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唐昕
「你真的這麼想?」軒轅陰嫚眼前升起薄霧。
「微臣句句衷心,絕無虛假。」文朗玥坦蕩地回答。
軒轅陰嫚黯然轉身,閉上雙眼。「文大人,你可以告退了。」聲音不大,但足夠他聽見。
文朗玥躬身揖,退兩步之後,才轉身離去。
歎了口氣,軒轅陰嫚睜開雙眼,淚水並不如預期地盈滿眼眶。
是她天性寡情,還是愛得不夠?
粼粼波光映著無瑕麗顏,只有淡淡的漠然。
殊不知與文朗玥湖畔對話的翼幕,已落入遠在另翼頭的戰無撤眼裡。
粗獷的俊顏泛起一抹抹深沉的痛苦神情,隨即隱於眼底。
回春堂是京城裡老字號的藥鋪,平日抓藥的客人很多,生意極好。
這一日,藥鋪裡的夥計剛送走一名衣著不俗的美貌丫鬟,不由得怔怔地出神。
「阿順,還杵著作啥?這兒有兩張藥單,快去依帖配藥。」店家喝聲,隨即遞來藥單。
「老闆,方纔的丫鬟好面善。」阿順搔搔頭。
「啐!工作不工作,淨瞧著漂亮姑娘,當心配錯藥材。」店家瞪眼斥責。
阿順咋咋舌,接過藥單開始配藥。「哎呀,我想起來了,那位丫鬟是將軍府裡總管事的女兒,曾隨總管事來過幾次。」他的記憶向不差。
「哦,是嗎?」店家沉默半晌,開口問:「那丫鬟方才配些什麼藥材?」
阿順很快的將方纔配過的藥材復誦了一遍。
店家才聽完,臉色遽變,立即朝店舖外走。
第7章(2)
「老闆,您上哪兒?」阿順忙問道,心中微微詫異。
走出鋪外的店家停下腳步,折回店舖門口囑咐道:「阿順,收鋪,今兒個不做生意。」話甫落,店家再度離去。
「老闆……」
店家卻是頭也不回,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不多時,他懷著顆忐忑的心,來到將軍府大門外。
「什麼人?」門外的侍衛喝道。
「是回春堂的店家。」
「想見府裡的總管事。」
侍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之後,才說:「你且等著。」語畢,侍衛喚門房通報。
隔了很久,門房才讓店家入府。
此時此刻,店家已如熱鍋上的螞蟻,滿面大禍臨頭之色。但願一切只是他虛驚一場才好。
軒轅陰嫚怔怔地坐在桌前,雙眸直盯住眼前玉碗裡褐色的汁液。
這是親它手開的藥方子,目的是為打掉她腹中的骨血。
人說,虎毒不食子,直到這一刻,才明白箇中滋味。
原以為她對戰無撤的恨意足以令下定決心不為他產下子嗣,只是,臨到下手時,卻發覺自己的心竟起難言的痛楚。
莫非,她對尚未謀面的孩子已有難捨的感情?
怎麼會呢?她恨孩兒的生身之父啊!
狠下心一咬牙,她端起面前玉碗,湊近唇邊。
痛楚的感受波波襲來,在心口劇烈地翻攪著。
倏地,咬住唇,起身來到窗台邊,將碗裡的藥潑出窗外,藥汁迅速滲入泥地裡。
隔會兒,如夢初醒,緩緩踱回桌邊,將手中的玉碗擱下。
驀地,房門大開,戰無撤衝進房內。
眼一掃,他瞧見桌上的玉碗,忙走近桌邊,瞧眼空碗之後,他面色遽變,黑眸中暴出怒焰。
「喝什麼?」他把抄起的皓腕,將由椅子上扯起來。
軒轅陰嫚迎上他的眼,未置一語。既然沒做錯,就毋需開口解釋。
面對他的暴怒,她不由得心生恐懼。記憶中,他從來未曾對如此憤怒,即使在虎陽山寨時也不曾。
「有什麼可說的呢?」儘管害怕,它仍昂起頭,力持平靜地說道。
「你難道一點也不愧疚?」他面色鐵青。
「我問心無愧。」她答,仍是面不改色。
聞言,戰無撤額上青筋欲爆。「你不在乎?」他咬牙問道。
「我不知道該在乎什麼?」她淡漠如常。
下一瞬,戰無撤一個巴掌將軒轅陰嫚打倒在地上
你敢打我!」軒轅陰嫚撫著熱辣辣的面頰,憤恨地開口。
「我是早該打醒你這個沒有心的冷血女人!」若非藥鋪老闆通報,他怎能得她知竟狠得下心除去自己的骨肉。
天啊!他到底做錯什麼?讓她如此的憎恨他,甚至連自己的親骨肉也可以不愛?
軒轅陰嫚直凝視他,然後緩緩的站起了來。「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她一字一字的著。
戰無撤緊盯住她,搖了搖頭,口中發出苦澀而刺耳的笑聲;緊接著,他一腳踢翻桌子,轉身大步離去。
他原以為兩人可以有未來,可是,她卻親手毀滅切!
