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櫻桃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段耀凌,我恨你!」她心碎的哭嚷著,雙腿猛踢,雙拳也不住捶著他的背。
他悄悄抱穩了那個小包袱,眸底因她的話語閃過一抹痛苦。
「妳恨我?」他苦澀地笑了,暗自慶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對這個婚姻而言,這起碼是個不錯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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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受盡詛咒的婚禮!
背山面海的美國鄉村小教堂裡,正進行著一場不情願的婚禮。
新郎是個高大威猛的華裔男子,他的眼神讓人直覺聯想到獅子,揚著即將出獵的尖牙利爪,可那一臉的騰騰殺氣,卻無損俊美的容顏。
黑底灰紋的西裝裹住陽剛精瘦的體魄,他的目光緊攫住新娘不放,好似她就是獅子的晚餐。
新娘的部分就比較慘了些。
沒有白紗、沒有捧花、沒有幸福的笑靨,也不知她打哪來的,只猜得到她原本應該是化著濃妝,但此刻眼線暈開了,假睫毛要掉不掉的,號稱持久型的唇膏被她咬得斑駁,一頭長髮蓬亂得像個鳥窩。
很像從哪個奇幻舞台劇跑出來的演員,瘦小的神父心裡想著。
看她那身皺巴巴,左一個裂口、右一個裂口的雪紡紗,他毫不懷疑這個新娘是經過一陣奮戰,最後黯然落敗,才被扛著來結婚的。
當神父這麼久,什麼怪事都見過,但眼前的情景還是頭一遭遇上,真的。
「神父,請為我們證婚。」中國男人用英文命令。
「是……是。」他連忙看看桌上的小抄,逃避新娘殺過來的眼神。「段耀凌先生,請問你願意娶唐貴霓小姐,一輩子愛她、疼她、保護她,不管任何狀況,都對她不離不棄嗎?」
「我願意。」他想也不想的沉聲回答。
「唐貴霓小姐,請問妳願意接受段耀凌先生為夫,一輩子愛他、照顧他、體諒他,不管任何狀況,都對他不離不棄嗎?」
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持續著。
新娘狠瞪著新郎,那眼神像是恨不得要將他千刀萬剮似的。
「不要忘了,妳母親臨終前對妳交代過什麼。」新郎用華語冷冷地提醒她。
那雙累得通紅的雙眼,突然盈滿了難以言喻的情緒。她垂下眼睫,伸手將礙事的假睫毛忿忿一扯,狠狠一丟,像小貓咪似的喵嗚──
「……我願意。」
「現在,請你們交換信物。」
唐貴霓生氣的拿出那枚男性婚戒,將它一指套到底,然而段耀凌為她戴上戒指的手勁,卻出乎意料地溫柔。
她低頭看著她的婚戒,跟他的是一對的,沒嵌上巨無霸的鑽石,只有細碎小鑽圍滿一圈白金戒環,材質很精良,樣式很簡單,卻是她最喜歡的風格。
這戒指鐵定造價不菲,但她不記得曾在哪本珠寶目錄看過同型同款的戒指。
「在場有誰要提出反對意見的嗎?」
雖然觀禮座上只有兩個宿醉未醒的年輕人,但神父仍盡責地問。
段耀凌找上那兩團肉泥當見證人,就是料定了他們說不出話來,遂以眼神示意甚父宣佈他禮成。
神父瑟瑟的發著抖,不敢不從。
「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只見一雙鐵臂毫不溫柔地將新娘扯入懷中,激切地吻住她的櫻桃小口,在她幾乎要陶醉其間時,又毫不溫柔地推開她。
……禮成了……
唐貴霓眨了眨茫然大眼,在看見他一臉惡劣的笑容後,開口就是一串低吼。
「段耀凌,我希望你下地獄!」
他扯開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我早就在裡面了,霓霓。」他挑了挑眉,一臉諷意。「現在,就等妳下來陪我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看著那雙燃著濃濃恨意的眼眸,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第二章
出了桃園中正國際機場,唐貴霓很訝異,段家並沒有派出黑色加長禮車前來迎接「凱旋歸來」的段耀凌。
俗話有云:要讓哪個人的日子難過,最好的辦法就是跟那個人結婚。
她相信,朱敏華,恨透了她與媽媽的段夫人,要是知道段耀凌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娶進家門,一定會樂歪了嘴。畢竟在媽媽去世前,她用了各種手段趕盡殺絕,甚至連媽媽死後她都不願意放過……
一思及此,她不禁將雙手捧著的小包袱抱得更緊。
「跟我去拿車。」他吩咐著,走在她前面。
幾經波折,加上數夜不成眠,她的精神已有些恍惚,所以,當鞋跟一拐,她就知道跌這一跤是在所難免,索性抱緊了小包袱用身體護著,順勢跌下去。
沒想到才跌到一半,她卻發現自己硬生生地被撈住。
「站好。」段耀凌冷聲命令。
他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護住她抱著小包袱的手。
瞌睡蟲頓時全部退散,她戒備地看著他。
「放開我,馬上放開我。」
奇怪,他的後腦勺是有長眼睛嗎?不然怎麼知道她快要跌倒了?
