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張綾
「我們從軍去了。」
展陽說得輕鬆,一句話便帶過,然而趙落月卻驚詫地說不出話來。
「從軍?」
「不錯!」展陽繼續道:「雖然在邊關每天都在漫漫黃沙中度過,但是為了攻打北方的蠻子,大家可是卯足了全力。每個人都不斷地操練,只要戰鼓聲一響,到了戰場上,每個人都奮勇殺敵,只想打贏這場仗,果然,咱們最後終於不負所望。」
趙落月從頭到尾細細聽了一遍,有關於霍鷹豪的一切,展陽是隻字也沒提到,急得她再也忍不住開回問:
「那……霍鷹豪呢?」
「你說大哥啊?」展陽率直地說:「他才厲害呢!雖然他身為副將,但是在沙場上,他可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啊!」副將?沙場?這麼說他並沒有死,而且從軍去了!霎時,趙落月腦中一片錯愣。
「今日一早,咱們還接到皇上的聖旨,大哥這會兒可是受封為右驍衛大將軍了哩!」
「你是說……霍鷹豪一直都和你一起,你們離開冷風寨……一起從軍去,一起回京?」事情居然出乎她的意料,這一切發展真是令她大為意外。
「是啊,我還住進大哥的將軍府呢!」展陽補充說明。
她是該高興還是要悲泣?
他沒死,她應該要高興的,她居然天真到以為那玉釵子足以殺死他!但更可悲的是,她還想為此出家,更甚至傷心落淚了好一陣子……此刻,她真想大叫,她這個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落月……你怎麼了?」見她神色黯然,展陽趕緊低問。
「沒什麼。」她斂去悲意,勉強笑了下。「恭喜你,終於功成名就了。」
「嘻嘻,別這麼說,我只是名沒沒無聞的小將啦!」展陽摸摸頭,輕聲笑道:「倒是大哥就不同了,一夕之間就成了家喻戶曉的大將軍,該恭喜的應該是他才是。」
他成了大將軍,而她竟然傻傻地夜夜為他哀泣!可笑啊,這真是太可笑了!
展陽壓根兒沒注意到趙落月的神色,自顧自地一個勁兒地講:
「你知道麼,我一進將軍府就被府裡莊嚴氣派的場面給嚇了一跳,尤其府裡大得嚇人,我走了好幾回才認出路來哩,相信你一定也沒瞧過將軍府對不對?今兒個你隨我回去,我帶你瞧個仔細好不好?」
「不好。」她想也不想就拒絕。
雖然她很想見霍鷹豪一面,到了將軍府,就能如願以償了,在過去一年裡,她曾日夜思念到心痛,以致於夜夜難眠,但是現下這一刻,她完全不想。她知道他一定還在恨她,尤其她傷了他之後就逃走了,新仇加上舊恨,他更加不會饒恕她。倘若她主動去找他,或許他還會用鄙視的眼光瞧她,得到一頓不堪入耳的怒罵而已。
「為何不去?」他實在不明白,明明兩個人心中都有彼此,為何一個不願說出口,一個又想太多,這豈不是好事多磨?
「別忘了我是霍鷹豪的仇人,更何況我還刺傷過他,他恨我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歡迎我去呢?」她的臉上掃過一絲哀怨。
「你放心,大哥不會恨你的。」看她一臉哀傷,展陽有些著急,一急之下,大聲說道:
「當你還在冷風寨時,大哥就不恨你了。那時他很想放你回長安,卻因為強佔了你害你病了好久,怕你會尋短見,因此才在公孫先生的建議下想要來個移情變氣,所以弄了一個巧巧姑娘來氣你;沒想到你因而傷了他,兩個人弄得不歡而散。現在我說得這麼清楚,如果你對大哥還有一絲感情的話,你就去見見他吧!」
「你來這兒找我,為的就是替他說話的麼?」儘管展陽言之鑿鑿,然而,她仍然半信半疑。
「相信我,我只是不願見你們為情如此煎熬!」展陽激動不已。
「就算如你所言,既然你都可以來找我了,為何他不能來?莫非他現在是大將軍,看不起我這個小人物了是不是?」
「不是這樣的,大哥他……」展陽礙於答應霍鷹豪不准提是他命自己前來的,只好又住口。
「請你轉告他,他若對我有一絲感情的話,請他自己來見我。」
儘管她是這麼渴望見到他,她還是不願先低頭,如果高效如霍鷹豪能做到這一點,那時候,她便相信他是喜歡她的。
自從那一日展陽離去後,足足過了半個月都沒再來過,就連「那個人」,也毫無動靜,如同石沉大海般,音訊全無。
她從沒奢望什麼,也不敢奢望什麼,雖然她日日期盼霍鷹豪的出現,但是她也明白,霍鷹豪對她,有的只是厭惡。她會對展陽那樣說,全是自欺欺人,她只是不願放下身段求他來而已。
「小姐,這兒有五卷字畫我全帶進城去寄賣了,另外需不需要我幫你帶點脂粉回來?」劉嫂綁好字畫,小心裝入布包裡。
「不用了,你快去快回吧。」趙落月一邊提筆做畫,一邊回道。
「那我出門了。」
劉嫂一走出大門,不久,隱身在木屋大門外,一名戴著斗笠、身穿玄色長袍的男子便走進屋裡來。
「敢問姑娘,這壁上的字畫怎麼賣?」
乍聞屋內有男子聲音,正在做畫的趙落月隨即抬頭說道:
「要買畫請到城裡的字畫商那兒,我這兒的畫是不賣的。」
說話的同時,趙落月仔細地瞧了下對方——
這男子身形高就健壯,頭上戴著一頂大斗笠,把臉都蓋住了大半,像是怕人瞧見一樣,可真奇怪!
