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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黑田萌

    「我想家。」

    「你想家?」這真是可笑的借口,他當然不會相信。

    「你訂到機票了?」他問。

    「我可以等候補機位。」

    「何必這麼急?你臉都還沒消腫……」

    「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你別忘了你還在保釋期。」

    「你很有辦法,不是嗎?」她抬起下巴,淡漠地看著他,「我想你會幫我解決的。」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她當然猜得到他能幫她解決這件事。

    她要走,他沒理由反對,沒理由阻止。

    事實上,如果她真的就這麼走了,反倒是替他解決了眼前最大的危機。她一走,一切都會結束,而他應該也能回到正常的軌道。

    但……他竟不要她走。

    這實在矛盾,她要走,他求之不得,卻又依依不捨。

    「再……再待幾天吧。」

    「不,」她斷然拒絕了他,「我不想再叨擾你了。」

    「我已經請了幾天假。」他說。

    她微怔,疑惑地看著他。

    「我帶你到處走走。」工作第一的他,從沒因為任何事情請假。今天早上他告知秘書將會休假幾天時,秘書還愣了好久。

    知道他請了假陪她,她有點訝異,有點激動。但,何必呢?她已經決定離開了。

    「你不必那麼做。」她婉拒了他。

    「你是因為我沒陪你而生氣嗎?」

    「不是。」她視線往旁邊一飄,不看他,「你是大忙人,是我不好,老纏著你。」

    他覺得今天的她特別的拗,拗得讓人生氣。

    「你在鬧彆扭?」他盡可能捺著性子。

    「沒有。」她眼睛到處飄,就是不肯看著他。

    這會兒,他臉上微有慍色了。他從沒對誰這麼委曲求全過,唯獨對她……

    他已經跟她道了歉,已經如此的放下身段,她還有什麼不滿意?還有什麼不高興?

    伸出手,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

    突然被捏著下巴,還被迫面對他、直視他,更紗秀眉一擰,生氣了。

    「做什麼?」

    「看著我。」他說。

    「我為什麼要看著你?」她不服氣地回道。

    「因為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什麼?」她蹙眉一笑,「禮貌?我記得你常常不看著我說話。」

    「你……」面對別人,他總是機鋒百出,言辭犀利,但他竟鬥不過她的伶牙俐齒。

    她用力一甩頭,不讓他掐著自己的下巴。

    「我要回美國,你幹嘛不准?」

    「我沒不准,只是……」

    「只是什麼?」她打斷了他,兩隻眼睛直直地望著他。

    迎上她像星辰一樣耀眼的眸子,他心上一悸。

    「說啊,只是什麼?」她像個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就忍不住鬧脾氣的孩子。

    他為什麼不讓她回美國?為什麼千方百計想留她?她是個天大的麻煩,只有送走她,他才有太平日子。

    他的生活本來很平靜,回到家裡不會有人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而他也不必有所顧忌,隨時衣裝整齊。

    他享受那種安靜自在的生活,直到她出現。

    她要走了,他可以回復到從前的生活,但他突然覺得心慌。

    聽不見她擾人的聲音,看不見她淘氣的臉……這些事竟然變得那麼可怕?

    他病了,而且鐵定病得不輕。

    「既然你答不出來,也就是說你毫無理由,對不對?」她注視著他,然後一臉堅定地說:「再見。」

    她彎腰要提行李箱,勝治一把將她拉住。

    她一震,驚訝地望著他。

    「把話說清楚吧。」他說。

    她皺皺眉頭,「說什麼?」

    「說你為什麼急著走?」

    「我剛才說得不夠清楚嗎?」

    他神情凝沉,「不夠,想家不是理由。」

    「怎麼不是?」

    「如果你會想家,就不會規畫六周的旅遊行程。」他說。

    「我突然想家了,不行嗎?」她負氣地說。

    「這個答案很難教人滿意。」

    「我為什麼要讓你滿意?」她咬咬唇,「你連回答我都不肯呢!」

    「我不喜歡你的問題。」他的口氣有點霸道。

    「噢,是嗎?」她撇唇一笑,「真巧,我也是。」

    「別跟我鬧彆扭,耍嘴皮。」他惱怒地看著她,「你一向有什麼說什麼,怎麼今天老拐彎抹角的?」

    「你不是覺得我口無遮攔?你不是討厭我隨便亂講?」

    「現在我喜歡你有話就說,行嗎?」

    「不行!」她忽然大聲嚷著。

    她不懂他為什麼不能讓她好好的離開?他不是恨不得她趕緊走嗎?她想走得既瀟灑又灑脫,為什麼他還要逼得她不幹不脆?

