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樓采凝
不過,這也是她在昏厥之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你會說話!」華服少年捂著耳朵,震驚地瞪著他。
「陸寇,你太過分了。」
他用力撲向陸寇,隱忍多年的恨意一下子從胸口爆裂開來,讓他憤而緊緊掐著對方的頸子,怒氣高張,怎麼都不肯放手,反而越來越用力,「死……死……我要你死……給我去死吧!」
他緊抵在陸寇耳邊吼著這句話,那咬牙切齒的聲音猶如一波波深沉的黑色回音,不斷撞擊著陸寇的耳膜。
「別……我……我……」陸寇拚命地掙動,雙手在半空中揮舞著,耳聞他刺骨襲心的聲音……不一會兒,他耳膜裂了、筋脈斷了,七孔流血,漸漸不再有任何動靜。
驀地,闖禍的少年像定猛然清醒般,他駭然站起,下一刻便抱起小女孩拚了命地爬出山溝,直往山下疾奔……
「大哥哥,你跑得太快了,我頭好暈。」一段路後,小姑娘慢慢張開眼。
少年頓住腳步,詫異地望著她,「妳……妳沒事?」
她笑著搖搖頭,掙脫他的懷抱下了地,「我沒事,不過剛才那東西好難喝喔!」她俏皮地對他吐吐舌頭。
少年這才鬆口氣,對她點點頭,「那就好。」
「剛剛那位凶哥哥呢?」她方才像是睡了一覺,什麼都不知道。
「呃……走了。」
「哦!那就好,那你也快逃吧!對了,我是隨我爹來這兒打獵的,剛剛偷偷跑來這兒玩,天快暗了,我也得回去了,大哥哥再見。」小姑娘伸出手對他揮了揮,小布袖順勢滑向手肘,露出她光潔的小手臂,但上頭一朵芙蓉胎記卻是如此醒目。
「再見。」他也對她笑了,嗓音出奇溫柔,「路上小心。」
「我會的。」
眼看她的小身影蹦蹦跳跳的跑遠後,少年看了看逐漸西移的昏黃日陽,他知道他已經不能再待在蘇州。殺了陸寇,從今以後他大概只有亡命天涯的份。
瞇起眸,他勇敢跨出步履,為自己的未來而活。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八年後他居然還可以見到她--他真正的恩人。可為何她會變得癡傻,是那瓶藥水的關係嗎?
突然一陣冷風從窗縫刮進屋內,幼幼忍不住挪動了下身子,將自己抱緊了些。
石槐見狀立刻褪下外衫披在她身上,並輕輕將她抱起送回寢居。
他脫下兩人的鞋子,抱著她一同躺在床上,並讓幼幼的小腦袋輕枕在他的肩窩上,一邊輕輕拍撫著她的肩背,讓她能睡得更安穩些。
只不過,這體貼的舉措卻苦了他自己,感受到她豐盈誘人的綿乳直抵在他胸前磨蹭著,石槐咬牙強忍這甜蜜的折磨,徹夜無眠……
第四章
「稟寨主,前陣子劫來的財物,我已經分送給附近的貧民了。」一大早,小三頭兒見寨主帶著夫人進入膳房,他立刻乘機稟報。
「那很好。」石槐點點頭,「對了,陸豐濤可有想起些什麼了?」
「那老傢伙刁鑽得很,還沒呢!」
「哼!他既然想耗,那我就陪他繼續耗下去,繼續讓他挨餓好了。」石槐瞇起眸,平常他不會採用這麼狠戾的手段,但對方是陸豐濤,他就非用最極端的手段不可了。
他帶著幼幼坐進他們專屬的位子,下人們立刻機伶地送上餐點,「寨主、夫人,請慢用。」
「壞,我好餓,他還要我慢用耶!我怕我會受不了。」幼幼摸摸肚子,一臉嬌憨。
「慢用只是希望妳慢慢嚼,別狼吞虎嚥,妳還是可以吃快些。」石槐微笑地說,伸箸為她夾了些菜放到碗裡。
「真的可以嗎?那我要吃很快很快喔!」幼幼趕緊拿起筷子,飛快地扒著飯。
瞧她唇邊沾上了米粒,石槐伸手將它拂去,「別急,又沒人跟妳搶,妳吃那麼快,如果不小心嗆著了,可是會很難受的喲!」
「嗯,那我吃慢點。」她聽話地點點頭,果真放慢了速度。「壞,我也可以煮東西給你吃,你喜歡吃什麼?」
「啥?」石槐狠狠一愣,突然想到她玩家家酒時所「煮」的黑色泥團,不覺嘿心得直想作嘔。
「你不要不相信,我真的會喔!」她很認真地看著他。
「這事以後再說吧!」他不想掃她的興,可又不想拿自己的嘴當泥坑,只好先敷衍一番了。
幼幼可愛地撇撇小嘴說:「隨便你,不吃你一定會後悔喔!」
石槐心裡卻想道,要是真的吃了,他才會後悔呢!不過下一瞬間他又抬起眼仔細瞧著她,發覺剛剛那句話根本不像幼幼平常會說的!這些日子他忙裡忙外,沒怎麼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居然沒發現她和之前有著非常顯著的不同……
「幼幼,妳好像不太一樣了。」石槐瞇著眸。
「不一樣?我哪兒不一樣了?」她小嘴塞滿食物,慢慢站起身來轉了個圈,
「我是不是變漂亮了?」
瞧她甜美的笑靨,石槐點點頭,「對,妳比以前更漂亮了。」
「真的?」一抹開心的微笑掛在她唇邊,形成兩個可愛的小梨渦,「劉婆也這麼說喔!她說我變伶俐了。壞,什麼是伶俐?」她張著一對懵懂的杏眼。
對!就是伶俐。石槐這才恍然大悟,她的確是變伶俐了,以前連話都說不太清楚,可現在竟會跟他辯駁,雖然有時候許多話意還是搞不清楚,但是比起過去要好太多了!
