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方芝穎

    「你果然聰明，不愧是當律師的。」洪瑞希拍手稱讚俊銘的推論能力。

    「過獎。小眉呢？」俊銘環顧洪瑞希的周圍，找不到依眉的蹤影。

    「你關心她？」洪瑞希藉這個機會，替依眉探探俊銘的心意。「是基於為民除害的正義感，抑或是私人的情感？」

    「我不懂你的意思。」

    洪瑞希哈哈大笑，他說：「剛剛才誇你聰明呢，現在馬上裝傻？陳俊銘，你真是個厲害的角色，怪不得領導會動用我來殺你了！」

    「你要殺我？」陳俊銘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理由是？」

    「客戶的委託。很抱歉我無法告訴你，想要置你於死地的人是誰。」

    陳俊銘和洪瑞希互望著，兩人的內心皆是思緒糾結複雜，陳俊銘在律師界打滾多年，雖練就一副臨危不亂的神情，但也不免心慌。洪瑞希在這個節骨眼上想到依眉，他若殺了陳俊銘，依眉更不可能踏出組織，過另一種不同的生活了；如此依眉和從前有什麼差別？陳俊銘的死只會給她最深痛的打擊，也許她又會一蹶不振、封閉記憶！

    兩人同時在腦中掙扎著。俊銘迅速平復緊張感，他以穩定的語調問洪瑞希：「小眉她……好嗎？」

    「不好。」洪瑞希照實回話。「她過得很沮喪、很消極，自從離開你家以後。」

    「我要見她。她在附近嗎？」

    「不，她不可能來的，她來只會傷心欲絕。」

    俊銘滿心的期待盼望，卻因洪瑞希的一句話而落空。也對，她來不得，這是場攸關生死的決鬥，小眉在場只會使陳俊銘分散注意力。

    「你一定得殺我？」

    洪瑞希無懼的迎上俊銘銳利的目光。「這是我的工作，你今天非死不可。」

    俊銘見洪瑞希的手中沒有任何武器，他又問道：「你想赤手空拳和我纏鬥？還是已有一批火力在後面待命？」

    「不，我不用動一分一毫的力氣就可以輕易的解決你。」洪瑞希看看表，兩點五十分，只剩十分鐘了。

    他挪動腳步，往距工廠最遠的空地邁去。

    俊銘警覺到洪瑞希有所行動，轉身跑向車子，準備趁洪瑞希不備時，閃躲他的攻擊。

    只見洪瑞希朝俊銘大喊：「你的輪胎剛剛被我放氣了！」

    陳俊銘停下腳步站在車旁瞪著四個輪胎。這下走投無路了，俊銘拚命理清思緒思考其他逃走的方案。

    最糟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洪瑞希會以何種方式殺他！俊銘的恐懼不安感愈來愈深。

    兩點五十分，洪瑞希見手足無措的俊銘，反倒有些心軟。不行，他不許自己有憐憫的想法，於是他敲敲額頭，逼自己面對現實，面對領導的囑咐。

    突然，有個熟悉的人影乍顯在洪瑞希和陳俊銘眼前。洪瑞希看到不該來的人竟然來了，他暫停了前進。

    依眉！俊銘望著依眉奮力的跑來，他欣喜若狂地迎向她。

    「小眉！」俊銘宛若救星降臨，緊緊的摟住依眉。

    依眉熱情的回應，她將頭靠在俊銘的肩上，全心體會這個溫暖甜美的擁抱。

    「依眉！」洪瑞希吼道，震驚了陶醉的夢中人。

    「你怎麼來了？快走，快離開那裡！」

    「瑞希，你騙我！」依眉面向瑞希。「要不是我無意中看見你的行事歷上註明今天要殺俊銘，我可能還被你蒙在鼓裡，耍得團團轉！」

    「殺陳俊銘是領導的命令，我們必須服從！」

    「當初領導是怎麼答應我的，你應該明瞭！」依眉咬牙切齒地爭辯。「他向我保證永遠不傷害俊銘的，現在卻食言！瑞希，我們是站在同一陣線的，你千萬不要幫領導違背他的諾言！」

    洪瑞希放棄逃生，他走向依眉和俊銘．所在的位置。「依眉，你把組織的規矩忘得一乾二淨了嗎？領導的指示不可違抗！」

    「為了俊銘，我不惜背叛領導。」依眉看了俊銘一眼，她下定決心的說著。

    「你的控制器……」

    洪瑞希的話還沒說完，第一間工廠的爆炸聲「轟轟」倏地響起，震耳欲聾。俊銘立即護著依眉，避免被四處竄飛的石塊砸傷。洪瑞希待塵埃落定，他刻不容緩的拉住依眉的手臂，急促的說：「依眉，我們快走！第二波爆炸很快就來了！」

    依眉甩開瑞希的手，靠回俊銘身邊。「我不走，我要和俊銘共進退。」

    「依眉！」洪瑞希眼見第二間工廠已微微的震動，他無可奈何的指示逃生方向，讓依眉帶著俊銘一同逃出即將夷為平地的建築。

    爆炸聲一波波接踵而至，脆裂的碎石夾雜著大量的泥沙，在地上揚起灰濛濛的濃霧。俊銘感覺猶如置身世界大戰中，他們閃開已倒塌的樑柱，躍過堆積的水泥塊，還得一邊揮手趕走阻擋視線的風沙。漸漸的，爆炸由遠而近，已到炸到離他們最近的那棟房子了。瑞希扯著喉嚨出聲，引導身後的依眉和俊銘，往安全的地方狂奔。