    「我不喜歡講,不喜歡讓你知道,不可以嗎?」她急了、慌了、亂了,一時激動,眼眶還紅了。

    「更紗?」不喜歡讓他知道?她原本想讓他知道什麼嗎?

    突然,他想起她之前在溫泉旅館喝醉了的那一晚所說的話——

    我可能煞到你了。

    他一直把它當醉話,一直不去過分解讀它。但……如果它是真的呢?

    她鬧彆扭、急著走,會是因為那個原因嗎?

    「你真討厭……」她噙著淚,怨怨地睇著他,「我已經要走了,你……」

    「更紗……」

    「你要我說什麼?」她又生氣又難過地甩開他的手,「我必須要離開,因為我對你……」

    「更紗。」他打斷了她,「別說出來。」

    更紗一怔,羞赧懊惱地看著他。

    別說出來?他是說他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了嗎?他要她別說出來,是因為他不想說出拒絕她的話?

    她覺得好丟臉、好羞恥,她從沒這麼糗過。

    這……這真的壞了她的行情。

    「更紗,」他苦惱地凝視著她,「我不適合你。」

    她眉心一揪,眼淚滑落下來。

    「幹嘛說得那麼客氣?是我配不上你吧?」既然他已經知道她的心意,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那她再也沒有顧慮。

    他一歎,「你很好,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想傷害了我跟亞倫的友情。」

    「你已經傷害了我。」

    「這還算不上傷害。」

    「那什麼才算?」

    「我接受了你的心意,卻無法回報你,那才叫傷害。」他神情嚴肅而誠懇。

    她眉心一擰,沉默地望著他。

    「我從來沒為誰安定下來。」他大可以抱住她,然後告訴她「我也喜歡你」,但是那太不負責任。

    他一直不安定,也怕安定。如果他的不安定傷了她,那會教他恨死自己。

    「我沒要你為我安定。」她想也不想地說。

    凝視著她,他蹙眉苦笑。「你的表情好認真,認真得教我害怕。」

    「我……」

    「你聽我說。」他打斷了她,平靜地說:「我從沒碰過你這樣的女孩,老實說,我對你很感興趣……」

    聽見他這麼說,她含淚的眼睛倏地一亮。

    「但興趣可以變成永久,也可能只是一時……」他理性卻也殘酷地分析,「如果我對你的興趣無法長久,那我就會傷害你。」

    「我願意賭。」她說。

    「老天,」他濃眉一糾,「更紗,你不知道……」

    「如果你只是擔心跟亞倫的友誼會變質,那我敢打包票說不會。」她神情堅定,「我不會跟他提,一個字都不會說。」

    「你知道花心可能會遺傳嗎?」他問。

    她微怔,「咦?」

    「我父親除了元配之外,還有兩個情婦,而我是情婦所生。」他神情平靜而自若。

    她訝異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他。

    「我看過太多父子都搞外遇的實例,而那也是我不想安定下來的主因。」

    「也許你……」

    「也許我也跟我父親一樣。」他截斷了她的話,注視著她,「如果我跟他一樣無法為一個女人安定,那我就會傷害到我不想傷害、不能傷害的女人。」

    她幽幽地試探,「例如我?」

    「對。」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假如我不怕也不在乎呢?」

    「我在乎。」他眼底有著一絲溫柔及憐惜,「我不想傷害你。」

    他眼底有著溫柔,也有懊喪,她知道他今天說得很多,而且可能已是他所能透露的極限。

    但也許是貪心吧?她還想知道得更多……

    「你喜歡我嗎?」她是個坦率的女孩,要面子但不怕羞,「我是說,有興趣跟喜歡是不一樣的,你對我是哪一種?」

    「一開始是有興趣……」

    「現在呢?」她眨眨眼睛,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看見她那充滿希望,一臉期待的表情,他說不出讓她失望的話來。

    但他該怎麼說?說他喜歡她,然後讓她心生期待,一腳往裡面踩?

    該死,他怎麼會愛上好友的妹妹?怎麼會愛上一個在他眼中連女人都不算的大女孩?

    「現在呢?」她兩隻眼睛直盯著他,彷彿得不到令她滿意的答案,她就要纏他纏到死似的。

    「更紗……」

    「嗯?」她眨眨眼,天真地。

    「我不能……」他不喜歡說謊,但他從不知道說實話竟是這般的難。

    睇著他那欲言又止的掙扎模樣,更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夠了,這樣就夠了,雖然她很想從他嘴裡聽到更具體的回答。

    「我都明白了。」她破涕為笑,剛才那愁容都不見了。

    「你明白?」他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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