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為你撐起一片天

第23頁 文 / 風聆海

    施力過猛的嚴仲愷突然因為重心不穩向後踉蹌一步;嚴開搶著攙起顛仆的父親,終是啞然。

    而驚濤列岸,大去者亦無言以對。

    「兒啊!該你自己決定了……」嚴仲愷掙開兒子扶持,步履蹣跚向後挪移幾步。「是像你娘一樣糊里糊塗地往下跳?還是撐著一口氣多搶他幾天命?為父只多說一句,人生無他,只求盡心而已,如果你已經努力殆盡,為父的就算再一次白髮送黑髮也甘之如飴;但如果你不曾奮力,就算連滾帶爬地也他媽的給我死回來,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狂風驟起,連捲漫漫飛沙,梁善善等在崖下,已不知濕幹了幾回眼眶。

    她習慣性地咬著唇瓣,為的是不讓軟弱撒下,不願絕望的恐懼先於意志,因為希望並未消失!直到她終於望見嚴家父子依偎而下,她才欣喜又釋懷的進出新淚,急急迎上前去。她沒錯看——

    嚴開不是一個糊塗的膽怯之人,他只是情太重,而總是迷失……

    望著梁善善雀躍奔來的嬌小身影,嚴仲愷對著兒子說;「那女孩真是不錯!為了她,你更該加油了!」

    「不!」嚴開平靜堅決的說:「這次我是為了自己努力!」

    她太美好,沒有未來的嚴開不值得這般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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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啦啦,啦啦啦……

    兩周來嚴開病情大有起色,連主治大夫也嘖嘖稱奇。所以梁善善心情大好,一邊為嚴開熬煮魚粥,一邊亂唱著隨意起調的小曲。

    「善善……」

    她驚喜回頭。嚴開終於又肯主動跟她講話了!

    然而事實卻如同晴天霹靂——

    「你走吧!別再來了,」嚴開冷冷說道:「看到這樣活力十足笑容滿面的你,我打從心裡厭惡!」

    時已季春,但空氣依然冰封的沒有溫度。

    第八章

    因著這人生一貫的謬錯

    為了所謂愚蠢的世俗理由

    我要自己從你身邊逃開

    將來或現在

    死亡或殘喘苟延

    去吧女孩你完美無瑕的愛

    by嚴開

    感覺已不是冷冽可以形容了。

    梁善善怔怔望著背對她的嚴開。因為向光,那高大身影顯得格外模糊,所以、所以才連聲音都因此錯接了吧?

    她勉強扯出笑臉,「嚴大哥,剛才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不,我想你已經聽的很清楚了,只是不習慣而已。」嚴開轉過身來,冷峻面容因為模糊而更顯真切。

    「我不相信你,」梁善善咬住下唇,「你以前說你喜歡我。」

    「那時我還不瞭解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我想通了,羅起說得對,我從沒有真正愛過,不管是對她或者是你,我只是把一種對於愛情的想像自欺欺人地投射出去,我從來就是與『愛情』談戀愛,我沒愛過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你……」

    「那,我們至少還是朋友啊!你何必趕我走?」

    梁善善睜著淚眼淒迷,她不要漏看嚴開任何一個表情,她不要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被他排拒在心門之外。

    「老實告訴你吧!」嚴開心一橫。「我非但沒有愛過你,最近更是開始討厭你,我討厭你裝腔作勢的溫柔體貼,沒事找事幹地干涉人家的生活方式,還老是裝著可愛講著一堆不切實際胡說八道的夢話。

    「我嚴開既不多金又不年輕,以前還有爛命一條,勉強可以跟你鬧著玩玩,現在連命都快沒有了,我也沒有心情再遊戲下去,這些日子我極力忍耐,盡量表現冷淡態度,希望聰慧如你能自己發現,從此離開我的視線,不用像現在這樣扯破臉,可惜你執迷不悟,我真不知道你這樣辛苦地噓寒問暖圖的是什麼……」

    「夠了!我走,我馬上走,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梁善善閉緊了眼,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角,奮力逼回自己的淚水,不讓它有潰堤的可能。「所以,別說!別再說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這種話說多了你自己最不好受。」

    嚴開冷笑一聲,譏誚道:「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地方嗎?就是這樣,自以為是的清高,自作主張臆測他人想法!」

