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章情
「你丟下我……我就會像玻璃娃娃……」落地就碎了。」她打個冷顫,他前晚就狠心丟下她了,剛才也差點丟下她。「這樣……也好,我只想……碎一次……以後就不會……這麼痛了。」
「不會。」他想將她摟緊,卻怕弄疼她,怕她真碎了。
「會……」她伸手進左邊的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看見完整無缺的瓷娃娃不禁露出一絲痛楚的笑。「這是……你。」
他握住她的手,那是昨晚躺在她枕畔的娃娃。「另一個呢?」
「右邊。」
他伸手探進她的衣袋,驚駭的顫了一下。
「那是我。」她傻傻地說。
他探索著那殘缺不齊的碎片,心痛加倍的讓碎片扎進掌心。吻吻她的額頭,吻吻她的唇,他沉痛的保證:「我不會丟下你的,不會的。」
她喘息地說:「兔子眼睛紅紅……因為它沒有淚腺……它不哭……不代表它不會難過,我……在書上看到……研發化紡品的……商人喜歡拿它當實驗品,把產品塗抹在它的眼睛……它還是哭不出來……它會……痛苦的撞牆……死掉。」眼淚又滑下了她的眼角。
他駭然。他不要她痛苦,他只要她愛他。
「以後……你找到別的兔子……不要做實驗了……它……很痛苦。」
「好,不做實驗了,我不會讓你痛苦的,我只要你。」他雙眼佈滿血絲,體會到了兔子的痛苦。
「我……聽見……你心碎的聲音,好、好響對不對?你要找個人……幫你把心補起來……好不……」心碎的感覺她懂,直到這刻她才懂了他的心,是不是晚了?
「不好!」她想把他推給別人嗎?
「你幫我……參加曼和莫宇的婚禮……」沉重的眼皮緩緩合上。
「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不許你閉上眼睛!張開眼睛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他急切地吼。
「我……冷!」
「我抱著你。」
那個男娃娃被她捧在胸口上,像她的生命一樣被護著,而他竟然讓她碎了。
「睡著……就不痛了……我想……睡……」她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說話。
「不許!不許你睡!你這個傻瓜,給我睜開眼……」他啞聲大吼。
這次,她不再遵從他了。
中澤實子將油門踩到底,她終於明白什麼是言燦俞能做、而她不能的事了。
威赫然的激動、戚赫然的心碎,只為言燦俞!那個惹人憐的傻瓜,連她都心疼了。
尾聲
兩個月後——
日落時分。
男人深邃的眼凝視著遠方,夕陽餘暉將海面映照的好美。
他低頭,掀開衣襟,輕喚著:「燦,起床嘍。」
一張小臉磨蹭著他的胸口,雙手環著他的腰,挪個好方位睡得更舒服。
「再不起來又看不到夕陽嘍。」戚赫然將唇貼近她耳邊柔聲說。
車禍之後,言燦俞整整半個月沒睜開眼睛,醫生幾乎要宣佈她成為植物人時,她竟奇跡似的醒了。醫生說是病人的意志堅強救了她一命。
他微笑。言燦俞的意志力可以為了想像中的莫宇堅持,也可以為了威赫然和死神搏鬥。
但,當她睜開眼時,卻忘了緊守在身邊心急如焚的男人是誰。
她忘了一切,包括她自己。男人告訴她,她是他的妻子,於是,她又合上眼。昏睡時總覺得有人眷守在她身邊,守著她、守著她的將來,至於遺忘的過去,繫在男人身上,他是她的過去,忘了也無所謂,只要他在就夠了。
「燦燦,燦燦……」他一聲聲的喚著,像她昏迷時一樣,輕柔得怕嚇了她,卻有著不容忽視的力量。
「唔?」一顆拳頭揉揉眼睛,她從他的衣服裡露出腦袋。「我又睡著了?」
「嗯。」他的大手攏撫著她的發。
手機在他的衣袋裡驟響,他不理,她伸手一探,旋即聽到熊紹本的高分貝嗓音:
「老兄你帶著老婆逍遙快活,我在這幫你坐鎮,公司被我搞垮了不管啊?還有,撞你老婆的主使者調查出來了,確定是韋邦他老婆。很不幸她三天前被送往松山療養院了。韋家病的病、瘋的瘋,還有殘廢的,我看你對他們沒興趣了吧?喂?你有沒有在聽啊?」
他接過手機,一揚手,輕薄短小的現代科技瞬間沉入海底。
「咦!」言燦俞閃了閃亮眼,露出一排貝齒,新奇地看著他。
「起來,你老公的腿被你坐得失去知覺了。」他輕捏她的粉頰。
她伸伸懶腰,站起來就轉身。「我們回家嗎?」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跟前,捧著她的臉問:「你是誰?」
她偏頭一想,燦爛笑著:「我是幸福的人。」
他眉毛一揚,喜歡她的答案。
「我呢?」他又問。
她笑彎了臉,好理所當然地說:「你是我的幸福啊。」
他盯著她沒戴眼鏡的迷濛眼眸。往後,他將眷守在她身邊,他是她的方向、她的指引,她只須看見他就夠了。
「答應我,不許閉上眼睛,除非睡覺,否則要無時無刻看著我。」他心有餘悸地要求,再也不許她有絲毫差池。
「為什麼你要我答應你,卻用了不許呢?」她噘嘴說,眼底卻閃著笑意。真喜歡他理百氣壯的說不許哩。
「我『請』你,嗯?」他學會了在她面前讓步。
「這還差不多,我考慮考慮嘍。」她也學會了挑戰他的權威。
「還考慮!」他輕捏她的鼻子,轉身,準確地握住她的小手,再回頭捕捉她的眸。「記得我答應過你什麼嗎?」
他要她知道,即使他不得不在她面前轉身了,他還是會牽著她的手往前行。像她昨晚睡著前在他懷裡念的詩: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敢與君絕!
