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溫妮
而她,也覺得很寂寞,她想念著爹地、想念著毛毛。但礙於歐陽時雨的命令,她連偷偷回家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你坐在那裡幹什麼?!」
驀地,一個刻意壓抑過的低吼聲,在安靜的夜裡響起。
像是怕嚇著她,或是吵到傭人房的其他人安眠,那聲音,並不大,卻仍清楚地傳入任昭晴耳中。任昭晴因這男聲而低下頭,卻見到歐陽時雨不知何時,竟站在她的陽台下。月光灑在他臉上,讓他的臉看起來柔和不少。
「時雨?」任昭晴疑惑地偏著頭,奇怪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再一扭頭,她看到人工湖就在不遠處,或許,他本來最想去人工湖吧!
「你到底坐在那裡想要做什麼?!」見到她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歐陽時雨忍不住又低吼了聲。
為什麼她總是做些危險的事情,而不自覺?!就這樣大剌剌地坐在陽台上,雙腳懸空地晃呀晃的,彷彿隨時會摔下來似的。
「看夜景啊。」任昭晴輕輕應了聲,覺得兩人目前的姿勢還挺好玩的。
因為歐陽時雨長得很高,所以,每每她跟他說話,總會抬頭抬得脖子都酸了,沒想到,她會有可以低頭看著他說話的一天。
「你看起來快要摔下來了。」歐陽時雨忍不住蹙眉。為什麼她永遠不懂得保護自己?!
想起半個多月前,她居然半掛在十二層樓高的窗戶上,就為了要擦玻璃?!
真不知她那顆小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怪東東。
「不會的。你看——」任昭晴笑了笑,把扶著欄杆的雙手高高舉起,又突然抬高了腳,一時間,她整個人的重心,全移到臀部上。
她的身子因這突來的動作晃了晃,看得歐陽時雨一陣膽戰心驚。
「把手扶好!」也顧不得把聲音壓低,他暴喝了聲,就怕她真的跌下來了。
任昭晴看著他,鳳眼浮著一絲笑意,覺得他現在這緊張的模樣蠻好玩的,總算像個普通人了,而不是他這陣子刻意表現出來的冷漠疏離。
所以,她搖搖頭,粉色的唇瓣吐出一句——
「不、要。」末了,她還吐了吐舌,像個頑皮的孩子。
「你——該死的!」歐陽時雨見她不聽勸告,又連連做了幾個危險的動作,他的心一驚,還以為自己的心臟,會就此跳出來。
他緊皺著眉,看了看眼前的建築物有什麼可以踏腳的地方,接著,便手腳並用地爬上二樓、她房間的陽台。
「啊——你、你怎麼爬上來了?!」
沒料到歐陽時雨居然爬到二樓來了,任昭晴一時手腳亂了套,身子一傾,就直直地向旁邊倒去!
就見她即將跌出陽台,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及時攬住她的腰,再用力一扯,任昭晴已安安穩穩地待在歐陽時雨懷裡。
「天、天啊。」任昭晴突然有種腿軟的感覺,她嬌軟無力地任歐陽時雨抱著,只差一點點,她就真的掉下去了……
雖然這裡只是二樓,而且下面也是泥土地,摔下去應該也死不了人的。但是,一定會很痛吧!
「你這個笨蛋!」
歐陽時雨在她耳邊罵道,聲音之大,震得任昭晴還以為自己會聾掉。
「你為什麼罵我?」任昭晴無辜地睜著一雙漂亮的鳳眼。「要不是你突然爬上來,我又怎麼會嚇得跌出去?!」
「這麼說來,還是我的錯?」歐陽時雨瞇起眼,危險地看著她,有一瞬間,任昭晴還以為他會把她從二樓扔下去。
因此,她毫不猶豫地抓緊他的衣服,就怕他真的把她給扔下去。
任昭晴突然發現到,其實這男人的脾氣不大好,什麼冷漠、疏遠、難以接近,都是些騙人的假相,只有她這個會被他吼著玩的可憐小女傭,才知道他的脾氣有多暴躁。
其他人都被他給騙了!
想到這裡,任昭晴癟著嘴,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憐。
「你、你癟著嘴做什麼?!」幾乎沒見過她笑臉以外的表情,歐陽時雨竟有些手足無措。
前一秒她不是還很大膽的玩鬧著,怎麼下一秒卻一臉想哭的表情?!