    梁善善驚愕仰首,淚花因失神瞬間撒落。

    她了然而悲痛的說:「求你別說了,嚴大哥,我不可能因此討厭你的,我、我喜歡你啊!不知不覺就好喜歡好喜歡你……」

    「你喜歡的是所有人,不只我嚴開!」他搶上一步,抓著她的肩,假吼,卻是真怨,「承認吧,你的喜歡只是如此而已!你能嗎?如果我要你犧牲所有人來救我一個,你願意嗎?」

    「我會犧牲我自己,但我沒權力犧牲別人。」梁善善抖顫著伸出雙手,輕輕撫上他因病而消瘦的面容,「可以嗎?嚴大哥,讓我喜歡你,讓我陪你……」

    看到了!她看到了,嚴開隱在眼底的深深哀慟,她不要,她不要這樣傷心欲絕的嚴大哥。

    即便短暫,她也要他快樂。

    「我不要你的犧牲!」嚴開低吼,一把將梁善善像麻袋般扛起,因為動作過大,不僅肘上針插隨之扯落,連帶身邊點滴也教他揮倒,鮮血順著嚴開的手臂滴灑成花,和著「鏘」一聲跌落碎裂的玻璃瓶,渲染了一地殷紅,怵目驚心。

    他不甚溫柔地將梁善善「擺」到門外,回復成不帶溫度的聲調。

    「我再說一次,我喜歡的是愛情的影子,你喜歡的是不分親疏遠近的大眾,我們的關係從頭至尾都不曾交集,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當然也不會!」

    碰!

    掩上了門,嚴開任由護士小姐和梁善善的聲聲叫喚……

    他虛弱無力的靠在門後,腦海中儘是梁善善淒切錯愕的表情,望著滿室狼藉,其中必然摻雜她方才灑落的新淚。

    嚴開合上眼,任由心碎感覺將他淹沒……

    善善,我終究還是傷了你!

    但,若不這麼了斷,當我的身體有一天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你一定會傷得更深、更重、更痛。

    因為甜蜜之後的酸楚將更為磨人,愛戀後的死別又是如何不堪啊!倒不如,趁著你還懵懂不清,就讓你怨我吧!

    然後,就此將我遺忘,再也不願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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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你的狀況穩多了,從下周開始,我們可以將療程調整回藥物治療,希望你繼續努力,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等到科學的突破,只要不放棄希望,奇跡還是常常在癌症病房發生的!」

    「真想不到,教授。」嚴開笑著對主治大夫說:「你以前在課堂上如果也這麼感性,我大概也不會轉行了!」

    「課堂當然和醫院裡不一樣囉!醫生本人必須冷靜理智,過於激動的情緒永遠是阻礙正確判斷的絆腳石。但對待病人就要將心比心推己及人了,你如果沒有辦法讓病人喜歡你、信任你,進而願意配合你、依賴你,其實也往往因此錯失了許多觀察病人真實狀況的機會。」老教授微笑說道,他十分喜愛當年這位才華洋溢的高材生,只可惜人各有志,他也無從勉強。

    「學弟呢?」嚴開轉向陳維鈞,「七年級了吧,決定走哪一科?」

    「呵呵……你們聊聊,我去準備下午會議的講稿,不過維鈞啊!記得準時到門診室來,今天預約的病人很多喔!」他緩緩起身,慢條斯理的踱步出去,兩個學生望著老教授身影,不由得衷心讚歎。

    「教授做事總是不慌不亂的,讓人覺得很安心,」嚴開說:「當年我還是小大一時就曾立志如果要做醫生就要做教授這種,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喔!」

    「嚴、嚴開,我得謝謝你。」沒有回答他問題,陳維鈞只是感激卻又有些心虛地看他。

    嚴開挑了挑眉毛,不解他「謝」從何來?

    「你遵守了諾言,小瑾已經一個禮拜沒有到醫院來了!」雖然他也因此無法常常看到佳人,但總好過眼睜睜看著梁善善全副心思繞著一個必定會傷她的人。

    「我沒有答應過你什麼,也不曾為你做過什麼,你不用跟我道謝。」嚴開下床,推著點滴架,逕自走到窗邊,「我這麼做是因為自己決定要做,而你呢?」

    嚴開看著陳維鈞,「聽善善說你進醫學院的目的是想念精神科……」

    「但現在,心靈極度受創的小姜瑾人早就消失了,梁善善的心靈力量比你比我都剛強,失落了人生目標的你根本張不起足夠呵護她的堅實翅膀,如何妄念說愛?清醒吧!你不可能永遠將目標都寄望在別人身上。」

    「我、我沒有!」陳維鈞矢口否認。

    「沒有最好,不過我還是想把話講完,」迥異於陳維鈞的掙扎激動,嚴開還是十分冷靜。「如果你真想愛善善,你得先找到自己,把自己鍛煉的像她一樣……不!要更強過她,愛是一種具體而然的力量,不是口說無憑的柔弱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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