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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七月漫

    不知過了多久,見林芙兒仍是一動也不動,冷寒月終於移動腳步,不過卻不是走出房門,而是就近坐到桌前,盯著閃爍的燈火。

    「我並無意傷害你。」他沉靜地說。

    夜寂靜,此時的冷寒月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在這樣的氣氛中,又和她同處一室,煩亂的思緒一下子如潮水般湧來,多年前的悲痛在眼前一一掠過——

    「二十年前,我父親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十分美艷的女子。柔順的母親在父親面前一句話也沒說,她是太軟弱了。幾年後,她毒死了父親,同時在月湖的上游下毒,幾名無辜的村民也因此而死亡——」

    閉上眼,不知道是往事的痛太深而難以忍受,抑或是怕她會有的未知反應。

    四周再度沉靜下來,冷寒月不再說話,面無表情的仍盯著那盞微弱晃動的燈火。

    林芙兒睜著眼,背著他的身子依舊僵直,心中複雜的思緒翻騰不已。

    他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冷寒月的個性內斂寡言,應該是不會隨便向人說這些的。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太確定。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縱是心中存疑,林芙兒還是捺不住地開口問。

    豆大的燈火忽明忽滅,將室內景物輕輕搖晃著,就如同林芙兒的問話般,正輕輕搖晃冷寒月的心。

    冷寒月好似有些激動,半晌,他才冷冷地開口:「五年之間,她將冷月宮的財務掌控於手中,以冷月宮的名義在外積欠了龐大的債務。」

    「她是為了錢?」這未免也太笨了吧?

    「或許吧!」

    「那……現在她呢?」

    「死了。」冷寒月淡淡的回答。

    但林芙兒知道,那其中必是包含著無數曲折。

    「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林芙兒已坐起身來,盯著他的背瞧。

    他轉身面向她,迎向她的探測目光。

    「我無法忽視我內心真正的感覺,即使你擁有令我警戒的絕美容貌,但我仍無法否認,我……竟然很在乎你。」他沉靜的說著。

    「不是為了責任想娶我?」

    「那是剛開始。」

    「那麼現在你是……唉,我也不知道了。」莫名的心緒又開始煩亂了。

    冷寒月見她迴避,神色不由得一黯,仍淡淡地道:「我不會勉強你,即使你不願嫁給我,你仍然可以安心地在冷月宮裡住下。」

    林芙兒聞言,反而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冷寒月對她的坦白,讓她心頭浮起甜絲絲的滋味,但是卻覺得有一股無形壓力在煩著她。她不禁低下頭認真考慮和他成親的可能性。

    而冷寒月心中則另有一番激盪。今夜開口說這些話,等於將他難得敞開的心和信任放在她手中。

    輕歎口氣,他不知道自己會對她說這麼多,是不是因為他今天太過疲憊,精神恍惚的緣故……

    她從第一眼見到他時就愛上他了。

    那雙深邃沉靜的黑眸,淡淡地覆上一層薄冰,就和山上那些透明冷冽的冰雪一樣清冷;然而,他全身散發的那種儒雅貴氣,又將他修長挺拔的身軀襯托的有如天神般尊貴。

    她愛上他,是這麼理所當然的事。

    只可惜,他從來不笑——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一副淡然。

    但是,她不怪他,因為她知道他那段令人感到心酸的遭遇,十幾年前發生的那件大事,她曾躲在門邊,聽父母親談論過。

    她一直期待著,有一天,他會注意到她注視他的深情眼光,然後,她一年一年的失望了——他是不會愛上任何一位女子的;而她,為了等他,等到快過了適婚的年紀。

    於是,她做了一個可以永遠待在他身邊的決定。

    她嫁給了向她求婚多次,冷月宮中的二管事——程君范。

    這樣,即使做不成他的妻子,但是她可以退而求其次地常常見到他。

    但是如今,他竟然從外面帶回來了一名女子,一名美麗得像只妖精的女子!而且,他竟然笑了——在她面前,對著那名可恨的女子笑得那樣溫柔。

    不可原諒呀!

