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官敏兒
他知道那一片片繪滿了邃藍和墨黑的夜空中,為什麼唯獨皎潔如銀盤的圓月最是璀璨?他曉得在她心目中那代表著誰嗎?他又知道陪伴在盈月旁邊那一顆燦亮的星子是誰?而那個孤單佇立在夜空下,倚樹仰望的伶仃背影又是誰?
他買了她的畫,卻不懂她的話,這樣有用嗎?
畫作,可以是演繹心情的萬言書,也可能只是掛在牆上單純的裝飾。
她始終不曉得,她那些讓他特地辟室保存的圖畫在他心中究竟代表著什麼樣的地位?
「款,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啊!說,你昨晚是不是在柴英馳那兒過夜了?」
譚寶心羞澀地低下頭,假裝穿戴飾環迴避她的目光。「沒有啊。」
「騙人!昨晚我假扮你上台去義賣那勞啥子的紙鎮,當他砸大錢標下那隻鬼玩意兒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去他那兒的。這不就是依竹跟柴英馳之間的默契嗎?」
譚寶心勉強扯了扯嘴角,不免為這一番說詞感到悲哀,但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所以她連反駁的立場都沒有。
徐夢萍瞧見她黯然的側瞼,又戳了戳她的額頭。「我說你啊,蠢到不行啊!哪個男人不去愛,偏偏愛上姊姊的男朋友,眼睛長在腳底板也不是這麼幹的,你這樣根本叫做不長眼。」
「徐姊,你別戳我了。」額頭好痛。
「你打什麼岔?我說完了嗎?你哦,這個世界上不是男人就是咱們女人,可是你也別跟自己的尊嚴過不去啊!跟喜歡的男人上床還要這樣拐彎抹角的搞,你是不是被迷了心竅啊你?」
「徐姊,你真的戳得人家——」
「痛是吧?痛才好!看我能不能把你對柴英馳的感情給戳出來,順便換一副新腦袋給你,外頭男人這麼多,追你的也不是沒有,你誰不要,偏偏去挑你姊的男朋友,真會被你給氣死。」
譚寶心再也說不出話,小唇幾番囁嚅之後卻只能擠出幾個豐,「徐姊,我……」
「行了,不廢話了,趕快幫我開店賺錢吧!老娘今天至少要看見三大疊鈔票心情才會爽,頭牌,麻煩認真一點讓我High一下,OK?」徐夢萍揚聲輕快地催促著,見她走出更衣室,朝她的背影揮揮手,接著在半空中搖晃的手掌緩緩停止,然後垂下。
她就算再怎麼大刺豪爽也知道,此刻她的心情肯定不好過。唉!能說什麼呢?就是一個單純又癡傻的呆丫頭。
其實,譚寶心又何嘗願意讓情勢演變至此?
有哪個女人不渴望一段完整圓滿的愛情?誰又願意像這樣這樣拐彎抹角,彎彎繞繞的談感情?
曾經有人說,如果注定是你的,儘管無法手到擒來,也不該要你歷經千串萬苦之後才能獲得。
這句話,讓譚寶心一夜無眠、淚濕枕巾。
自己的確是被柴英馳給迷了心竅呵!否則為什麼,她要這樣苦苦執著這一個注定不屬於自己的男人?
第三章
人總不能只花錢而不賺錢,柴英馳當然也一樣。
他在慈善晚會上花了兩百多萬買一個清朝的破紙鎮,是打算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經理、副理在他面前耍寶耍得太嚴重時,剛好可以拿來K人。說到這個,那個紙鎮被他隨手丟去哪兒了?下午有個幹部會議,正是派上用場的好時機。
「執行長,研發一室的研究主任打電話來,說希望能夠盡快跟您約個時間見面,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報告。」
舒偉將線上的電話保留,轉頭徵詢身後正在射飛鏢的頂頭上司。
「把我最近的空檔排給他。」
說話的當口,牛皮椅上的柴英馳慵懶的坐姿不變,只見他左手手腕一個使力,手指間的純銀飛鏢立刻飛射而出的正中紅心,他伸出食指蹭了蹭英挺的鼻尖,接著拿起第二支銀標瞇眼瞄準……
「主任,請你十分鐘後到執行長的辦公室。」
柴英馳停下動作,轉頭盯著他。「我是說『最近的空檔』。」
舒偉掛斷電話,頭也不抬一下。「是的,執行長,您的空檔一直延續到下午兩點幹部會議舉行之前。」
意思就是說,你是個標標準准的超級大閒人,還在那兒裝模作樣的說什麼空檔,好像自己很忙碌似的。
這一頭,只見柴英馳又蹭了蹭鼻子,這回改由右手射飛鏢。「叫他半個小時後再來。」至少讓他把這一局給射完吧?