    偏偏俊銘在此時被絆倒了，腳卡在巖縫中動彈不得。依眉使盡全力氣的拉著俊銘的手臂，想移動他的身體，她還叫住前方開路的瑞希，設法讓俊銘脫離困境。

    「不行啦！」俊銘強忍痛楚，低呼道：「我的腳卡住了，瑞希，麻煩你把這塊石頭搬走，讓我有空隙掙脫。」

    洪瑞希盯著滿頭大汗的俊銘，又看看泫然欲泣心慌意亂的依眉，他照俊銘之言去把搬石塊。依眉也出力幫忙，無奈他們努力老半天，石塊卻文風不動。

    轟隆隆的聲響愈逼愈近，眼見震塌的建築物就要淹沒他們。瑞希放棄對俊銘的救援，他箍緊依眉的手腕，強拉她離開俊銘。

    「依眉！」瑞希提高音量的吼著：「走！再不走連我們都會遭殃！」

    「不要，我要和俊銘在一起！」依眉伸長胳臂，攫住俊銘手掌。

    又一次的山搖地動，離他們最近的工廠終於引爆了。在強烈的炸藥威力下，依眉他們的身邊刮起陣陣強風，頃刻間飛沙走石，遮蔽三人的視線。瑞希驅散了周圍的煙霧，他第一眼便望見在他們身旁的水泥牆，已搖搖欲墜。他當機立斷，咬著牙狠心拆散依眉和俊銘。就在依眉和俊銘緊握的手分開的千鈞一髮，水泥牆赫然倒塌，硬生生的橫隔在他們之間。

    「俊銘！」

    依眉淒絕的高喊。但她聽不到任何來自俊銘的回音，她發瘋的推倒瑞希，哭著跑回那些阻隔的磚巖前面，「俊銘！你順答我啊！俊銘！」依眉以赤裸裸的雙手挖掘地上的泥土，還拴起一塊塊的磚巖，依深怕俊銘被埋在這堆泥土磚巖下。

    瑞希狼狽的爬起，沉痛地看著心魂散渙的依眉。

    他聽著依眉哭啞的嗓音，不停地狂喊俊銘的名字，他亦不禁為之心酸。

    「俊銘！你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俊銘！你說話啊！俊銘！」依眉沒有停止動作，她不在乎因掘土而腫脹的雙手，因哭泣過頭而發疼以眼眶，更不在意自己因喊叫過度變得粗嗄的聲音。

    「依眉……」瑞希站在一旁無助的望著她。可是依眉對瑞希的呼喚完全無動於衷。

    瑞希很想找話安慰依眉，但是他發現，依眉的眼裡再也容納不下任何人了。而且全還留意到，依眉的頭髮正漸漸揚起，飄散到空中。

    依眉要用超能力！！瑞希不動聲色，一瞬不瞬的盯住依眉。

    依眉猛然起身，她眼睛直視前方，臉色凝重淒厲。他掄起拳頭，任髮絲飛揚，任何體內的能量盡情的釋放。

    宛如另一閃的炸藥爆炸，依眉的念動力使面前的石堆慢慢震碎。石塊又開始紛飛亂竄，瑞希以雙手保護頭部，壓低了身子閃躲迎面而來的雜石。

    依眉糾緊眉心，手掌滲出了血絲。她的天賦異秉能力使她穿透那道阻礙，俊銘的身形終於在依眉的努力下，重現面前。

    依眉因發功超出體力。她雙腿發軟，「咚」地跪在地上，爬行至俊銘身邊。俊銘……依眉趴在傷痕纍纍、唇目緊閉的愛人身邊，她安心的露出笑容。

    「我在這裡！俊銘，你不會孤單了！」她用滿是血跡的手輕拂俊銘的雙頰，臉上又劃出新的淚痕。她撥走俊銘臉龐上的灰塵，替他梳好凌亂的頭髮，然後她的手指觸及俊銘的唇，她毫不猶豫的湊上自己微顫的唇。

    還有溫度！依眉體驗到俊銘尚有活命的一線生機，她匆忙的招來瑞希，要他協助抬出俊銘。瑞希一秒也不敢耽擱的找來較細的鋼條，擊碎壓住俊銘腿部的大石。

    依眉和瑞希兩人協力將俊銘安頓在空地上，兩人的心情才得以放鬆。

    眼見自己心愛的人在鬼門關邊撿回一條命，依眉喜極而泣，她趁洪瑞希去找電話叫救護車時，忍不住在俊銘的額上又印了夾雜淚珠的吻。

    「依眉！」瑞希氣喘咻咻的跑著，邊大叫道：「救護車馬上就到了！」

    「謝謝你！瑞希。」依眉感恩地回眸一笑。總算雨過天晴了。依眉的心中如是想。她想再開口和瑞希交談時，話語未出，依眉突感五臟六腑瞬間糾結，她的嘴角隨之溢出暗紅色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