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樓采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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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槐邁著大步朝柴房走去,就在阿奇開了鎖將木門推開的瞬間,他看見陸豐濤整個人蜷曲在角落,餓得直發抖。
「怎麼?肯說了?」石槐蹲在他面前,冷著嗓問道。
「你殺了我兒子,還用……用這種氣焰對我說話,我……我可以不說。」陸豐濤餓得連聲音都打顫了。
「他的死全是因為你的緣故,你不知反省就罷了,還敢說這種話!可以,那你繼續在這兒待著吧!」石槐站起,一揮衣袖便要離開。
「等等!」陸豐濤慌了,他趕緊向石槐撲了過去,攀住他的大腿。「別走……別走,我承認是我害了寇兒,只是……只是……」
「你的想法我管不著,我現在只想知道當初那藥汁究竟是什麼?」他瞇起眸,口氣森冷的讓他害怕。
「失……失心……水。」陸豐濤閉上眼,艱難地說道。
二十年前,他原本是位大夫,卻無法擺脫貪戀榮華富貴的虛榮心態,因此鋌而走險,幫一些邪魔歪道製造毒藥,用來加害善良百姓。
石槐的父親是陸家老僕,雖不滿少爺做這種事,可屢勸不聽下只好任其而為。沒想到陸豐濤到最後居然喪心病狂,將自己研發的「狠心水」給自己親生兒子陸寇服用,因為他認為一個人只要夠「狠」,便沒有達不到的目的、得不到的東西。
於是陸寇像是瞬間變了個人,老是找石槐麻煩,甚至說服他爹將所有藥劑先拿石槐試驗。但說也奇怪,石槐竟和他爹一樣具有抗藥的特殊體質,這讓陸寇更加好奇,因此一試再試,簡直拿石槐當玩具對待。
可以想見,石槐從那時起便再也逃不過被那些藥物摧殘之苦。
那天在柳峰山上,他說什麼也不肯喝下那瓶藥汁,但他萬萬沒想到會因此害了一位素昧平生的小姑娘。
「失心水!那是什麼東西?」石槐緊揪著他的衣襟問。
生性軟弱的陸豐濤嚇得又說:「會失心、失智的水。」
「就是說喝了之後很可能變成傻瓜,癡人?」
「對。」他點點頭。
「可有解藥?」和陸豐濤耗在這裡那麼久,除了要逼問出真相,最主要的就是想得到解藥,好讓幼幼恢復。
「沒有。」
「什麼?」他拽著陸豐濤的手勁兒更加重了幾分。
「真……真的沒有,就算你勒死我也一樣……咳……咳咳……」陸豐濤險些被石槐的怒焰給燒死。
「天!沒解藥……真的沒解藥……」石槐沮喪地握緊拳,銳利的眼光突地射向陸豐濤,「現在就製藥,快!」
「太遲了,任何解藥都必須以原藥物的藥引作為基本原料,而那種草藥早在五年前就已不再生長。」陸豐濤搖頭道。
「還有其他法子嗎?」他可不願就這麼放棄。
「是有,可是很難。」
「說--」石槐不許他打馬虎眼。
「就是真情,如果那失心人可以因為愛上一個人而動了心、有了心,他的病就會慢慢痊癒……不過要讓一個無心之人知道如何愛人,真的太難了!」陸豐濤望著石槐,「既然你當時沒有喝那藥汁,又為什麼要問這麼多?為什麼?」
「因為有人替我受害。」丟下這話,石槐便衝出柴房,臨走時丟下一句,「給他飯吃。」
「是。」阿奇也不懂為何寨主有這麼大的反應。
石槐加快腳步回到寢居,原以為他會看見早已睡著的幼幼,可沒想到他所看見的是她聚精會神坐在窗邊看書的認真模樣。
他徐步走近幼幼,坐在她身畔,發出一陣聲響,但她竟然沒聽見,視線直在書上一張張繾綣情深的圖片上流轉著。
驀地,石槐才想起,這本書不是他上個月從一位弟兄房裡沒收的嗎?他認為男人看這種坊間情惑小說,只會變得軟弱無用、多愁善感,但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被幼幼給翻著了!
