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卡兒
「交給你?裡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中文,只怕到你手上真的是一堆廢紙。」丁佩緹笑道。
他莫可奈何地聳聳肩。「看來我非依賴妳不可了。」
「也只有如此。」她得意地揚著頭。
望著她臉上瞬間多變的表情,時而得意揚高著頭,時而頹喪好似天要塌下來般,她的情緒完全發自內心,表情生動而自然,美得教人驚艷。
他又用這種眼神看她。
「你能不能換個眼神看我。」她打斷他的凝視。
他雙眼警覺地睜大打量著她,她居然敢用這種語調跟他嗆聲,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
「妳認為我是用什麼眼神看妳。」
她的心猛然一跳,皺起蛾眉。「你不覺得自己的眼神無意間摻雜了……色彩。」
「妳是指……黃色?」
他發現她好似很喜歡跟他玩腦力激盪的遊戲。
「不敢承認。」她昂高下巴擺出得理不饒人的悍樣。
徐浩鎮要笑不笑地緊抿著嘴,「心正不怕雷打。」
「也不怕閃了舌頭。」丁佩緹不屑地嗤哼。
徐浩鎮抓住她的手臂,大手覆住她的臉龐。
「你要做什麼?」丁佩緹驚懼地張大雙眼。
從她的防備姿態中,他看到脆弱,發亮的目光緊盯著她顫抖的雙唇,拇指上下撫著她的臉頰。「我只是想勸妳,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她的心霎時如擂鼓般失控亂跳。「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臉緩緩泛起笑意,柔和了不少。「懂得收斂,還算有救。」
她慌亂撥掉他的手,彷彿得救似的身子忙不迭地挪開,就在這一瞬間他彷彿變成會噬人的野獸似的。
徐浩鎮竊竊偷笑。「現在妳慢慢地解說資料上所有的事項。」
「現在?」她不免吃驚地偏頭迎視那雙幽邃深不可測的眼睛。
「當然是現在,時間拖久反而不利推動改革。」沉凝俊顏看不出一絲情緒。
「好吧。」
她以公事公辦的方式將公文中所記載的資料,一字不漏地向他陳述,只見他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吃驚、困惑,這樣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
最令她感到訝異的是,他自始自終耐心地凝聽她的細述。
最後,她松下重擔似的放下資料,「全部資料都說完了。」
他陷入沉思,腦海裡開始思考著該從何處下手?
「佩緹。」
「嗯。」
「採購部和出納的帳目是否吻合?」他輕柔地問著。
「我看看。」她連忙翻閱帳目,「吻合。」
「吻合?」他疑信參半。
她猜出他質疑的地方,「一般台灣公司最大的開銷應該是應酬費用。」
「應酬?」
文化的差異或許就是讓公司衰敗的原因。
「據我所知,許多大公司都會有筆管銷費用,極少公司會查管銷費用花在何處,但是每家公司絕不會不事先預留管銷費。」丁佩緹娓娓道來。
「噢?」這是在歐美各分部從未見過的情形,所以令他感到驚訝。「那妳能從帳目上區分出哪一筆是管銷費用嗎?」
「應該不難。」她倒是大方地一肩攬下。
「那就拜託妳了。」
或許這就是大漏洞……
「少爺。」溫森毫無聲息地闖入客廳。
「又有什麼事?」對於溫森的悄然出現,他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這是林董剛才派人送來的請柬。」
溫森雙手將請柬奉到徐浩鎮的面前,徐浩鎮的眉宇問頓時出現一抹疑雲,從溫森的手裡拿起請柬,猶疑片刻轉遞到丁佩緹的面前。
「妳看。」
丁佩緹知道他遇上難事,毫不猶豫地拆開請柬。「林董要為你開歡迎酒會。」
「需要如此大肆鋪張嗎?我倒想問她,需不需要滿街敲鑼打鼓。」薄唇扭出無謂的淡薄。
又生氣了。
「林董也是一番好意。」她極力為林如英辯解。
「好意我心領,這樣的歡迎酒會不去也罷,反正我一點也不喜歡那種如蠅逐臭的交際。」她的雙眉不悅地緊鎖在一起。
丁佩緹錯愕他強烈的反彈。「難道你在國外都拒絕這類的聚會?」
「幾乎都不去。」徐浩鎮的態度強硬。
「那就是說你偶爾還是會參加。」丁佩緹彎唇淺笑。
「看人而定。」他發出悶悶的聲音。
