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齊萱
「我愛你。」
「再說一遍。」
「我愛你,」玲瓏乾脆一邊吻他一邊詛:「我愛你,我愛你,愛你,愛你……」
「難怪這幾天吃飯萊不香,睡覺夢不美,原來就是少了這最重要的三個字。」
她的雙臂立刻蛇樣的纏向他頸後,身子則緊緊依偎在他的懷中。「往後我會天天跟你說,說一輩子,說到你叫我閉嘴為止。」
他的笑聲鼓動著她與他結實胸膛相貼的柔軟胸脯。「永遠不會發生那種事,所以我說時間不必花在解釋什麼無關緊要的瑣事上面,白白浪費了我們相處的時光,多不划算?」
「唔,」玲瓏算是接受了他的說法,溫馴如貓。「都聽你的。」
步險不再多言,只用更堅實的懷抱做為最直接的回應。
如果能將兩人合併為一,相信他們早就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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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無法合而為一,所以隔天清晨,才會聽到玲瓏痛徹心肺的叫聲。
「步險!步險!」
水涵因熟悉島上地形,是第一個趕到她身邊的人。「玲瓏!」一見之下,不禁也大驚失色,因為她僅著單薄的紗衣,還赤著腳,分明是剛自睡夢中驚醒,連睡衣都來不及換,甚至鞋也來不及穿,就一路跑到海邊來。
「怎麼回事?這個時候,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快,先把斗篷披上……」
「水涵,步險被捉走了,他被捉走了。」玲戲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冷冽的海風,也不曉得自己衣衫不整,雙腳甚至不停被一波波湧上的潮浪打濕似的。
這時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趕到了。「大師兄,」能安至個開口說:「他被捉走了?怎麼可能?被誰捉走的?」
「還有誰?自然是那位御史大人。」方敏沉聲道。
青雲立刻前後左右探看。「崗哨全不見了。」
「玲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上官銘率先冷靜下來,輕聲問女兒:「你最好從頭說起。」
原來是她在睡夢之中,彷彿聽見有人叩窗,於是翻身坐起,卻只發現半敞開的窗下,有一雪白信箋。
「是師兄的字,」能安湊近妻子身旁,就著微明的天光看她自玲瓏那裡接來的紙頭。
「樓上殘燈伴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方敏輕聲吟道:「這是……?」
「我當然認得這是步險的筆跡,對於這首『燕子樓』的詩意,更是知之甚詳,心中才覺得不對,已經聽到海邊傳來異聲,等我趕到……等我趕到這裡時,那艘船已然劃出去老遠。」
「等一下,」青雲發現了她話中的一大漏洞。「那確實是謝大人的船,但你如何肯定——」
「我在追到這裡之前,已經先去過步險的房間,」玲瓏顯然知道他要說什麼,不待他說完,便打斷他道:「他不在,他的劍也不在,裡頭沒有任何一項青龍的東西。他已經被捉走了,你明不明白?你們明不明白?」
「玲瓏,你冷靜一點,」上官銘趕緊出面安撫女兒。「事情並不一定就如你想像的那樣,也許步險只是……」
「爹,事情一定就如我想像的這樣,昨晚步險曾經跟我說,他已經跟謝叔通談妥一切,可恨愚蠢的我,竟沒有聽懂他真正的話意,還以弓切他都已經跟御史大人解釋清楚了。」
「難道不是?」這些天見步險頻頻與謝叔通密談,而謝叔通既沒再找他們任何人去問,對步險更是一逞的禮遇,所以青雲和大家一樣,也都以為經過『當事者』的解說,謝叔通已經弄清楚整件案情,曉得真正的元兇是馬天行,而不是步險。
「當然不是,坤走是答應了什麼條件,和謝叔通談妥了交易。」
「那個高貴的傻瓜!」方敏氣得直跺腳。
「他還是想把一切都擔下來,」能安也搞懂了。「謝叔通的腦袋不通,危步險又果然『不辭危步險』,我的天啊上這下怎麼得了?」
「水涵,」玲瓏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捉住水涵便問:「借我一艘船。」
「什麼叫做借你一艘船,」上官銘說:「要走,當然是大家一起走。」
