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溫妮
腦袋裡充斥著各種無稽的幻想,但任孅孅沒辦法把它們驅離,只能任由自己一步步被害怕所吞噬。
最後,任孅孅再也受不了了。
她抱著一隻軟軟的大枕,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在客廳的一盞小燈下,她看到歐陽烈高大的身子,以一種非常委屈的姿態,蜷縮在沙發上,沙發無法完全容納下他,一雙大腳還露在毯子外。
雖然現在的季節是初秋,夜裡還算溫暖,但那條薄球似乎不能完全提供足夠的暖意,只見歐陽烈扯了扯毯子,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著。
任孅孅屏著呼吸,還以為是自己吵醒了他。又過了一會兒,歐陽烈還是一動也不動,任孅孅這才知道原來他早就睡著了。
為了避免穿著拖鞋會發出聲響,她赤著腳,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他,冰冷的地板讓她的腳丫子涼颼颼的,但任孅孅還是堅持不回頭穿上拖鞋。
其實,早在任孅孅開門的同時,歐陽烈就已經清醒了,但他只是繼續裝睡,想看看這個小人兒,到底想要搞些什麼花樣。
他閉著眼、豎起耳朵,聽著她輕不可聞的足音,越來越靠近自己,終於,她踏上鋪在客廳正中央的長毛地毯,足音也被地毯給吸收掉。
歐陽烈依然閉著眼,他感覺到她就在自己身邊,似乎正低著頭打量他,那細而軟的髮絲,因為她的動作,而在他頓邊輕輕拂過,歐陽烈忍不住皺起眉,突然很想開口問問她半夜不睡覺,到底是想幹什麼。
但他終究還是捺下性子,沒有魯莽行動,倏地,髮絲離開了他的頰際,而那探視的目光也跟著消失,四周仍是靜悄悄的,再無聲響。
他等了好一會,卻沒有聽到她離開的足音,反倒是另一個細細小小的聲音,從他身旁傳來。
歐陽烈睜開了眼,除了那像是小貓打呼嚕般的聲音外,什麼聲音都沒有。
小貓打呼嚕?!他這屋子哪來的貓啊?!
而且,他很確定那聲音絕不是自己發出來的,更不曾出現在他的屋裡。歐陽烈直覺地翻身下椅,大腳卻差點踩中一抹小小的身影。
「這女人是有毛病嗎?!」歐陽烈蹙眉,瞪著那抱著大枕,蜷在沙發旁,睡得正香甜的小小人兒。
有床不睡卻跑來睡地毯,難道他家的床還比不上一張地毯嗎?!
但不管怎樣,他總不能真讓她在地毯上過一夜,心不甘、情不願地,歐陽烈撈起小人兒及她的枕頭,打橫抱著,準備把她送回房。
任孅孅因為這搬運的動作,而微微皺了下眉,歐陽烈停下動作,以為她醒過來了,但她沒有,任孅孅只是輕哼一聲,逕自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繼續睡她的大頭覺,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清醒的跡象。
歐陽烈把她重新安置在大床上,正要起身離開,卻發現胸口有一個小小拉力,不讓他離去,他低頭,發現一隻小手,不知何時揪住他胸前的布料,她抓得如此之緊,彷彿溺水之人手裡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想撥開那隻小手,但她卻抓得更緊了,就連小臉也跟著皺成一團。
無可奈何之下,歐陽烈只得脫下上衣,這才脫了身,他換上另一件衣服,回客廳繼續睡覺。本以為就此會有好眼,但過沒一會功夫,房門又打開了。
這一次,歐陽烈可沒這麼好興致再陪她裝睡,他直接站起身,看著一臉尷尬的小人兒,問道:「有事嗎?」
「我……我睡不著……」她手中還抓著他先前脫下的衣服。「這件衣服……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我手裡……」
她記得自己不是睡在沙發旁嗎?怎麼沒一會兒功夫,她又回到床上了?!而且,手裡還多了件男人的衣服?!
難道她會夢遊?!任孅孅皺皺俏鼻,否定了這個可能。她記得很清楚,她是因為害怕得睡不著,才會抱著枕頭跑到歐陽烈旁邊睡覺的。
而且,她幾乎是一占枕就睡著了,那……她是何時回到床上的?!為什麼她會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是你自己抓著我的衣服不放,我只好把衣服脫給你了。」歐陽烈沒好氣地說道,不過,這並不能解釋她為何又睡不著了。
「我抓著你的衣服?!小臉紅了紅,她居然有這種怪癖?!
「先喝點溫水再去睡吧!」不打算繼續這空泛的對話,歐陽烈轉身為她倒了杯溫開水。任孅孅接過杯子,卻沒有喝下。
「還有什麼事?」她又有什麼問題了?!