下一秒,舒偉像是見怪不怪的拿起電話重新更改會面的時問。
辦公室裡,就見柴英馳一邊哼著歌曲一邊悠閒射飛鏢。呵!他不忙才是應該的吧?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如以往,不是操得像條牛、累得像條狗,逢人就憔悴吐舌,這樣才叫做企業大老闆。
英喬生技一年花了多龐大驚人的薪水養底下這些員工?
誰都不准逃,各個都得幫他分擔一些工作才行。
就拿舒烽來說,他可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的得力助手。
「聽說,你前陣子在北投買了一間八十幾坪的房子給你爸媽?」
「是執行長對我的栽培。」舒偉此刻正以驚人的速度,飛快地將手邊的資料歸納建檔。
「還聽說,你出錢買了一部休旅車給你剛生小孩的弟弟?」
「是執行長對我的不吝嗇提攜。」接著處理發給國外部門的重要E-mail。
「你妹妹好像也拿你的錢出國留學去?」
「要感謝執行長給我大展鴻圖的機會。」再來是下午幹部會議的各部資料匯整。
嗯,有這麼一個謙遜又知感恩的下屬還真不錯。
最後一支飛鏢了,來個完美的Ending吧?中!「我說舒烽啊,你這樣做牛做馬的,結果花錢的都不是你自己嘛!你怎麼有錢不會享樂啊?」
這一回,舒偉所有的動作都停頓了下來,啥事也不干就只專心一意的盯著幾公尺外的頂頭上司看。
「這全都是拜執行長所賜。」
到底是誰害的啊?居然還有臉敢在這裡講。會議報告要他掰、給國外客戶的Mail要他寫,連開會的重要事項也要他事先打勾做記號,把他這個助理操得像牛又像狗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呀?
他怎麼還好意思一邊射飛鏢一邊問這種蠢問題?
媽的,誰不希望享樂啊?但也要看有沒有那個命、有沒有那種體力呀!上司不務正業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他這個身為下屬的,除了蹲在角落苦命畫圈圈之外,還有別的選擇嗎?
「報告執行長,其實小的真的可以自己去揮霍那些錢,只要您高抬貴手。」
柴英馳聞言撇開俊臉,蹭了蹭鼻尖,「咦!研究室的主任怎麼還不來?」
舒烽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僵硬地拿起電話撥號催促。
研發主任還沒來的幾分鐘空檔,柴英馳邃墨的瞳眸飛快掃了下屬一眼。「又買房又買車的,看樣子你現在跟那一家人處得不錯?」
又恢復工作的舒烽頓了一下,繼續埋首辦公。「是的,當然很好,因為他們是我的家人。」
說到這個話題,辦公室內的氣溫彷彿瞬間驟降。
那是一個結,一個讓他們兩人都無法開口直言的結……
「我爸爸那邊呢?」
目光再度掃向舒烽,這一回柴英馳的眼神多了一分凌厲審視。「我交代你每個月定期跟舊金山那邊聯繫,你打電話給他了嗎?」
舒偉的臉部表情因為這個話題而明顯僵了僵。「我已經用Mail跟老執行長的管家聯絡過了,舊金山那邊沒有任何問題或是額外的需求,執行長請放心,您父親一切安好。」
兩人隔著距離彼此對望,舒烽率先移開視線。
柴英馳睇著他規避的側臉,雙手交握成拳的撐搭在辦公桌上。
或許自己不該再逼他,畢竟這是他自己的決定……
直到研發主任敲門入內,悄悄籠罩的低沉氣壓這才緩緩消失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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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畫布的前面,譚寶心手拿著彩筆卻久久不動,只是仰著螓首怔怔地凝望著窗外那一片灰蒙黯淡、毫無光彩的午後天空。
她原本想構思一幅色調輕快明亮的「春漫」,卻發現自己畫不出來,所以手中拿著畫筆,像個沒了電力的機器人,傻傻的坐著停止了運作。
是因為太陽沉譖了,所以她的心也跟著沉了嗎?
還是因為她的心冷寂了,相對的也讓週遭的世界空洞一片?
倏地,一絲絲的雨在透明的玻璃窗畫過一線線水痕,接著雨勢加大淅瀝瀝的打在窗上,原本燠熱的空氣也迅速沾染了那一股涼意。
譚寶心喟了口氣,反手放下畫筆。
以她此刻低蕩沉鬱的心情,「春漫」是注定畫不出來了。
「歎什麼氣?」
突然冒出的低沉嗓音著實嚇了她一跳,她驀地推開椅子轉身面對來人,但力道之大,不小心將木椅給撞倒了,畫筆和一旁的水桶也跟著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