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方芝穎
小眉對空白的過去已畏懼到極點，瀕臨崩潰邊緣了。除此之此，她最近更驚覺到另一種不知名的力量，在她體內沉睡著。小眉不知這股力量何時會爆發，爆發後她會有何下場，小眉害怕去想，也不願將此困擾告訴俊銘，增加她的負擔，小眉只能戰戰兢兢、謹慎惶恐的一天過一天。
現在找到救星，小眉迷惑已久的疑團就要揭曉，但突來的條件交換讓小眉卻步不前。於是她軟化堅硬的姿態，低聲懇求洪瑞希。
見小眉柔弱的樣子，以及神情中夾帶令人不忍回絕的堅毅，洪瑞希的鐵石心腸不禁為之動搖。洪瑞希凝望著小眉盛滿憂愁的雙眼，她略挺的鼻樑，艷紅的朱唇，誰會相信，擁有似女神臉孔的小眉，曾是做盡壞事、心狠手辣的女煞星？！
「你和我是同一類的人……」洪瑞希端起手中的淡酒，猛灌數口。「所以回來我身邊吧！你的需要只有我最瞭解，那個三腳貓律師只會把你推入罪惡的深淵，讓你痛不欲生。」
「不許你批評俊銘！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替我安排住處，又竭盡心力調查我的過去。他要我快樂都來不及，怎麼會推我墜入罪惡的深淵？請你沒弄明白事情真相之前，不要妄下結論。」
小眉不容別人攻訐俊銘，她理直氣壯的為恩公辯解。洪瑞希原本計劃斷絕小眉和陳俊銘的牽連後，他要帶走小眉，帶她回到以她為中心構築的圈折。但照目前的局勢來看，在陳家住了一個多月的小眉，和俊銘間的關係，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挑撥成功的。
「小眉。」洪瑞希再一次喚她的名字，語調較第一次溫和：「醒醒吧！我瞭解你是積怨已久，才會自我封閉，強迫大腦忘記所有事。逃避不是唯一的方法，小眉，這是你出生後就已注定的命運，無法更改，不可違抗，你愈是退縮，受傷的人不會只有你，還包括圍繞在你週遭的無辜者。」
逃避？我有嗎？小眉咀嚼洪瑞希話中的含意，她冷靜的思忖著。難道她是因為想躲避某件事，才會喪失記憶的嗎？那這件事對她而言，一定是一個可怖的惡夢，一個教她不顧也不敢再碰觸的回憶！
是什麼？究竟是什麼？小眉的思緒亂成一團。她輕按陣陣發痛的太陽穴，試圖減輕苦楚，不料她愈想擺脫，噬心的絞痛纏她愈緊。她泛白著臉，身體沒了力氣，搖搖欲墜。
洪瑞希見狀，他想扶小眉一把，但小眉已頹坐入椅中，雙眼茫然無焦點。糟了！洪瑞希十分熟悉小眉這個舉止，他可以確定小眉完全喪失意識後，會有什麼事發生。不行！這裡太多人了，要是小眉施展她的能力，明天報紙上的頭條新聞人物，就是小眉！
洪瑞希必須把握小眉體內魔力更醒前的幾分鐘，迅速帶她離開這幢屋子。打定主意後，洪瑞希望盈握小眉的手臂，使她安穩的環抱他的腰際，另一手擱下酒杯，改扶小眉的細腰，將她全身的重量，輕而易舉的撐起。
「喂！」洪瑞希剛邁出步伐，即被人喝止。「你是誰？想做什麼？」
出聲的不是別人，是俊銘。俊銘看見這名年輕氣盛的男子攙著小眉，他急忙擋住他去路。「她是我的女伴，請把她還給我。」
洪瑞希冷笑，他道：「你的女伴？她只是你向人炫耀的寵物，不是嗎？要不然在她出狀況、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扶她的人就會是你，而不應該是我！」
俊銘瞥了洪瑞希懷裡的小眉一眼，他自知理虧的放緩語氣。「謝謝你的協助，剩下的，請讓我負起男伴的義務。」
俊銘伸手，準備接過小眉。可是洪瑞希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他反而將小眉摟得更牢。
「從這一分鐘開始，她不再是你的女伴了，麻煩你借個路，我要帶她出去透透氣。」
為了小眉，俊銘讓步了。他跟隨著洪瑞希，走出宴會大廳，來到後院的長廊。今晚夜涼如水，連迎面的微風都出奇冰冷。在洪瑞希讓臂彎中的小眉安穩的坐在椅子上之後，俊銘二話不說的脫下他的西裝外套，蓋在小眉輕顫的身軀上。
「小眉，小眉……」俊銘半跪在椅旁，低言強語的喚她。「小眉，哪裡不舒服？嗯？」
聽到俊銘的呼喚聲，小眉立刻恢復了些許神智。
她用極慢的速度運轉她靈性全失的眸子，好久好久，她努力尋回自己的視線，精神也逐漸恢復。