「姑娘的畫工精細,在下實在非常喜歡,可否請姑娘割愛,在下願意以高價購買。」
「真是抱歉,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兒的字畫是不賣的。我這兒有的城裡也有,請你往城裡走一趟,那裡有足夠的上等字畫,會多到讓你買不完的。」她有些不悅了,也怪起自己粗心,竟然忘了把門閂上。
「可是我只想買這一幅,那兒有麼?」
趙落月順著男子所指的方向望去,霎時一驚,容顏頓時變色。
「這幅畫我不賣。」
那並不是她慣常畫的山水畫,而是一幅人物畫,畫中人是霍鷹豪,為何這名男子會要這幅畫?
「只要你開口,無論多高的價錢我一定買。」男子以低沉的嗓音說道。
「你又不識畫中人,為何想買下它?」她很想瞭解對方買畫的動機。
「在下純粹欣賞仳畫,不識畫中人又有何干係?」
「這幅畫乃是我把記憶由我心中幻化至紙上來,對我的意義非凡,所以我不賣。」
做畫的當時,她對霍鷹豪的思念如潮水一般源源不絕,那段刻骨銘心的情意也因為思念而變得痛苦,雖然當時對他的記憶鮮明,但又怕多年後會忘了他的長相,忘了他的一切,因此便把當時的記憶藉由紙筆傳達出來,往後見了畫,就好似見了他一樣,這種感覺可不是眼前這位局外人所能瞭解的。
「此人果真對你如此重要?」男子又問,嘴角似乎帶著一抹笑。
「重不重要是我的感覺,你似乎問大多了。」此人更是唆,說了不賣,卻偏偏問東問西的。
「在下只是好奇姑娘不把畫賣我的理由。」
「不賣就是不賣,你請吧!」趙落月毫不客氣下了逐客令。
男子忽地緩緩走近她。「若我執意要買,你又能如何?」
趙落月把臉一抬,想看清對方的臉,無奈對方斗笠壓得極低,她只能看見他的唇及下額,那唇形……她總覺得似曾見過。
「這位公子,你究竟想做什麼?」趙落月懷疑這位男子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果你的畫不賣我,我只好把你帶回去,好押著你多畫幾幅給我。」
男子一步步靠近她,眼看身子就要貼上她,她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背抵著壁面,才朝對方叫道:
「你馬上出去,否則我要喊人了!」
「這麼僻遠的地方,你喊破喉嚨也沒人會聽見的。」男子倏地將身子貼上她。「更何況,你早已是我的人了。」
「你到底是誰?」她驚慌地看著他,想從那修長健壯的身形瞧出端倪。
「一個想你想到心痛的男子。」
只見男子緩緩摘下斗笠,趙落月睜大了雙眸,由那滿眼的不置信,看出她驚詫的程度。
是他!他終於還是來了。
她的眼眶倏地溢滿淚水。
這是多久的期盼才盼來的!她已經記不清楚了。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可是此刻他卻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這不是夢吧?
「你過得可好?」霍鷹豪看著她發上的玉釵子,其實由此已經可以確定她對他的情意了。
一句體貼的關心話,把她帶入了無邊的震撼,頓時,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地滾滾而下。
她泣不成聲,登時無法啟口。
「隨我回去吧。」他憐惜地擁她入懷。
隨他回去?難道他忘了她是趙守連的女兒,忘了他們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
錯愕中,她連忙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