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雅雯

    佟馨一早趕到公司逢人就打聽，找不到楊寰宇，她找林紹祥……可是一直到夜晚來臨必須要下班的時候，她還是沒有楊寰宇和林紹祥的消息。

    她好失望，也好想哭！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令她好難受、好無助！

    只是她什麼辦法都沒有，除了等待、還是等待。

    楊寰宇說過他要出差十天，就算他提早出差好了，最多就是等十天吧！十天之後，她就可以看到楊寰宇，有什麼誤會她都可以解釋清楚。

    因為有這樣的希望，所以雖然時間很難捱，佟馨也咬牙忍耐著。

    美國紐約某家專科醫院

    頭等病房裡，床上躺著全身插滿管子的楊寰宇。

    數天前他在高速公路被載豬的貨車所撞，立刻被送到醫院，他傷得很重很重，除了胸部以上因為有安全氣囊保護還算完好以外，其他幾乎全都傷到了。

    雖然醫生努力的搶救，但手術結果還是失敗。

    林紹祥在跟楊寰宇的父母聯絡上後，決定專機送他到美國來接受更精良的手術治療。

    在這裡，楊父動用了所有的關係讓十個權威醫生同時會診，然後歷經四十八小時馬拉松式的手術，雖然成功的讓楊寰宇免於全身癱瘓的命運，但他的雙腿還是無法行走。

    醒來後的楊寰宇完全無法接受自己不能走路的事實，雖然沒有發狂尖叫，但他卻無時無刻不痛捶自己的雙腳。

    有時候更趁著看護不在，他拉起點滴的針頭就往自己的雙腿刺，刺不痛就摔針筒，然後撿起銳利的碎片，毫不留情的往腿上劃……

    他只想感覺痛呀！為什麼就是不能？他好怨呀！根本不想活了。

    要不是看護及時發現，他很可能就會因為流血而身亡了。

    之後所有人雖然看得緊，但仍是讓他找到不少機會自殘。

    一向都是天之驕子，又有最高的身價，尤其長得更是俊美無儔、身材挺拔，他根本無法接受這樣殘缺的自己。

    老天！他寧可在車禍發生時，當場就失去性命啊！

    為什麼要救他？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活著對他來說更殘忍嗎？

    幾天之後，雖然經過老父、老母的哀求，他從一開始的憤怒、悲痛、憤世嫉俗到慢慢趨於平靜，也不再自殘，卻變得異常沉默且冷峻。

    他開始封閉自己，把自己關在一個完全與世隔絕的世界裡，不說話之外，也拒絕面對這殘酷的一切。

    「宇兒，看護說你一直都不吃東西，這怎麼行！求求你吃一口好不好？」

    楊寰宇充耳不聞，冷漠的望著窗外。原本神采飛揚、充滿自信的俊顏像是瞬間失去所有的活力，就連眼神裡都是深沉的絕望。

    「宇兒，如果你不喜歡看護喂，媽餵你吃好不好？」

    「媽，我已經是個殘廢了，你不要理我。」

    「不！宇兒，你不是殘廢，不要這樣說自己。」楊母眼眶泛紅的看著疼愛的兒子。「你只是行動不方便而已，除此之外，你還是我最優秀的兒子。」

    「不要再安慰我了……」他連說話的聲調都是有氣無力的。

    「不要放棄希望，醫生不也說了？你只要定期做復健，還是有機會能走路的。」

    「是呀！只要定期做復健我就能走路，問題是那要多久？或許根本只是醫生安慰病人的話，我能信幾分？」

    林紹祥剛好走到門口，聽到這話，他難過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好好的一個人突然變成這樣，他也很難接受呀！尤其他們還是老搭檔、老同學。

    其實他是楊家的養子，在美國求學期間，他吃楊家、住楊家，楊媽媽還當他是另一個兒子一般看待，楊寰宇跟他的感情更親如兄弟，這便是他畢業後堅持替楊家工作的原因。

    他深吸幾口氣之後，才開門走了進去。

    「寰宇，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佟馨一直在找我們，最後她跪著求蔣秘書……呃！你不要怪蔣秘書，被人跪求了整整五天，換成是我也會忍不住說出來的，何況蔣秘書知道她是你的愛人。她說你誤會她跟葉煒，她一定要跟你解釋，她這一生只愛你一個人，所以……她要地址，她要到美國來找你。」

    沒想到她會來！台北對她來說已經生疏得嚇人了，何況是語言不通的美國。

    換作是平常，他會很高興，可是現在……

    「來了又怎麼樣？告訴她我死了！車禍，或者手術失敗，隨你說。」楊寰宇冷靜的開口。

    「寰宇，你、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她找你找得那麼辛苦，又千里迢迢的來美國……」