「記得啊,你答應以後你的衣服、髮型全由我做主。」
她側頭看他身上粉藍色的輕便休閒服和短風衣,抬手拂開他額前的一綹飄逸短髮。
「嘻嘻……我老公真帥耶。」她一臉的甜蜜。這個只看她的男人再不是從前那個令人生懼的強者了,她丟掉他的黑襯衫、灰領帶,融化了他冰冷的心,現在,他們的世界充斥著一片柔和的氛圍。
「傻瓜。」他寵溺的輕笑,彎身讓她趴到自己背上。
她輕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
「我在你的口袋摸到那個醜醜的娃娃,你為什麼每天帶著它呀?它好醜喔,還是擺在我梳妝台上的那個男娃娃比較漂亮,我們下次去逛街幫它買一個新的女娃娃跟它作伴,你那個不要了。」
「不行!」他背著她,往他們的白色小木屋行去。
「我覺得我的男娃娃好可憐喔!你每天晚上都把你的醜娃娃擺在它身邊,它一走天天做噩夢。」「他很幸福。」他說。等她恢復記憶了,他要告訴她他如何一塊塊將「她」的碎片黏合,他一點都不覺得帶著裂痕的娃娃丑。
「你真的很幸福嗎?」她細聲問。
他一愣,她知道那個娃娃代表的是他?
「老公,我告訴你唷,我不喜歡當戚夫人。」她認真而帶撒嬌的軟語。
他沉著的等待著,知道她還有未說的話。
「因為呀,中國歷史上有一個很可憐的戚夫人,她被她情敵挖掉眼睛、斷了手腳,好可怕喔。」她說。
他笑,這才是她不當「戚夫人」的原因。
「我喜歡當戚太太。」她愛嬌地笑說。
「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他問。
「唔!」她心虛的咬咬舌頭,真是什麼事都瞞不了他。「就每天一點、一點的記起來的呀。」
「先記得我、還是莫宇?」此刻、往後,他只會計較自己在她心裡的份量。
「嘻嘻……我記得你說你愛我。」怎麼也沒想到,她的心會因為這個赫然闖入她生命的男人而完整了。
「我沒說過。」他蹙眉否認,肯定自己不曾在她清醒的時候說過愛她,希望不是她又糊里糊塗的亂拼湊記憶才好。
「沒有嗎?咦?大概我記錯了,是莫宇說的吧?」
他背脊一僵,腳步頓了一下。「他什麼時候說的?」
「就是我昏迷的時候啊,有一個好煩的聲音一直說他愛我,不許我走掉呢,我是聽到他的聲音才很努力活下來的喔。」
「是我說的。」他好笑地說。這糊塗蛋。
「嘻嘻……我就說你愛我嘛。」她滿足的將他摟緊了些。
「傻瓜,那很重要嗎?」非要將愛說出口才算愛?
「當然嘍,因為我很愛你嘛,你不愛我那我就吃大虧了。」她記得杜曼說的——愛就要大聲說出口。
他的心底漾開一片柔情,她愛他阿!
「我們要把以前的不愉快統統忘掉。以後很長喔,我們每一天都留下幸福的記憶,好不好?」她臉頰貼著他的臉頰說。
「好。」他短而有力的承諾。他們的幸福繫在彼此身上呵。
太陽落下了地平面,天色灰濛濛的,而幸福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