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容蓉
女孩咬著下唇,欲言又止半天後,才吞著口水道:「我叫易卉茱,剛才被人搶了包袱,看見這裡有亮光,就來找個落腳的地方。請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要我幫忙嗎?」說到最後,她雙手捏住寶劍,瞪圓的眼睛裡多了抹隱忍不住的好奇。
聽她說話的聲音既清脆又好聽,秦川對她的好感立刻又上升了幾分。
「易姑娘,這間窯洞本來就是過往商隊臨時住人用的,姑娘儘管進來休息。至於我嘛,堂哥跟我鬧著玩,姑娘別當一回事。」
女孩聞言,嘴角上彎,露出讓人賞心悅目的甜美笑容。
「聽公子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既然別人答應和她分享,自己就不用客氣了。「那麼……公子,我進去了。」
露宿野外三天,帶給她前所未有的深刻經歷,這間從前看一眼都嫌多的破舊窯洞,如今在她眼裡,已然成為美麗的溫暖天堂。
然而就在這時——
「不行,她不能住這裡!」
冷淡的聲音忽然響起,秦楓不知什麼時候站到門前,用身子擋住易卉茱的路。
「你……」意外見到秦楓,易卉茱吃了一驚,眼睛瞪得溜圓。
「為什麼不行?二堂哥,扶危濟困才是武林中人本色嘛!」秦川趕緊抗議,又覺得自己講話好有氣勢,眼睛忍不住睇向易卉茱,發現她正直勾勾瞪著秦楓,當下不滿地哼聲。「易姑娘,我長得也很帥啊,難得心腸又好,妳這麼看他,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
「他帥?」易卉茱呆了呆,這才發現眼前是一張刀雕斧鑿的英俊面容,臉蛋不禁一紅。「我才沒那麼花癡呢!」她大聲否認,又加上一句補充說明。「要不是他搶了我的包袱,誰要看他?!」
「妳說什麼?」秦川一向嬉笑的臉露出少有的錯愕。「妳說誰搶妳的包袱?」是不是他耳朵有病,聽錯了?
「就是他!」易卉茱想也不想,纖手直指秦楓。
「不可能!」素來心高氣傲的二堂哥會搶人包袱、而且是搶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女孩的包袱?秦川一臉震驚,扭頭瞪向秦楓。「不會是真的吧?你沒搶過她的包袱吧?」
「搶了。」懶得理會兩人大驚小怪的樣子,秦楓轉身走回炕前平淡地說:「她是逆天教的爪牙。」
「逆天教的爪牙?」秦川不禁又是一驚。
「他血口噴人!」易卉茱怒氣上湧,像只小老虎一樣瞪著秦楓,一時拿不定主意——她好想將這個牛一樣跩的男人打一頓,又怕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見兩人皆是一副不容質疑的樣子,秦川頭都暈了,不知該信誰的話。
照理說二堂哥不會撒謊,可是……瞧著義憤填膺的易卉茱,又覺得她也不像在說假話,遲疑了一下,他小聲問:「易姑娘,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當然我不是在懷疑妳,但妳一個女孩子家單身出現在這裡,畢竟讓人滿在意的。」
易卉茱沉默了一陣,扭頭看他,見他目光誠摯,終於輕道:「我來圖海戈壁,是為了找人。」
「找人?」今晚錯愕連連,全拜這位易姑娘所賜,秦川看她不但表情認真,連說話的語氣都很嚴肅,不禁好奇地問:「找誰?肯定是個很重要的人吧……」竟能令一個嬌嬌女娃單身涉險,不簡單!
易卉茱聞言,又猶豫了下,才哼聲道:「是個二十五、六歲上下,右手小指上帶著枚冷玉翡翠戒的公子,不知道你見過沒有……」她赫然發現秦川的表情變得很古怪,不禁微怔,一頭霧水地問:「怎麼?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沒什麼。」秦川強笑著搖頭,目光卻鎖住秦楓。
土炕上的秦楓一臉若無其事,彷彿什麼都不曾聽見一樣。
易卉茱不明白秦川的表情為什麼會如此奇怪,不過,她現在沒心思管啦!
「公子,我三天三夜沒好好睡覺,要休息了。」
說著,也不管秦川有沒有點頭,自顧自走進窯洞,面露渴望地看了土炕一眼,見到秦楓,又狠狠瞪他一記,而後扭開頭,手腳俐落地抖開身上的披風鋪到地上,自己則跟著躺下,裹緊。
能睡炕上當然好,但有個遮風擋雨的窯洞,她已經很知足了。
秦川見狀,趕緊跟著走進來。他不知該稱讚眼前這女孩不拘小節,還是該擔心她少根筋,跟兩個陌生男子共處一室,都不曉得什麼叫危險!