    河若水怒盯著那間仍亮著燈火的房間,狠毒怨恨的眸光在暗夜裡閃爍著。

    那妖精一定是使了什麼妖術迷惑了他。

    就像當年老宮主和那名傳說中的惡毒女子一樣。

    「若水,很冷的,你還不睡?」

    程君范關心的聲音模糊地自床上傳入她耳裡。

    「正要睡,想喝口茶。」

    「哦,不要喝太多,要不然你明天又要頭痛了。」

    「嗯,我知道了。」

    她又看了燈亮的方向一眼,隨便喝了口茶,便鑽回溫暖的被窩裡。

    無論如何,是的,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想辦法讓她永遠的消失,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搶走屬於她的宮主。

    在程君范溫暖的懷抱裡,她滿腦子想著的,是如何才能讓林芙兒永遠消失……

    第6章()

    林芙兒一睜開眼,腦中依然鬧烘烘的。

    昨夜冷寒月的一番表白,令她整個晚上難以入眠,聽著窗外風聲、蟲鳴、樹葉聲——她想像著當年冷月宮的情景。

    最後,她得到了一個結論——唉,莫怪他要努力賺錢了。

    不知道冷月宮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錢?還有,為什麼這麼重大的事,江湖上卻沒有人知道呢?真是奇怪。

    昨晚思緒紛亂中,她理所當然地忘了問他。

    不過,今天一早,喔!不對,應該是近午時起床時,她的心情可是相當不錯的。

    尤其那三名丫頭相偕奔來通知她,冷寒月午膳後要帶她四處逛逛時,她臉上的表情有如春花綻放般燦爛。

    「你今天不用工作嗎?」心裡其實是很高興的,但她仍假意地問了一下。

    此時她和冷寒月兩人已在宮前園裡的小道上散步。

    午時的太陽從上空照下來十分刺眼,但是空氣中卻透著絲絲清涼,在兩旁樹蔭的掩蓋下,讓四周陰涼了許多。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見她一臉愉快地盯著他,他的眼神不由得驟轉溫柔。在四目坦然相接的奇異氣氛中,他心中有道暖流緩緩流過,浮動不安的心此時也奇異地沉靜下來。

    「昨天便將事情都處理好了,在萬維還沒回來的這兩天,我都有空。」他說。

    「那麼,你都會陪我嗎?」

    「會。」他雙眸熾烈地盯著她。

    林芙兒卻紅了臉,猛地低下頭。

    若此時問她為什麼迴避冷寒月的目光,她是絕對不會承認她是在逃避,只可能會說是因為剛好看到一隻小螞蟻自他們中間走過,所以她才低頭的,有什麼好奇怪的?

    而且,她的心也沒有莫名其妙地隨便在她胸口亂撞呀,真的,那是絕對沒有的事。

    「宮主!」

    小道盡頭忽來傳來一聲叫喊,隨之,一名神色慌張的男子便往他們的方向奔來。

    「不好了,宮主!」

    「不會吧?你們宮主在這裡好好的啊!」林芙兒眨了眨眼,很認真地說。

    這名疾奔而來、正喘著氣的男子,見到她,愣了一下,反而忘了要說什麼。

    眼前這名男子,年歲約莫五十上下,一臉憨厚,不過此時應該說是一臉慌張呆愣才是。

    「河藏,什麼事這麼急?」冷寒月皺眉。

    「啊!是啦!稟宮主,村子裡二牛一家人不知怎麼地竟然全部昏倒在地,口吐白沫……」他這才恍然記起這件十分緊急的事,趕緊說道。

    「大總管和二總管呢?」

    「他們已經全部到牛二家裡去了,但是好像看不出牛二他們是怎麼了。是大總管要我回宮來請示宮主的。」河藏邊說著,還邊瞄向林芙兒。很尷尬的,他用袖口擦了擦汗,似乎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但是,現在是情非得已呀!

    「我馬上過去。」冷寒月說著,回頭看了下林芙兒。

    「你先去吧,我隨後請河藏先生為我帶路。」林芙兒笑著說。

    「嗯,那我先走了。」說完,冷寒月的身影便隨著話聲倏然消失。

    林芙兒很是嫉妒地見他施展輕功,原本以她的功力也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只可惜現在……算了。

    她翻了翻白眼,回頭見河藏還是一副愣愣的樣子。

    「我們也過去吧!」她笑道。

    「啊!對、對,是的,我馬上為姑娘帶路。」

    河藏表情僵硬,趕緊走在林芙兒的前頭領路。

    過了河,河藏領著林芙兒來到了村子裡的一棟屋舍。

    磚牆紅瓦,前面竹籬攀爬著綠葉紅花,一條碎石子路延伸至屋門,房屋的兩旁還種有兩棵高大桑樹,此時正迎風搖曳著,十足農家恬適的情景。

    這村子裡的屋舍大部分都是這樣子,堅固、簡樸,以種植花草的數目及佈置方式,便可以看出這一家人的性格。例如牛二這一家,應是十分知足和善的。

    及至屋前,林芙兒可以肯定,牛二這人做人必定相當成功。瞧,屋前滿滿的一堆人,而且個個神色焦慮,是真正在關心屋內的人;這個村子並不大,約有二十幾戶人家,看眼前這些人數,大概全村的大大小小都到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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