不是沒看過女人跟他裝可憐,但任昭晴給他的震撼卻特別大。
大概是因為,她永遠都對他揚著笑,讓歐陽時雨幾乎忘了,她也是個普通人,
當然像其他人一樣,會哭、會笑、會喔、會怒。
看著她迥於以往的表情,一時間,歐陽時雨也忘了要放開她。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悶悶地,她道。
「可憐。」他呆呆地複述著,她哪裡可憐了?!他可一點也看不出來。
在歐陽時雨看來,她從千金女降格為小女傭後,對於自己的處境,她一直都像是不知不覺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在搬進老宅之後,更沒人會欺負她,事實上,任昭晴那張笑臉,讓她贏得全家上下一致的喜歡,何來可憐之有?!
如果她現在才開始覺得自己可憐,會不會太遲鈍了一點?!
平常人不都在遭逢巨變的時候,就開始哭天搶地的自怨自艾,哪有人在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後,才開始覺得自己可憐的?
第九章
「我好想念我爹地。」任昭晴悶悶地說出先前所想的事情。「自從我搬出來之後,我就沒有再回家過了。再過幾天,我爹地的生日就快到了,他生日那天,我可不可以回去見他?」
會有這個提問,全是因為歐陽時雨的命令。
還記得那是她第一天搬進老宅時的事,他說——
你可以自由行動,但不准回你家,更不可以私下與你父親見面,或是聯絡,除非有我的陪同。
她曾向地抗議,卻破他冷漠地打了回票,他要她知道,她現在的身份只是個抵押品,如果抵押品可以隨便離開,那要她這個抵押品又有何用?!
言下之意,只要她違反了約定,他隨時都會收回借款。
所以,現在除了上學的時間之外,任昭晴一直乖乖地待在老宅中,完全不敢到處亂跑,就怕她會害得爹地的借款被收回。
任昭晴眼巴巴地看著他,之前,她不是沒提過想回家看看的要求,卻都被歐陽時雨以一句「沒空」給打了回票。
那時,任昭晴還可以勉強忍耐下來,因為她看得出他真的很忙——每天都早出晚歸,有的時候,他甚至會忙到半夜才回到老宅。
但現在爹地的生日快到了,她真的很想親自為爹地慶生。
歐陽時雨看著她懇求的表情,默不吭聲,良久,他才開口道:
「你……跟你爹地的感情很好?」
她說她一直沒有回家過?難道她真的乖乖遵守了他的命令,沒有因為他拒絕帶她去見她父親,而自己偷溜回去?
他定定地看著她,突然覺得她真的很不同於一般人。
她應該要恨他的……
畢竟,他不僅是任家的債主,還壞心的扣留住她的人,不讓她與父親相聚,又讓她這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去做僕傭的工作。
但她從沒有一句怨一言,只是安分地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吵也不鬧。
後來,她知道了他出身的秘密,卻也沒有以此向他要挾,繼續當她的小女傭、當她的抵押品,繼續像個人質般留在他身邊。
「他是我爹地,如果我不跟他感情好,我要跟誰感情好?!」任昭晴偏著頭,像是他問了一個傻問題。
「就算他把你當成抵押品?」歐陽時雨瞇著眼,尖銳地問道。不管是誰,被人物化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他就不信她會有這麼大的肚量。
原本有些軟化的態度,因為她理所當然的回答,再度變得尖銳。
「我相信我爹地,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任昭晴堅定地說道,眼中閃著相信的光芒,但看在歐陽時雨眼裡,只覺得刺目至極。
「好個不得已的苦衷。」歐陽時雨扭著唇,嗤笑了聲。
「『苦衷』這兩個字還真好用,不管是誰,一旦做錯了什麼事情,只要說上一句——『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就會有人傻傻的送上原諒。」
「你在說你母親的事嗎?」任昭晴輕輕開口道:
「我記得,你不是還沒聽到你母親拋下你的理由嗎?我們在老宅已經待了半個多月了,公寓那邊早就該整理好了,你遲遲沒搬回公寓,不就是因為想聽聽,你母親的理由?」
「你——」聞言,歐陽時雨只能惡狠狠地瞪著她,因為她說中了他的心事。
沒錯!他是在等她的理由,但那個女人卻不敢再來見他!
他的心情是矛盾的,他恨那個女人拋棄了年幼的他,現在卻又無法狠下心徹底遠離她。
這樣的自己,令歐陽時雨不由得自我厭惡起來。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為何不主動去找她?」任昭晴說道:「其實,伯母也很擔心,她想找你,卻又覺得你不肯理她……」
她說出這段時間以來,舒美霞的掙扎。
「你的意思是要我原諒她?!」歐陽時雨突然放開她,彷彿任昭晴身上突然長出利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