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佐思
「孟菲呀,我們才剛剛聊到你呢。」吳母許鈺堆起應酬的笑臉道:「你真是有本事,把小孩子管教得這麼聽話,真是人見人愛呢。」她熱絡的攬著面有不耐之色的孟華,客套的稱許著。
「謝謝你的讚賞,不過,我從來沒有管教過他。」孟菲冷淡的回應,對於這種應酬似的談話,他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許鈺的笑臉僵了僵,連忙尷尬的乾咳一聲,「你太謙虛了,呵呵呵。」她自己找台階下。
而原本被她攬在懷中的孟華,則是乘機移開了身子,在瞪視父親一眼之後,一溜煙的跑回二樓的房中,讓客廳的氣氛更加的尷尬起來。
孟菲神情複雜的看著兒子離去的方向,這個六歲的小男孩,迄今還在為母親與自己冷戰中,唉,他歎了口氣,也想回房。
「孟菲!」孟正然大聲一喝,吹鬍子瞪眼的,「站住,我是怎麼教你的?這麼沒禮貌,小的這樣,老的也這樣,你們是存心要氣死我是嗎?」
「正然,你不要生這麼大的氣,有話好說嘛。」護子心切的林鳳儀連忙安撫丈夫。
「還有什麼好說的?叫他不要教書,回來幫我,他硬是不肯,他就是當初不聽我的話,非要娶那個低賤的女人,現在才會落到被拋棄的地步。」孟正然愈說愈氣,又將目標轉向自己的老婆身上,指責道:「都是你,看你把他寵的,連父親都不放在眼裡,真是愈來愈不像話。」
「我……」林鳳儀素來懼怕丈夫的脾氣,只能委屈的低下頭,不敢有任何的反駁。
「爸!」孟菲終於按捺不住,怒吼出聲,「你要怪我可以,但請你不要把媽媽和孟華扯進來;還有,以後這些相親的無聊遊戲就省了吧,我沒多餘的時間和精力,陪這一群互相作假應酬的人說笑。有錢的是你,不是我,請他們認清這一點。」
「好、好,你有種,那你就給我滾出去,不要回來了。」孟正然氣得渾身顫抖,用手指向門外。
「孟菲,快跟你爸爸道歉,快!」林鳳儀深知丈夫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忙勸兒子認錯了事。
孟菲遲疑了一會兒,一咬牙,義無反顧的奪門而出,不顧林鳳儀在後面的呼喊。
「哼,這個不孝子,不要理他了,我們吃飯去。」孟正然心中雖然有些後悔,但生性倔強的,是不可能流露出來的。
林鳳儀強擠出一抹笑,對吳家人道:「菜快涼了,請到飯廳用餐吧。」
吳敬文與許鈺夫婦略顯坐立難安的答應,跟著推著輪椅的林鳳儀走向飯廳。
而至於從頭到尾皆被孟菲忽略的吳靜,則是興致勃勃的打量著週遭,開始勾勒起夢幻的未來了。
第二章
孟菲心煩氣躁的開著白色的賓士SLK在路上飆馳,一路上引來不少側目與歎息,這是部充滿著霸氣與高貴表徵的跑車。
呼嘯的風聲自開啟的窗戶竄進車內,一幕幕往事有如潮水似的湧上了心頭。
劉祖媛……這個讓他心痛的名字,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肯與自己在異國打拼、吃苦的小妻子,支持他不要依靠家裡經濟的伴侶,竟然會留下一張冷冷的紙條告訴自己,心中另有所愛,已無法和他困苦的生活下去。
就在他欣喜的抱著一束紅色的玫瑰花回家,打算跟她一起慶賀他倆結婚七週年紀念日之時,迎接他的,卻只有哭鬧不休的孟華。
七年之癢呵……孟菲苦澀的自嘲,沒想到這一向用來指責男人的字眼,卻是以不同的方式出現在自己的婚姻之中。
往事不堪回首,隨著思諸的恣意奔馳,孟菲的右腳也不自覺的逐漸施力在油門上,彷彿靠著飛快的車速,就能令他將一切不快的回憶拋在九霄之外。
突然,一個淺紫色的身影自人行道衝上馬路,孟菲一驚,急急用力將煞車踩到底,雙手也飛快的轉動方向盤,以避開那個人影。
「嘎——嘰——」
車輪因快速的緊急煞車而與地面摩擦出令人心驚的刺耳聲響,終於在約三十公尺後停了下來。
糟糕!他在第一時間衝出車外,跑回頭,焦慮的蹲下身察看著俯臥在地上的身軀。
「小姐,你沒事吧?小姐!」孟菲小心翼翼的詢問著低聲呻吟的女子。
「你是怎麼開車的?撞死人怎麼辦呀?」殷築怒氣沖沖的轉頭怒罵著害她擦撞跌倒的罪魁禍首。
「你?!」孟菲訝異的看著眼前抬起的怒容,她不是他「普通心理學」的學生嗎?