戰無撤的心像是已經死去。
軒轅陰嫚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地,如一尊泥塑……
良久,她才驚覺自己竟淚流滿面。
究竟,她是為了什麼而流淚呢?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深夜,軒轅陰嫚獨坐窗前,了無倦意。
「夫人,這麼晚了,怎還不歇息?」丫鬟受召而來,微感詫異。
兩個時辰之前是親自服侍夫人入睡的啊!
「我怕睡不著。」軒轅陰嫚開口。
「夫人有什麼吩咐?」丫鬟問道。
「將軍人呢?」
丫鬟怔,訥訥地道:「將軍他……他……」
「是不是還在寶軒廳裡?」軒轅陰嫚盯住丫鬟,水眸在瞬間轉為凌厲。
「是。」丫鬟無可奈何地回答。
軒轅陰嫚微微地擰起眉。「你可以下去了。」
「是。」丫鬟恭敬地退出門扉外。
軒轅陰嫚沉思半晌,終於起身走出房門。
她獨自一人來到寶軒廳外,正欲推開廳門,耳畔卻傳來一陣女人的嬌笑。
當她下寒著張臉推開廳門,入眼的是戰無撤與三個官妓飲酒尋歡的情景。
戰無撤淡瞥眼。
「來做什麼?
軒轅陰嫚盯住他,明眸掃過偎在他懷中、衣不蔽體的官妓。「我想問你,身為一國將領,夜夜飲酒尋歡,成何體統?」
「這是我的府邸,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誰也管不著!」戰無撤嘲諷地回道。
「難道不怕風聲傳入父王耳裡?」
聞言,戰無撤笑得放肆。「現下是太平盛世,我這個將軍尋歡作樂下,又有何妨?相信王上定能體諒。」
「你……」
「倘若無事,就請回蘭怡苑吧!別來壞我了的興致。」話甫落,他低頭湊近官妓粉頸,輕狎地嚙咬著,烙下細碎的痕跡。
官妓在他的勾挑下,發出混合著愉悅與痛楚的呻吟……
「你該死!」軒轅陰嫚心口有抑制不住的怒氣在翻騰。
戰無撤抬起頭,輕狎地道:「你也可以加入們。」他頓了下,薄唇扯開一抹殘忍的笑,「說不定,你還可以向她們學習如何取悅男人。」黑眸緊鎖住,眸底寫滿刻意折磨的恨意。
軒轅陰嫚心口猛地揪,幾乎要承受不住他刻意的羞辱。
然而,她並沒有哭,只是昂起頭,無言地轉身離去。
「怎麼,矜貴的身份讓放不下身段來取悅自己的良人嗎?」戰無撤在轉身之後譏諷地著。
軒轅陰嫚身子僵,停下腳步回首道:「你不配良人二字!」
笑意在瞬間自戰無撤眼底消逝。「在你眼裡,我什麼也不是!」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熠熠黑眸底閃爍的,是旁人所不懂的深沉哀傷。
軒轅陰嫚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看著他的眼眸,悄然掉頭而去。
戰無撤瞧著漸行漸遠的背影,眉心不自覺地擰蹙起來。
「滾!全都給我滾出去!」他毫無預警地暴吼。
官妓們被他突如其來的烈怒所震,個個驚惶失措地退出寶軒廳外。
戰無撤提起酒壺,仰頭張口便灌下。轉瞬間,壺底已滴酒不存,如他被掏空的心……
第8章()
「微臣參見王上。」戰無撤單獨來到宮中。
「平身。」軒轅聿放下手中奏折,眉間有淡淡的憂愁。
戰無撤跟在他身邊多年,一眼便知王上必因重大之事而煩心;而能讓王上憂煩的,也只有件事——戰爭。
「王上是否派無撤出兵應戰?」戰無撤語道破。
軒轅聿盯住戰無撤,沉吟半晌才說:「愛卿與公主才成婚月餘,實不該再派上戰場應敵。」
戰無撤心頭泛著苦澀,人們常說新婚燕爾,但這四個字對他來,卻像是如夢場。
曾以為成婚之後,他可以忘卻往昔,可以贏得公主的愛與尊敬。
可他錯樂,且錯得離譜。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原來,得不到回應的愛,是麼的教人絕望。
戰無撤情願當年就那麼墜崖而死。起碼,他可以不必再面對她的冷漠、她的殘忍。
「王上,請派微臣領兵應敵吧!」戰無撤淡淡的開口。
或許,他七殺無撤,真是為戰而生。
既是為戰而生,就當死在戰場上,而不是因為神傷心碎而亡
軒轅聿看眼戰無撤,忽地問句:「你對嫚兒可是真心?」黑沉的銳眼炯炯閃爍。
將軍府裡夜夜笙歌,他並非全然不知。
只是,人尋歡原屬合理,下間如他獨傾心玄姬人者,鮮矣。只要無撤孩子善待嫚兒,就算他要納妾,他也不會多句。
戰無撤怔了怔,垂首回道:「這個問題請王上恕臣無法回答。」因為,此時此刻,連他自己也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