「就是……妳變得更加聰明、可愛了。」石槐微微笑著,一雙愛意深濃的眼凝注在她俏麗的小臉上。
「嘻嘻嘻∼∼」她漾出青春笑顏。
由於石槐向來與眾弟兄沒有隔閡,無論吃飯、練功,都和大夥兒在一塊兒,因此他們這些話全都無遮掩地讓其他人聽見了。
無天山的弟兄們一個個都張口結舌地看向寨主和夫人,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從三年前寨主被那個該死的女人遺棄後,已不再談論感情,對女人也沒了興致,沒想到他竟會這般輕聲細氣、溫柔備至地對待弱智的夫人?!
「咳、咳……」石槐輕咳兩聲,示意他們不要露出這麼驚愕的表情。
「幼幼,吃飽了嗎?」他放下筷子。
「吃飽了,好飽。」看著毫無城府,更不知心機為何的幼幼,每句話都表達得如此直接,他想:這說不定是她的幸運。
「這陣子忙得忽略了妳,想不想出去走走?去哪兒都行。」
「真的,去哪兒都行?」她立刻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跟著咚咚咚地跑到窗邊指著外頭的一角。
「什麼?」石槐心一提,卻佯裝不解。
「花……花……好漂漂的花……」
那可是幼幼近來的大發現,她一向喜愛花兒,有幾次無聊在外頭打轉時,她突然看見有一處滿是桃花的地方,但當她興匆匆地跑到那裡一看時,才發現居然鐵門深鎖。
「桃花園!」不僅是石槐,就連其他人也都默契十足地一震。
「幼幼,那裡不能去。」他拒絕了她。
「不能去?」她搖著小腦袋,輕拽著他的衣袖,蹲在他面前對住他凜然的目光,「你……你剛剛說都可以的……」
「除了那裡,其他地方都行。」他深吸口氣,壓抑住內心的躁意。
幼幼扁起嘴兒,抽抽噎噎地哭鬧了起來,「你騙我,你竟然騙人家,我不管……我討厭你……你說謊……」
「幼幼!」他深吸了口氣,急急抓住她抖動不停的肩,「我說的是真的,除了那裡,其他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帶妳去。」
「不要、不要,你就是愛騙人家,我才不要。」這下子,她的舊毛病似乎又犯了,不但又吵又鬧,還哭哭啼啼,緊拉著石槐的衣袖拚了命地搖晃著,直鬧得他一顆心煩躁不已。
「別鬧了!」他用力一推,幼幼沒抓穩,整個身子往後一飛,猛地撞上了牆,然後像個破布娃娃般跌落地面。
「夫人……」大伙見了不禁齊聲驚喊。
「天哪!幼幼--」
石槐迅速衝過去,滿臉愧色地扶起她嬌弱的小身子,可她嘴角已泌出血絲,跟著竟俯身將剛剛吞下肚的膳食全嘔了出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憂心忡忡地直拍撫著她的背脊,對其他人喊道:「快!快請大夫來!」
幼幼眼淚汪汪地直搖頭,「不……不要請大夫……我不想看大夫,他……他們都喜歡讓我喝一種好苦的東西。」
「可是妳……」瞧她嘴角都泌出血絲了,不讓大夫診斷看看他怎能放心呢?
他好恨自己,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他不但沒能把聲音控制好,就連力道也控制不住,每每都傷害到他最親近的人。
「壞,抱我好不好,抱我……我好冷……」她的小手揪緊了他的衣袖,牢牢地將他的大手按在心窩上,感受他的溫度。
看著她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緊繃的情緒終於瀕臨崩潰,一把抱起幼幼,眼底閃著水光,直衝向他們的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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