    身為楊寰宇的最佳拍檔，他看得清清楚楚，楊寰宇和佟馨的感情是濃得教他這個單身漢既羨慕又嫉妒呢！

    「殘忍是嗎？」楊寰宇突然大笑，只是笑聲無比的淒涼。「那你要我怎麼樣？讓她來看我這副殘廢的模樣？」

    「你……你這樣做會讓佟馨痛不欲生的，你真的忍心？」

    「不忍心又能怎樣？難道真要她永遠陪著一個殘廢？」

    聽到他左一聲殘廢、右一聲殘廢的說著，林紹祥哀傷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末了他才道：「你知道佟馨很愛你，她不會在乎的。」

    「她不在乎，可我在乎！」楊寰宇語氣沉痛的說著：「現在的我，不要說給她幸福，就連基本的快樂我都給不起！」

    「寰宇，公平一點，給佟馨一個機會，讓她證明自己……」

    「不用了！時間是一帖最好的藥，現在也許她會很痛苦，過幾年她就能把我忘掉，然後找到一個適合的男人，幸福快樂的過日子。」

    人生最大的痛苦之一，莫過於親手將深愛的女人推得遠遠的，甚至推到別的男人懷裡；這滋味比千刀萬剮更苦，但他還能怎麼做？

    「答應我，紹祥，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好朋友，那就替我隱瞞真相。」儘管他此刻的心，就像被利爪撕得四分五裂、鮮血淋漓，他還是得這麼做。「相信我，這麼做對佟馨是最好的。」

    「我明白，我……知道該怎麼做。」林紹祥深深看著楊寰宇沉重的說著。

    第8章()

    趕到紐約國際機場的時候，林紹祥遲到了。

    原因是有些事他必須要先去處理，還有就是心理建設，否則他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佟馨。

    他無奈的望了機場附設的咖啡廳一眼，在看到枯坐在一角顯然非常憔悴的佟馨時，他在心中一歎，非常厭惡自己必須狠心去說這樣的一個大謊。

    是蔣秘書不放心，所以替她訂了機票也送她上飛機，然後聯絡他，希望他能到機場接佟馨，可見蔣秘書也為佟馨的真情所感動，要不然她也不會冒著被老闆斥責甚至於革職的危險幫佟馨。

    感覺非常無奈，但他還是要見她，只是每邁開一步，心底的揪痛就加一分。

    佟馨看起來實在糟透了，雙眼滿是血絲，疲憊寫在臉上，像是好幾天都沒有睡過覺一樣。

    「啊！林先生。」看到他，佟馨的精神總算略微一振。「寰宇呢？他是不是還在開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他的，可是……我好久沒見他了，手機他又沒開，我好想他！好想、好想！所以，我求蔣秘書……對不起！實在太麻煩你了，可不可以請你帶我去見寰宇？你放心，我不會吵到他開會，只是看一眼、看一眼就好，其他事情，我可以等他忙完再說。」她一口氣說完一大串話，心底好急、好急！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一定要馬上見到楊寰宇。這些日子以來，她被無助和不安折磨得幾乎形銷骨立，再多等一分一秒，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林紹祥坐在佟馨對面，視線一直不敢落在她蒼白的容顏上。楊寰宇雖然說得不多，但光看他們彼此的互動，他非常清楚他們有多相愛。末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道：「佟馨，你先冷靜下來好嗎？有一件事我必須要跟你說。」

    「林先生，你要說你是寰宇的好朋友、好兄弟、好同學，也是他的特別助理，而不是我先前所誤會的你是寰宇的老闆；這些我都已經知道了，所以你不用再多作解釋。我只想要馬上見到寰宇，你快帶我去見他好不好？」

    不過就是一個簡單的見面而已，為什麼林紹祥那麼遲疑？發生什麼事了嗎？是寰宇還在生氣不見她，所以不准林紹祥帶她去？是這樣嗎？

    這樣想的時候，一股尖銳的疼痛霎時侵向她的內心深處，她感覺心臟激烈的跳動，強烈的不安令她手心沁出汗來。

    她不遠千里而來，就是為了解釋呀！如果寰宇執意不見她，那她該怎麼辦？

    「佟馨，寰宇他……」即便他是個堂堂男子漢，在商場上衝鋒陷陣，什麼強敵都不怕，如今面對一個軟弱的癡情女子，他卻覺得說話艱難，最後他終於道：「寰宇他出了事，所以沒辦法跟你見面。」

    佟馨緊緊的盯著林紹祥，一顆心因為他的話急速下沉，但她拒絕去想像……她的寰宇不會有事的，他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