「幼幼……幼幼……」他輕搖了下她的肩。
「哦!壞,你來了!」她開心地咧開嘴,「我喜歡看這本書,送我好嗎?」
「當然可以。」她愛看書是再好不過。
「還有,有好些字我都下記得……嗯……因為不認得的太多,我只好一個個圈起來,你慢慢教我好不好?」她眼底滿是希冀的光影。
「我一定教妳。」石槐深邃的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哇!那太好了。」她開心又雀躍地站起身,「壞,我一定會好好學……不會讓你失望。」
「我相信妳做得到。」他堅實有力的臂膀緊緊擁著她。
「壞,我好喜歡你……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幼幼把玩著他襟口的兩枚盤扣,嬌滴滴地問著。
「不喜歡怎會娶妳?」
「大姊說是她逼你的。」幼幼皺著眉,說也奇怪,記得大姊跟她說這話時,她根本不懂意思,但現在卻有點悶悶的。
「她怎麼連這種話都告訴妳!」這個芊芊,平時看似聰明,怎麼做起事來老是少根筋?
「別怪她,她這麼做是為我好,她常說要我用心點,好好經營我們的感情,這樣你就不會跑了。」她柔柔地偎在他胸前說道。
石槐心頭一熱,曾幾何時,連話都聽不懂的她也會安慰他、替芊芊說話,還能夠將話語表達得如此完整。該不會真如陸豐濤所言,她動了情、有了心,心裡放進了一個他吧?
「幼幼,我不會跑,向妳承諾永遠不跑。」他感動地拍拍她的小臉頰,「記著這句話,可別胡思亂想了。」
「好,我不再亂想,現在你可以教我唸書了吧?」她把書攤在他面前。
「不先休息一下?」這時間可是她平常午睡的時間。
「不想休息。」她倒是很執著。
「好吧!那我教妳。」石槐遞給幼幼一枝毛筆,「從現在起妳非但要學識字,還得學寫字。」
「我……我學得會嗎?」她有絲躊躇。
「一定可以。」
在他的笑容保證下,幼幼突然對自己有了信心。「好,我會努力學寫字,但如果太醜的話,你不能笑我喔!」
第五章
一個月過去了,幼幼現在已經可以完整地抄好一首詩詞,這字……雖然差強人意,但是那努力的決心卻足以讓所有人感動。
雖然石槐非常忙,每天有處理不完的事務,但他還是會撥空教幼幼習字、識字,見她這麼有興趣,再忙再累他也甘之如飴。
「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幼幼拿著詩冊,一句句念著,最後還感傷得落下淚。
「幼幼,妳怎麼了?」坐在書案前邊看書邊聽她念詩的石槐被她突如其來的抽泣聲給弄擰了心。
「這首詩的感覺好淒涼喔!」她抬眼望著他,「壞,我不想跟你分開。」她已經稍能體會這詩詞中的意思了。
他濃眉一揚,「我怎麼可能會跟妳分開?何況妳一定不知道自己進步多少了,有位像妳這麼勤奮的妻子,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幼幼聞言忍不住笑了。「真的,你不是在逗我開心?」
「怎麼會呢?」石槐合上帳本,「等下我要和小三頭兒到山下採買些東西,因為這次需要的東西數量龐大,就不帶妳去了。」
「好,那我一個人待在屋裡。」她已經不像剛嫁來無天山時,那麼容易無理取鬧、不分輕重。
「這才聽話。」他輕拍她的小臉,「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對了,我要糖葫蘆。」她最愛吃的零食就是它了,每次石槐下山總會買一堆回來,好讓她甜甜嘴。
「放心,我絕不會忘了。」石槐扶住幼幼的雙肩,在她迷人的檀唇上印上一吻,這才旋身離開。
幼幼目送他離開後,又翻開詩冊,突然看見一首關於「桃花」的詩,猛地想起了桃花園。
猶記得上回在桃花園看見的那幅畫上也有一首詩詞,可她忘了是哪一首了,一時興起,她偷偷溜了過去,發現石槐並未上鎖,這才推門而入。徐步走進竹屋,她又一次被畫中那美女給吸引了目光,好美……真的好美……
再看向那首詩詞,它寫著:
相思長相思,相思無限極。
相思苦相思,相思損容色。
容色真可惜,相思不可徹。
日日長相思,相思腸斷絕。
腸斷絕,淚還續,閒人莫作相思曲。
「這詞好像在哪兒看過……」她拚命想著,可怎都想不起來,趕緊拿出手中的詩冊翻了翻,沒錯,就是這首--陳羽的長相思。
再看向落款,清清楚楚的「石槐」二字是這麼刺目的落入她眼中。這名字好熟……是他的名嗎?頓時,幼幼的一顆心糾結成團,痛得她垮坐在地上……
剎那問,她恍然明白,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喊錯了他的名,他叫「槐」,而不是「壞」。一個做妻子的居然會喊錯自己相公的名字,而他竟然可以容忍她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