還有,他怎麼會幫她護住小包袱?莫非他早已猜到裡面裝的是「什麼」?
他會不會伺機搶走,拿去給他母親,完成終極復仇大業……
「你站好我就放手。」他的眸裡沒有溫度,只是一逕的譏諷道:「連路都不會走,莫非你這幾年名模生涯都是混假的?」
她討厭他傲慢的口氣、討厭他睥睨的眼神,也討厭他精神奕奕的模樣,因為這樣只會對照出她的憔悴與疲憊。
她唯一慶幸的是,在飛機上的化妝室內她已經把濃妝卸掉,還自己一張乾淨的臉,換回一身正常的衣服,不然現在她會更難堪一萬倍!
她打直腰板,他的嘲弄讓她鬥志旺盛。絕不可以輸給他的敵意!她告訴自己。
「我站穩了,你可以放手了。」
接下來跟在他身後的每一步,她都特別小心,因而沒注意到,其實他是豎直了耳朵在聽她的動靜,才能在她跌倒前及時攫住她。
段耀凌按開遙控鎖,一輛實用級的————休旅車燈閃了閃,發出電子式聲響。
她很詫異他開的竟然不是Benz、BMW、Jaguar、Ferrari或Porsche等名車,畢竟段氏的「勝太電子」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電子集團,他又是眾所矚目的企業家第二代,已經晉身總裁之列,跺一跺腳就可以造成商場地震的一號大人物。
不過話說回來,也許他覺得載她根本不必用上什麼名貴轎車也說不定。
他們各自上了車,都沒有說話,段耀凌將車開出停車場,一路往外飛馳而去。
同樣一個桃園中正國際機場,當年她十二歲遭遇母喪,輾轉從這裡出國,一去十三載,從來沒有回來過,之間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她靜靜的看著窗外,看著變得更熱鬧、更擁擠、更五光十色的城市,纖指有意無意地撫著小包袱,盈盈水眸閃動著,彷彿心裡正悄悄的在對誰說話。
他車速不快,路程中沒說半句話,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她發現他把車開進一個地下停車場。
地上建築物看起來像是一棟豪華公寓。
她忍不住開口問了。「我們不回你家?」
「不回去。」他一愣,像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句話,僵硬地回答。
「我以為你會忙不迭的把『戰利品』運回去向令堂交代。」而她早已進入戰備狀態。
其實她這麼說只是賭氣,她才不想這麼快就見到段夫人,尤其當她還沒把最重要的物品安置妥當……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要激一激段耀凌。
誰要他變得如此冷酷!他早已經把娶她的諾言變造成報復的工具,他以為她與媽媽奪走他父親所有的愛,冷落了他和段夫人,所以恨她們入骨。
可惡!要不是媽媽臨終前,再三交代什麼都不准說,她絕不會讓媽媽在九泉之下還被人白白冤枉。
段耀凌沉默了一下,回答得更狠毒。
「我不認為你有資格踏入段家大宅。」
「資格?」她發抖。他跟她講「資格」?
媽媽在天之靈請保佑她不要因為一時氣憤,狠狠的拿高跟鞋從他的頭上敲下去。
「你母親用盡心機也登不上『段夫人』的寶座,你雖然佔了這個缺,不過,我不打算讓你過得太如意。下車!」
他催促著,替她拎下柏金包。
從飛回台灣的航程中,他已經清楚知道,她絕不會跟那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包袱分離。
他帶著她搭上金碧輝煌的電梯,按下密碼,直達六十六樓。
電梯門一打開,就是大理石砌成的華麗玄關,沒有密碼就上不了這層樓,電梯門宛如銅牆鐵壁。住在這座豪華公寓的住戶,非富即貴,都很滿意此種滴水不漏的保全措施與大開大闔的格局。
她忍住氣,看他打開另一扇大門,踏入未來的下榻處。
「這裡就是我們的『新房』。」
他把柏金包往大廳的沙發輕輕一拋,轉身朝電梯走去。
她錯愕地看著他準備離開的動作,他真的打定主意把她丟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