敕勒想要反柔然,但沒有一位好的人才,於是帶走了他,希望借助他的智慧打敗柔然。」
柔然與敕勒都是當代活動於蒙古草原的少數民族,生活習慣、風俗民情大體相同。敕勒一直被建國後的柔然統治著,但柔然曾於一場戰役中敗給北魏,原臣服於柔然的敕勒也乘機背叛,自此成為內在威脅。
「不過因為一直沒有更進一步關於他的消息,所以無法證實此事的真假。」李郁連連而歎。
襄巧雨隱忍得好辛苦,四肢不由自主地微顫,她握緊了拳頭,想抑下心中的激動。
「謝謝三姑丈及小姑姑告訴我這些。」
「為什麼你會問這個問題?」李郁緊盯著她的臉,希望從她的表情讀出某些訊息。
「沒……沒什麼,巧雨只是對兵法也有興趣,希望有朝一日能投入軍旅,貢獻一己之力。」這是實話,但她其實是打算藉以調查父親的下落,或至少找到些蛛絲馬跡。
聽到她的問話,花若嬈發現她的神情有些似曾相識,突然她想到了,原來事情是這樣的,難怪她要問起襄琮的事。
可憐的小孩!花若嬈在心中不捨的道。
「巧語,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等我參加完文科科考後,我還打算再參加武科科考,如果能順利到陣前去抗敵,我再帶你一起去。我一定要借重你的智慧來打敗柔然人。」花顏的話是真的,但他心中還有一個秘密是,他不願與襄巧雨分隔兩地。
雖然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很奇怪,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要自己不去想這件事。
第五章
「相公……」
「若嬈……」
回到客房,李郁與花若嬈兩人同時叫喚對方。
「我猜你有話……」
「我猜你有話……」
兩人相視而笑,對彼此越來越深的默契感到特別開心。綻開笑容,李郁比了個手勢,示意讓妻子先說。
「相公,我想我們對盛弟新收的義子崔巧語肯定又有了相同的感受。」她直接用了肯定句。
「沒錯,我相信你的直覺會更準,因為女扮男裝也是你的拿手戲。」
「我在想呀,她應該是襄琮的女兒吧!因為當你提到襄琮的事情時,我注意到她的神情有著激動的起伏。而且她認真時的表情,與襄琮有些相似的感覺。」花若嬈說出當時所觀察的細節。
「嗯!經你一說,我也想到了。襄琮四十多歲時曾又添了一名女兒,讓他欣喜不已。也許在抄家時,有人救走了那名小女娃吧!」
「你覺得應該將這件事告訴盛弟嗎?」
「不好,因為襄琮之事尚未查清楚,如果他的女兒仍活著的事洩露出去,恐怕非好事。」
「這樣。」花若嬈顯得有些失望,「我看得出來,顏兒很喜歡她,雖然他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對她的依戀與重視,卻是異常明顯的。」
「我能體會他的心情,因為顏兒正走在三十多年前我曾走過的路上。」李郁擺出個心有慼慼焉的表情。
「討厭!」花若嬈紅著臉輕捶了一下他的肩。雖然已不再是青春年少,兩人的感情卻依然如昔。
「三姑丈,剛剛你們在談什麼呀!為何說我正走在你三十多年前曾走過的路上呢?」花顏走進客房,一臉茫然的問。
「呃……沒什麼,只是挺羨慕你們還年輕,眼前仍有許多美好的事等著你們去經驗。」李郁讓話轉個彎兒。
「顏兒,如果現在有人要帶走崔巧語……」
「我不准,誰也不能這麼做!」沒聽完花若嬈的話,花顏立即激動地握緊拳,發出否定的言詞。說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不明白為何會說出這樣嚴峻的拒絕之詞。
「小姑姑只是打個比喻而已,你先別激動嘛!」花若嬈沒忽略他呆愣片刻的迷惘表情。她朝李郁看了一眼,後者則回她個「我也看見了」的笑容。
「對不起,小姑姑,我失態了。」花顏赧然而答。
「為什麼你不同意讓別人帶走她?將來她也會自己組成家庭,而你也是,終有一天你們會有各自不同的生活,不是嗎?」這次換李郁下猛藥。
「我……」花顏垂頭喪氣地盯著地面,「我沒有想到那麼久以後的事,只希望能一直跟他生活在一塊兒,相守到老。雖然講這種話好奇怪,因為巧語又不是女子,但是偏偏我就放不下他。」
「很多事情先別這麼快就下斷語,也許最後你會發現事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為什麼不給自己一些期待呢?那可是很美的事哦!」
「你小姑姑的話沒錯,就像多年前的姑丈一樣。」李郁一語雙關,走近花顏拍拍他的肩,「你只要一直記得一件事,你現在碰到的情形,是姑丈的翻版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