俊銘看著屬於小眉的光彩重新在她澄澈的瞳孔中顯現，他焦慮的心情才稍稍鬆緩。
「小眉，你還好吧？」
「我……」小眉快速的把周圍的事物掃瞄一遍。
「咦？俊銘，你不是在和朋友聊天嗎？我何時走到這裡來的？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可能是室內太悶，導致你有昏厥的現承，是那位先生扶你出來，讓你透透氣的。」俊銘愛憐的撥撥小眉耳髮鬢的散發，溫柔的說道。
「我又暈倒了？」小眉詫異的問。「這次又是貧血嗎？還是其他的病症？」
再次聽到自己昏倒的消息，小眉憂心忡忡的詢問俊銘。
「別胡思亂想，純粹是空調不夠強的關係。」俊銘露出笑容，消除小眉的鞏懼感。「你站得起來嗎？－我們該回去了。」
小眉借俊銘之力，從座椅中挺直背脊起身。兩人在經過洪瑞希的面前，小眉注視著洪瑞希，暫停了片刻。
「洪……嗯，我在哪裡可以聯絡得上你？」雖然小眉明知洪端來意不善，但他畢竟是小眉探索過去所能掌握的線索之一。所以小眉舔舔乾澀的唇，不自在的啟口。
洪瑞希滿驚訝小眉會想主動和他聯繫，他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交給小眉。
「你若是考慮清楚了，可以打這支電話給我。我會二十四小待命。」
小眉看看手中的名片，對洪瑞希尷尬的笑。「謝謝。不過我會全副武裝光臨，你不介意吧？」
洪瑞希牽牽嘴角，沒再說什麼。俊銘對小眉和洪瑞希的對話是一頭霧水，但他也不好干涉小眉的私事，所以他等兩人說完話，才帶領小眉離去。
在車上，俊銘旁敲側擊的詢問小眉。
「剛剛那位洪先生？噢，他把我誤認為是生產部門的小姐，於是我們就將錯就錯的聊起來。」
小眉刻意隱瞞洪瑞希認識她的事實。她不想再增加俊銘的煩惱了，而且小眉心想，既然已掌握到線索，真相很快水落石出，她一個人應付得了，不用營師動眾的白費氣力。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我本來計劃邀你出席楊家的宴會，是想給你增加接觸人群的機會，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收場。是我不好，沒專心的顧及你，真是抱歉。」
「別這樣，我瞭解你是為我好。不過我也大開眼界了呀！這個宴會辦得有聲有色，連餐點都如此可口誘人，我吃了不少呢！就可惜沒能給伯父伯母和苡文苡凡吃到，否則他們也會讚不絕口的！」小眉為使俊銘不至於太內疚，她展露純真的笑容，滔滔不絕的說著。
俊銘以眼角偷瞄小眉一眼。她眉色舞的神情，教俊銘趕緊轉移視線，免得望呆了，而發生車禍。
車子一個轉彎，駛入平坦的市外大道。
「小眉，今晚你快樂嗎？」俊銘沒來由的冒出這一句。
小眉頓了頓。「快樂。」她答，不過她在心中加了一句：也許吧！
「如果找不出你的過去……」俊銘假設道。「小眉，你有什麼打算？」
小眉的臉色黯沈憂鬱了些。「我沒想過。」
「我幫你在我的律師事務所安插一個職位，你來上班，我薪水照付。至於住的地方，你可以繼續待在我有，我爸媽很喜歡你，他們會視你如同己出。」
俊銘興致勃勃的為小眉規劃未來，沒發覺小眉已在一旁無聲垂淚。
待俊銘回眸時，小眉臉上的淚痕已干了又濕，晶瑩的淚珠在清靈的眼裡滾動，就要奪眶而出。
趁遇上紅燈之際，俊銘手足無措的安慰小眉。
「怎麼哭了呢？小眉，身體又不舒服了嗎？還是我說錯話了？」
小猛搖頭，哽咽的答不出話。俊銘索性將車停靠在路旁，專注的安撫小眉。
「別哭，別哭，你知不知道你哭得我好心疼？」
小眉停止啜泣，以閃著淚光的瞳眸望向俊銘。俊銘也正以他的款款深情，直視小眉的靈魂深處。
「我心疼你，小眉，打從在香港第一次見到你那時起，我的心再也離不開你。」
「我不值得你這麼做……」小眉轉頭不敢直視俊銘的真情。
「你值得。」俊銘扳回小眉佈滿淚珠的臉龐。「我不在乎你有沒有過去，因為那並不影響任何事。我在意的，是你的現在和將來。」
小眉垂下眼瞼，掩飾眸中的水光。她平靜的，幾乎不帶情感的問：「萬一我的過去見不得人，你也不在乎嗎？我可能是已婚的婦女，或是某大富豪的情婦，更可能是人盡可夫的淫蕩女，是已遭蹂躪的殘花敗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