殷築也同樣瞪大了眼,旋即迴避的垂下眼簾,嘗試著用手想撐起身子離開。「啊——」她手還未撐直,就又痛得跌趴在地,一陣暈眩席捲而來。
「你不要隨便亂動,剛才似乎有擦撞到你,我看,還是去醫院檢查檢查比較妥當。」
「去醫院?不行,我沒時間,我不能去醫院。」殷築著急的道,不顧三七二十一的站起身。
霎時,左腳踝劇烈的疼痛伴隨著天旋地轉的感覺襲向她,慘了,她要暈了。
「不行暈,我要遲到了……」她低喃了幾句,旋即眼前一黑,一頭往孟菲的懷中結結實實的栽了進去……
「你醒啦?」孟菲站在白色的病床旁,朝悠悠轉醒的殷築綻開淺笑。
「我……我怎麼了?這裡是哪裡?」她用手揉揉猶在抽痛的太陽穴,一雙柳眉糾結在一起。
「你在醫院,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盪,需要留下來觀察一陣子。」他眼神微微的閃爍著,其中隱藏著些事情。
「留下來?我沒時間。」她蹙蹙眉,隨即一把將被單翻開,想下床離去。
「等等,你還不能動——」
未待孟菲阻止,殷築已一臉愕然,不敢置信的望向自己的左腿。
「我的腿?我的左腿為什麼一點兒知覺都沒有?為什麼?」她驚恐的搓揉著不能動彈的左腿,詢問的望著他。
「你不要擔心,醫生說只是傷到神經,暫時無法動彈,只要你持續治療就會康復的。」孟菲避重就輕的道,他並未說出醫生也無法保證她何時可以行走自如。
「你是說我得這樣躺在床上,直到我的腳康復?」殷築簡直快昏了,她還必須賺錢為父償債,哪有時間躺在這裡等待康復?
「不,你還可以坐輪椅活動,甚至也可以拄枴杖。」孟菲故作輕鬆的緩和氣分。
坐輪椅?拄枴杖?這樣她要如何上酒吧彈鋼琴?如果失去了那份豐厚的收入,那她父親……
殷築意想念急,淚水不可遏制的奪眶而出,她忍不住用力搓著左腿,彷彿如此便能喚醒左腿的知覺似的。
「殷築,你不要激動,冷靜一點。」孟菲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動作。
她滿臉是淚,茫然的抬起眼望著他。
「我查看了你的身份證,也通知了你的家人,他們應該馬上就會到的。」
「不行,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會擔心死的。」殷築焦急的捉緊他的手,歇斯底里的喊著,爸爸有心臟病,如果知道惟一的女兒如今是這種情景,那……
「你!」她突然面露凶光,忿恨的指責,「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也不會瘸了只腿,你賠我的腿來、賠我的腿來!」她不住的捶打著他的胸膛,發狂的喊著。
孟菲神色沉重的任她捶打,此刻再多說任何道歉的話語,也是於事無補。
「小築——」
病房的門被猛的推開,一個滿頭灰白的蒼老男子,緊張的走近殷築的床旁。
「爸……」
「乖女兒,你有沒有受傷?哪裡疼?」殷連憂心忡忡的問著。
「爸,我沒事,我哪都不疼,您不要擔心。」殷築勉強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安慰著心急如焚的父親。
「你不要騙老爸爸了,剛剛我在外面已經問過醫生,你的左腿不能動了,是不是?」殷連瘖啞著聲音,心疼的撫著女兒的頭。
殷築無言的低垂下頭,滾燙的淚水如斷線珍珠似的滑落下來,滴在潔白的被單上。
孟菲懊惱自己無心造成的過錯,悄悄退出病房,打算再找醫生仔細問個清楚。
病房內,殷築的父親不禁老淚縱橫的與女兒抱頭痛哭。
「乖女兒呀,都是爸爸不好,聽信損友的話投資公司,結果不但負債纍纍,血本無歸,還害你媽病死,現在連你都……」殷連說到傷心處,哽咽得說不下去。
「爸,您不要這樣說,我是您的女兒,幫您還債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況且,我也很喜歡那份工作,可以彈我最喜歡的鋼琴,見識各式各樣的人呀。」殷築不忍父親自責,連忙收起自己的淚水。
「可是,若不是為了去上班,你也用不著這麼晚了還要出門,更不會受到這種無妄之災了。」他怎麼可能會原諒自己呢?
「爸,不要再說了,醫生說,只要治療一段時間,這腿就會好的。」殷築強做樂觀的安慰著父親。
「你放心,就算拼了老爸這條老命,做工我也要把你的醫藥費籌出來,讓你接受最好的治療。」殷連打起精神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