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方心羽

    「看，這是你大一的時候，迎新晚會拍的。」

    「大一？」巧兒迷惑，「什麼是大一？」

    「大學一年級。你是個大學畢業生。」

    「仕豪，為什麼我聽不懂你的話？」巧兒怯怯的問，她覺得自己好笨，她一向是聰明的呀！為什麼變笨了？仕豪會不會討厭她這麼笨？

    「那是學堂的意思。」俊霖捺著性子解釋：「現在的學堂分！小孩子讀的是小學，大一點有中學、高級中學，再大一點就得讀大學了。」

    「為什麼上這麼久的學堂呢？我們關外，不都請個先生教小孩子識字而已嗎？」

    「學校不只教人識字，還教人各種知識。像騎馬、射箭都可以學得到。」俊霖舉她比較容易懂的例子。事實上，他也知道目前台灣的教育偏差，可是，他不打算混淆她已經混亂的思想。

    巧兒可不這麼想。騎馬、射箭幹嘛還到學堂學？在家就可以學呀！不過，她沒有再問什麼，因為她覺得仕豪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可不願意仕豪討厭她。所以她喔一聲。

    俊霖以為她懂了，高興的繼續說明相簿裡的每張相片。由於悅雲事先已經整理過，而且照順序排列，再加上註解，所以俊霖很輕鬆就能記住，每個鏡頭下的玉琪是什麼時期。

    巧兒只當聽故事般的看完，然後說：「這些相片真漂亮。我記得這是洋玩意，很貴的。還有，這個女孩，跟我長得好像。不過，我可不敢穿這種衣裳。」說完還吐吐舌頭。

    「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俊霖挫折的問。

    巧兒無邪的張著大眼睛，那樣的表情像極了十七、八歲的少女，俊霖看著又不忍了。

    「她就是玉琪，就是你。」

    「我？為什麼我不記得呢？」

    「因為你現在生病了。」

    「喔！那我會不會好？」

    「當然會。」

    「仕豪，唐先生是誰？為什麼密斯李不認識你？」巧兒突然改變話題，問道。

    「玉琪……巧兒，我現在是唐俊霖，不是仕豪，所以密斯李不知道仕豪是誰。」

    巧兒笑著回答。十分俏皮的說：「這樣公平，我呢！變成玉琪，你變成唐俊霖。」

    「那以後我叫你玉琪，你叫我俊霖，好不好？」

    巧兒認真的想了一會，再認真的問俊霖：「你是不是不喜歡巧兒這個名字？」

    「不是。我喜歡。但我比較習慣叫你玉琪。」

    「這樣，那好吧！不過，如果我忘了你是在叫我，你可不准生氣。」巧兒沉吟了一下，答應道。

    「當然。」俊霖回答：「玉琪，你現在幾歲？」他實在想不透，以玉琪二十六歲的年紀，為什麼會有少女的嬌憨。

    「十六歲。」巧兒毫不猶豫。

    十六歲？俊霖搖頭了。如果他早婚的話，小孩有可能跟她一樣大了。

    「仕豪，」巧兒又吐舌頭做鬼臉，「對不起，我忘了，俊霖，為什麼你好像比較老？比較白？」

    「玉琪，我剛剛不是說前世今生嗎？巧兒是你的前世，玉琪是你的今生，現在你已經二十六歲了。」

    「你是說，我已經死了？」

    「不是你，是巧兒。巧兒重新輪迴變成玉琪，懂嗎？」俊霖困難的解釋。他不敢奢求巧兒聽得懂他的話。

    「那為什麼玉琪不見了，巧兒在呢？」

    俊霖辭窮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怎麼向她解釋？

    「我不知道，玉琪，今天你爸媽會來看你，你千萬別讓他們太擔心，知道嗎？」

    「他們是不是要帶我回去？」巧兒驚恐的問：「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在一塊兒。」

    「別怕，他們只是來看看你，不會帶你回去的。」

    「真的？」

    俊霖肯定的點頭。

    巧兒一放下心，心思又轉到別的地方。

    「仕……俊霖，我想騎馬。」

    「等你傷好了，我再帶你去，好不好？」

    「那得等多久？」巧兒不高興的問。

    「別急，李醫師說，下星期就可以下床了。」

    「那是幾天？」

    「再十天吧！」

    「這麼久？」

    「你可以看電視呀！十天很快就過去了。」

    俊霖拿搖控器開電視。

    巧兒好奇的看著，然後皺著眉自言自語：「奇怪！我怎麼好像看過這個束西？我沒有印象呀！牧場上沒有這種東西嘛！」

    電視上正在美語教學，幾個人用美語交談著，巧兒聽著，瞪大眼睛：「俊霖，為什麼我聽得懂這種稀奇古怪的話？」

    「你學過。」俊霖用充滿驚喜的口吻說：「你記得，你記得玉琪學過的東西？太好了。」

    巧兒覺得好難過，仕豪顯然比較喜歡玉琪。他叫她玉琪，對她記得玉琪的事非常開心，他說玉琪是她。但，她是巧兒啊！如果她不是玉琪，只是巧兒，仕豪是不是就不愛她？巧兒開始自憐了，她覺得好無助。可是，仕豪一定不懂的。她自己也搞不懂阿．「怎麼了？」俊霖發現她怏怏不樂，問道。