「對了,公子,還沒問你尊姓大名……」易卉茱打了個哈欠,隨口問了一句。
「在下秦川。」
「你姓秦?」易卉茱的瞌睡立刻跑了大半,從地上驀地坐起,急聲問:「那你認不認識川北的秦楓公子?」
秦川身子躺平,用折扇一點土炕。「喏,他就是。」
「他?怎麼可能?!」易卉茱忍不住驚呼,注視著秦楓沒有絲毫表情的臉,目光忽然落到他右手的小指上,而後呆住。
果真,她看見一枚在燭光下泛著清冷幽光的翡翠戒指!
「妳找我幹什麼?」不知過了多久,秦楓的目光終於落到她臉上。
事情來得太突然,易卉茱不知該如何回答。
「睡覺。」她張張唇,說出自己現在唯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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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每天日上三竿,太陽都快曬到屁股上,易卉茱才肯磨蹭著起床,即使在行走江湖的兩個月裡,也不例外。
但今天她卻小臉緊繃,一大早就坐在窯洞外。
想起昨晚發生的事,她就忍不住生氣,生她自己的氣——明明不是愚蠢之極的人,也絲毫沒有曖昧的意思,怎麼就糊里糊塗說出那種丟人的話?
她鬱悶地站起身,走開幾步,明亮的陽光突兀地刺著她的眼。事實上,這幾天戈壁的陽光實在太大,有時連眼睛都會睜不開。
瞧見秦川在不遠處生火煮飯,她搖搖頭,甩去一身落寞,微笑著過去招呼。「秦公子,你好勤快喔,不像某些人,哼,擺什麼譜!」
說話的時候她扭頭瞪了眼窯洞口,估計秦楓還在床上裝屍體,想到這,忍不住壞心地問:「你說他……會不會壞事幹盡,夢裡被無數冤鬼追著索命,已經死翹翹了?」
「誰?」正在弄爐火的秦川疑惑地抬起頭。
「秦楓啊。」除了他還能有誰。
秦川嚇了一跳,下意識想伸手去捂易卉茱的嘴,別看她年紀小小、個子小小,怎麼老語不驚人死不休呢?
「易姑娘,我二堂哥最討厭別人在他背後胡言亂語。」他好心提醒她。
「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管他討厭還是喜歡!」為了表示自己的不在乎,易卉茱故意輕鬆地仰起脖子看看天,好美的雲兒喔!
「誰說我死了,易姑娘?」挺削的男人身影忽然出現在他們身後,那聲陰冷中略帶嘲諷的「易姑娘」聽了讓人不寒而慄。
易卉茱卻一點兒也不害怕,挑釁地扭過頭,卻發現陽光下站著的男子比昨晚更耐看了。
筆直的眉骨和鼻樑構成英挺的線條,邃亮如星的眼裡帶著世故的銳利,身材高大挺拔,即使沐浴在陽光下也難掩滿身的冷酷氣息,這該是個令女人尖叫的男子,只是……嘴角上那抹諷刺意味十足的微笑,實在有夠讓人討厭!
她忍不住再瞪他一眼。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一點也沒錯,你說對吧,秦川公子?」她微笑著將臉轉向秦川,實則想要秦楓難堪。
她不喜歡他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樣子,也無法原諒他搶了她包袱送給那兩個牛鼻子道士的野蠻行為。
「易姑娘……」秦川倒抽一口氣,實在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雖然認識她只有一天不到,但他已經把這位易姑娘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腦子不笨,身上的功夫也馬馬虎虎過得去,但「魯莽、衝動、幼稚」卻是她最好的寫照。
他睇向冷臉站在一旁的秦楓,想在必要的時候為易卉茱求情,不料看見秦楓眼底有抹一閃而過的驚訝。
「妳不遠千里跑來找我,就是為了同我拌嘴?」秦楓挑眉看著易卉茱,神情古怪。
「怎麼可能!」易卉茱馬上否認。
秦楓忽然笑了。「或者姑娘太愛慕我,用盡心思想引起我的注意?」
呃……這人真有夠自大!易卉茱差點被他的話噎著。
「更不是!」她雙手握拳、面紅耳赤地大聲否認。「我昨晚已經解釋過了,口誤,那是口誤!我對你根本沒有半點非分之想,我是……」
想起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尤其更不可以告訴眼前這個人,易卉茱抿唇沉吟半晌,終於不情不願地哼聲:「在江湖上走動的,哪個沒聽說過秦楓公子的大名,小女子四處遊玩,一時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如雷貫耳的秦楓秦大公子到底長什麼樣,所以、所以……」
「這是姑娘真心話,還是敷衍之詞?」秦楓笑得更加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