丁佩緹小心面對他的怒氣,「在會議上看得出來林董支持你的看法,如果你不去參加她的酒會,是不是表示你蔑視她對你的支持。」
「這……」這話不無道理。
「依我之見,不如準時出席林董的酒會,或許你可以在酒會與人交談中找到你想要的蛛絲馬跡,無形間縮短抽絲剝繭的時間。」
她的建議倒不失為是個好主意,於是到了嘴邊的反駁又無奈地吞了回去。「妳很想去嗎?」
「我?」她極力甩著頭,「我沒興趣,這樣大的場面我會嚇得全身皮皮挫。」
她的模樣惹得徐浩鎮忍不住大笑。「不行,妳一定要跟我一起出席。」
「我不要!」
「容不得妳拒絕,別忘了妳的身份是我的未婚妻。」
好可惡,一再地強調她扮演的角色。
「請柬上明明只寫著徐浩鎮,又沒提我的名字,你又何必要強人所難。」
丁佩緹頹喪的語氣近乎哀求。
「噢,原來妳計較請柬上的稱呼,這還不簡單,溫森。」他突然叫喚溫森。
溫森摸不清徐浩鎮的想法,「有什麼吩咐。」
「你轉告林董,因為她在請柬上忽略我未婚妻的名字,所以請她再補寄一張請柬。」
丁佩緹瞠大一雙大眼緊瞅著徐浩鎮,「你別鬧了。」
「我才沒鬧,我只是在為妳爭取權益。」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她有自知之明,她絕對鬥不過他。
「別找碴,我答應你,陪你出席林董的酒會。」她只能噘著紅唇大方認輸。
「這還差不多。」他得意洋洋地露出忘形的笑意。
第五章
丁佩緹試著穩定不斷顫抖的手指,她好緊張、好害怕,她從來沒有參加過酒會,甚至也不敢妄想。在她的感覺裡酒會皆是富商巨賈的專屬名詞,不是她這種身份卑微的女人能參加的。
面對徐浩鎮強硬的態度,磨盡她的膽量,她幾乎鼓不起勇氣迎接即將面對的挑戰。
低頭瞅著自己這一身的打扮,高級質感的布料貼在肌膚上,那柔細的觸感是她初次體驗,以前每每經過這類高級服裝店,她只能用眼睛去觸碰它、欣賞它,絕不會有一絲妄念想得到它。
這一刻……她有著灰姑娘的心境。
「少爺,應該到了。」
到了?
丁佩緹歪著頭凝視窗外,一部部高級房車整齊排列,每一部車都擦得光亮鑒人,林董家佔地之大令人歎為觀止,同時也嚇得丁佩緹倉皇失措。
「這裡確定是林董家?」
「光看院子裡的氣勢,很難說不是。」
徐浩鎮深沉的眸子掃了她一眼。
這樣的奢華景象令她瞠目結舌,不過她還是喜歡小巧溫馨的屋子。在她的感覺裡有錢固然不是有罪,但也沒必要在物資上極盡奢侈,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永遠也填不滿。
偏著頭偷偷瞄徐浩鎮一眼,在富裕環境中成長的他似乎顯得保守。他的屋子算是精緻卻無拘無束、自由愜意,若是能一輩子住在裡面……
她被這突然浮起的念頭嚇了一跳,愣了片刻。
「妳在發什麼呆?」
「啥?」丁佩緹驚訝地拉回心神。
「我問妳在發什麼愣?」
「沒……沒有。」她設法朝他微笑,但是她的嘴唇好像凍僵了。
「等一下進去時,盡量保持笑容,讓大家認為妳是無害的。」他微笑著,笑中隱含一抹詭譎。
「我本來就是無害。」
丁佩緹低垂著頭隱藏臉上的驚惶。
徐浩鎮瞥她一眼,隨即將目光移回正前方。「溫森,等一下你先回去,一個小時後回來接我們。」
丁佩緹充滿疑惑的雙眼瞅著徐浩鎮。
「一小時?少爺,會不會太倉促了?」溫森認為不妥。
「綽綽有餘。」徐浩鎮面色沉凝,絲毫不改決定。
溫森從照後鏡瞥見他的表情,知趣地不再多言。
一位身穿西裝的男士謙卑地為他們打開車門,丁佩緹的緊張已升至最高點,下一秒她將進入所謂上流社交的酒會。
她悄悄地抽著氣,平復內心的慌亂與莫名的緊張。
「可以下車了嗎?」
他早已看出她的緊張,只是始終閉口不提,伸手握住她的手不時地輕輕捏揉,鼓勵著她:「放輕鬆,就當是來參觀。」
「參觀?」她疑惑不解地抬頭看他。
「許多女孩渴望有朝一日能擠身上流派對,享受其中的豪華氣氛。但在我眼中這種派對像非洲叢林的野獸大會集,有獅子、老虎還有爾虞我詐的狐狸,還有待宰的羔羊。」
那雙黑眸戲嘻地閃爍著。
這個笑話不好笑,可她還是忍不住咯咯地偷笑,不經意地放鬆了自己。「那我們是什麼?」
「一隻被覬覦的獅子和一隻不知死活的白兔。」
這是他的笑話?
其實不然,聽在丁佩緹的耳裡卻是另一種暗示,她整個人倏然感到一陣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