    「沒什麼，我累了。」

    「那你休息吧！別看電視了。」

    巧兒點點頭。

    俊霖扶巧兒躺下，親她額頭一下。

    「我到公司去看看，如果有事情找我，請密斯李打電話給我，我會馬上趕回來，知道嗎？」

    巧兒又點點頭。她現在只想偷偷的哭一場，哪有心情注意聽俊霖說什麼。

    俊霖忘了巧兒根本不知道電話是什麼。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每個人都知道電話。是啊！誰不知道呢？但是，巧兒不知道，而且她沒有問，俊霖忽略了。

    而這個疏忽，讓巧兒覺得自己不受歡迎，因為她太笨了。玉琪一定什麼都懂，她為什麼這麼笨呢？

    巧兒自怨自艾的躲在被窩裡掉淚，許久之後，便哭累睡著了。

    ☆☆☆

    悅雲到山莊來看玉琪，特護告訴她：「玉琪睡著了。」

    於是，悅雲輕聲的進房看她。見她悶頭躲在被窩裡，怕她難受，想替她拉好被子，才一碰到被子，巧兒便醒了，臉上還掛著淚呢！

    「作噩夢？」悅雲抽了幾張面紙遞給巧兒。

    巧兒搖搖頭，覺得這位陌生而親切的女孩，有種熟悉的感覺。可是，巧兒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不記得我，是嗎？」悅雲溫柔的說：「沒關係，我是唐悅雲，俊霖是我哥哥」悅雲本來還想說，她倆是好朋友，想想，還是別讓情況更複雜，便改口說：「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吧？」

    巧兒點點頭。

    「你為什麼不說話？沒有不舒服吧？」悅雲突然驚慌的問。

    「沒有，我很好。」巧兒見她這麼關心自己，好感動，眼淚又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怎麼哭了呢？」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因為我是玉琪？」巧兒抽噎的問。

    「……」悅雲被她這麼一問，倒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捧著面紙盒，坐到她床邊。

    巧兒順手抽著面紙擦著眼淚，斷斷續續的說：「我是巧兒……不……不是玉琪，俊霖……仕豪說……巧兒死了……可是……我明明在……這裡呀！你們都喜歡……玉琪，不喜歡我。」

    「怎麼會呢？」

    「會。因為玉琪比較聰明，我比較笨。」巧兒黯然的陳述。

    悅雲雖然知道這項討論有些可笑，她跟玉琪討論玉琪、聰明或巧兒聰明？什麼跟什麼嘛！她都快搞不清了。不過，她知道，現在玉琪需要別人給她的肯定和讚美。

    「你怎麼會笨呢？」

    「我聽不懂仕豪，不，俊霖說的話。我不知道電視、電話，俊霖叫我打電話，我打它幹嘛呢？它又沒有得罪我。」巧兒滔滔的說。然後，她看見手上拿的面紙，再疑惑的看悅雲捧著的面紙盒，腦子突然浮現一個名詞：「這是面紙？」

    悅雲點頭。

    「唐姑娘？」

    悅雲不等她說完，打斷說：「叫我悅雲，不然叫學姊也可以。」

    「學姊？」巧兒叫得好溜，彷彿常叫似的。她已經漸漸接受潛意識閃過的印象，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好吧！我就叫你學姊。學姊，我沒有看過別人穿你這種衣裳。可是，我卻覺得很正常，彷彿你本來就該穿這樣，你說奇不奇怪？

    「還有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從來沒見過，也不知它們叫什麼。但是，我很自然就會用了他！」

    「那表示你很聰明呀！」悅雲稱讚道。

    「真的？那俊霖會不會也這麼覺得？」巧兒興奮的問。

    「當然會呀！」悅雲愉快的回答，高興笑容又回到玉琪的臉上。

    巧兒拉著悅雲又說了好多話。

    悅雲想，巧兒要不是悶慌了，便是潛意識還記得她。她寧願相信是後者。而且，聽巧兒的談話，似乎對玉琪的生活有些概念，她得再請教何醫師才行。

    ☆☆☆

    悅雲離開何醫師處，便直奔總公司，她先找到偉寬。

    「偉寬，我哥呢？」

    「在他辦公室啊！」

    「你跟我來。」悅雲說完便轉身走出去。

    偉寬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悅雲連敲門也省了，直接打開門叫。

    「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俊霖聽到門砰一聲，反射性的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