歐陽烈蹙眉,對她的吞吞吐吐感到有些不耐,習慣了手下們的快人快言,以及直言不諱,讓他一時間很難容忍這麼溫吞的說話方式。
「我不敢睡覺……一閉上眼睛,就好像隨時會有什麼事發生似的……我一個人會睡不著……」
「所以你剛剛才會跑到沙發旁睡覺?」歐陽烈問道,但語氣卻是不容否認的。
任孅孅紅著臉,卻還是乖乖點頭。
「那你有什麼建議?」歐陽烈挑起一眉,有些意外她的坦白。
「我可以睡在你旁邊嗎?」任孅孅渴望地看著他,她幾乎已經非常確定,除非確定歐陽烈就在身邊,否則她根本睡不著。
這件事,已經從她方才又驚醒過來,而得到了證實。
雖然依賴一個陌生人是件很奇怪的事,但任孅孅這時已管不了這麼多,在經過長久不安定的逃亡生活後,只要能夠得到一個安穩的好覺,她什麼事都肯做,更何況是去信任一個人?!
歐陽烈只是挑起一眉,沒有答話。她可知道,她的話聽在一個男人耳裡,有多曖昧?尤其是在這種深夜時分。
「那張床還給你,我只要在旁邊打地鋪就好了,我睡覺不會打呼的,你不用擔心會吵到你。」為求一個好眠,任孅孅就連割地賠款也在所不惜。
看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無辜大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像只搖尾乞憐的小狗,再看到她仍赤著腳丫子,歐陽烈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看來,他若不作出一個決定,今晚兩人都甭睡了。
「好,我去房裡睡,你還是睡床上,我打地鋪就可以了。」
從她仍帶著一絲惶恐的眼神,歐陽烈看到年幼的自己,她應該是怕極了,甚至無法獨自入眠,猶記得他也有過這樣的日子,但那時的他卻無法向任何人求助。
所以,看到現在的任孅孅,他根本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任孅孅開心地點點頭,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原以為「房事」到此終於解決,但幾分鐘過後,任孅孅躺在大床上,卻只能繼續瞪著那天花板,彷彿天花板跟她有仇似的。
她還是睡不著……任孅孅再次在心底哀嚎著。明明歐陽烈就在旁邊啊!為什麼她還是睡不著呢?
任孅孅翻了個身,室內因此響著{{zz的聲響,除此之外,一片安靜,連個打呼聲都沒有,就好像只有她一個人似的,一點也感覺不到歐陽烈的存在。
她擰著細眉,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果然,還是安靜得很。
寢室裡也鋪了塊地毯,恐怕是那地毯吸去了聲響,任孅孅趴在床邊,看到歐陽烈還睡在床下,這才稍稍安了心,但一躺回去,她又睡不著了。
就這樣,她一會兒趴在床沿偷看歐陽烈的睡相,一會兒又躺回床上試著入睡,如此不斷反反覆覆,被看的人終於忍受不住,睜開眼瞪向那個窺視著。
「你到底要不要睡覺?!」她不是說自己的睡癖不錯嗎?!難道偷看別人睡覺就叫做睡癖不錯?!
「沒聽到你的聲音,我還是睡不著……」任孅孅可憐兮兮地說道。
「睡覺還能有什麼聲音,難道我還得打呼、磨牙、說夢話?!」歐陽烈沒好氣地問道。任何一個睡眠破打斷了好幾次的人,都有權利抱怨。
如果她真這麼要求,他可做不到。這種事可不是他說願意,就做得到的。
「因為地毯……」
「地毯哪裡礙著你了?我明天馬上叫人換掉。」
「我只是希望能確定你就在旁邊。」嘟著小嘴,任孅孅怯怯地說道。看不到人已經夠讓她心慌慌了,如果再聽不到聲音,她當然睡不好。
「好吧!」歐陽烈抹抹臉,只能對她投降。「反正床夠大,我們各睡一邊,你別靠過來,我也不會睡過去,這樣,你能接受嗎?」
任孅孅呆了下,沒想到歐陽烈會這麼提議。
無視於任孅孅的反應,歐陽烈逕自又道:「還是你想要學梁山伯與祝英台,在我們中間放上一碗水,誰要是打翻水,就賞對方一拳?」
三秒鐘過去。
任孅孅只是看著歐陽烈,無辜地眨眼、再眨眼,就是不說話。
最後,歐陽烈低低歎了口氣,帶著地的枕頭以及毯子,爬上另一側的床,乾脆地躺下、合上眼,拒絕再試圖與她溝通。
再跟她「溝通」下去,恐怕天都要亮了……
第四章
當第一道日光灑進屋內,男人也跟著這個城市一起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