身為眾人眼光焦點的水涵卻令大家失望了,只見她露出抱歉、遺憾又焦灼的表情說:「是大家都走不了。」
「什麼意思?」
「昨天傍晚婆婆人不舒服,我讓於飄和於颯送她到內陸看大夫去了。」
「有沒有小船?」玲瓏不死心。
「有是有,但是——」水涵話還沒講完,已經被玲瓏扣住雙肩,打斷話頭。
「那走,現在就帶我去。」
「去哪兒?」
「去划小船,回汴京啊。」
「玲瓏,你瘋了!」方敏過來拉開地說:「就算要回去,也得先換套衣服,再穿上鞋呀。」
低頭看腳,玲瓏一怔,彷彿直到這時才發現自己沒穿鞋似的,而淚珠兒也才開始奪眶而出,紛紛墜落。
青雲他們連忙退開,讓上官銘得以擁愛女人懷。
「爹爹!步險他……他……」倚人慈父懷中,玲瓏終於痛哭失聲。
「乖女,沒事,爹爹跟你保證步險絕對不會有事,他要真被定了罪,你——」
「爹!」她抗議道。
「嘿,」上官銘說:「你別凶嘛,至少也該等我先把話給說完。」
「您要說什麼?」她抽噎道,看在其他四個人眼底,活脫脫便是個愛撒嬌的小女孩。
「你們男人,就老愛做些讓我們擔心的事。」方敏在青雲的耳邊低語。
而能安顯然聽到了,馬上轉向水涵保證:「你放心,我絕不會是這種能教親朋好友急死的英雄。」
正因為他們忙著交談,所以便沒完全聽清楚上官銘所給予的答案。
「你這丫頭,當真是急糊塗了,他要真被定罪,你也還有中書今舅舅可找呀。」
「不。」是玲瓏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回應。
「大師兄這回可慘羅,」能安捉到個話尾取笑說:「惹惱佳人,結果可比得罪將軍或御史來得嚴重。」
但玲瓏接下去所說的話,卻讓除了上官銘以外的四人,全都傻在原地。
「找舅舅太慢了,我直接找皇上哥哥去!他若不把步險還給我,我定不與他善罷甘休。」
第九章
大內官中,曲徑通幽,玲瓏身手俐落,腳程飛快,一下子就甩脫了幾名窮追不捨的官女,眼看著就快來到皇上的庭園所在——
「玉顏公主,請留步。」
「公公好大的膽子,竟敢欄我的路?」這個玲瓏無論是身上的錦鍛華服,或是臉上的傲色寒霜,俱迥異於平時的溫柔嬌悄。
「奴才不敢。」
「既然不敢,那還不快讓路!」
「但皇上此刻正在跟一位武林高手切磋武——」
「小歡子,」驀然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傳來,周圍人等立刻矮了一截,跪成一片。「你在嘮叨些什麼?」
「皇上,」玲瓏跟著跪下請安:「民女上官玲瓏,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當今皇帝親自伸手來扶。「玲瓏妹妹,快快起來。」
「謝皇上。」
「你們也都起來。」並反手將劍交給了小歡子。「退下吧。」
「但是——」
「怎麼?」玲瓏狼狽瞪了小歡子一眼:「連我都倍不過?你以為我會對皇上怎麼樣?」
「不是的,而是——」
「退下吧,」皇帝笑道:「玉顏公主又不是外人,你緊張什麼?不如快去交代御膳房多做幾道公主愛吃的萊,就說晚膳要開在永安殿。」
「是,那奴才們先告退了。」
等他們全走了以後,年紀不人,但渾身上下,自有股令人望之凜然的氣勢的皇帝即笑道:「瞧你把小歡子能嚇得,從頭到尾,朕就沒聽他請過一句完整的話。」
「我有急事嘛,他偏在一旁囉唆,真是討厭。」
「來,坐下,咱們也有好一陣子沒見了吧,但你的事我可聽了不少,全是精采絕倫的,你願意現身說法的話,朕倒也不介意再聽一回。」
「我沒時間跟你說故事。」
她的直率並沒有引來皇上的不快。「哦?這麼說,你今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羅?朕剛才就覺得納悶:怎麼五顏公主今日會如此反常,一來就訓叱下人,然後又自稱什麼民女,最後還要來個:『吾皇萬歲萬萬歲。』奇怪透頂,朕分明記得她過去最愛說「『萬歲?活一萬歲做什麼?哥哥這麼辛苦,真要活上一萬歲,豈不就要忙上一萬年、辛苦一萬年?不,我不要哥哥這麼辛苦,不要!』有時說著、說著,還會嚶嚶哭泣,實在可愛極了。」
玲瓏的表情隨著他的敘述漸漸緩和、軟化,最後終於情不自禁的喚了聲:「哥哥。」
「這就對了,」他露出開朗、欣喜的笑容問道:「說吧,找我有什麼急事?」
玲瓏即刻起身下跪。「玲瓏想跟哥哥要一個人。」
「要人?」
「對,要人,要一名被冤屈定罪的人。」
「被冤屈……被誰冤屈?」
「御史大人謝叔通。」
「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