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千水
他怎麼不知道生氣也有這種好處?
想到這裡,那女人當真沒跟進書房,難道真的被他的吼聲給嚇跑了?
白亦焯起身走向門口,才一開門,就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你忙完啦?」聽見開門聲,苗還月將視線從書本上移開,抬起頭給他一個笑容。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該不會在這裡坐了兩個時辰吧?
「看書啊。」這是很明顯的事實吧?她手上還拿著書呢。
看著天色漸暗,夜風漸涼,而她卻衣衫單薄地坐在這裡兩個時辰,白亦焯突然覺得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燒了起來。
「就算要看書,你不會回自己房裡看嗎?」他口氣兇惡的質問。
「在這裡也很好啊。」他的脾氣真的很糟呢,莫名其妙又生氣了。
「在這裡?!」他簡直不敢相信。「天氣愈來愈冷了你沒感覺嗎?你穿得這麼少,是嫌自己太健康想生病喝藥來玩玩是不是?」
苗還月偏著頭,看著他好半晌。
「你……在關心我嗎?」
白亦焯頓時一怔,想否認,卻見她點了下頭。
「好吧,就當你是在關心我。」她朝他一笑,「白亦焯,你放心,我不是很怕冷的,不會那麼容易生病。」
「你……你生不生病關我什麼事,不必對我解釋。」他粗聲道。
「喔。」苗還月乖乖點頭,但仍忍不住在心裡嘀咕:明明是他自己要問的……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見她動也沒動,他又問。
「沒做什麼呀。」
「那還不回你的房間。」守在大男人的房外,成何體統!
「我還沒有要回房間。」她輕快地回道。
「你要看書,就回房去。」這是命令。
「為什麼?以前我也常在庭院裡看書,大姊怕月色太暗,還特地在庭院裡擺上燭台,所以我很習慣在房外看書的呢。」為什麼到了這裡就不行?
白亦焯很想命令她回房去,結果卻是開口問:「你大姊?」
「對啊。」她點下頭,將紙箋夾回書頁,合上書,才又抬起頭,「我從小就喜歡看書,尤其是醫書,大姊總說我像個小書獃,可是每次她出門回來,總是不會忘記帶新的書給我。」談到大姊苗挽月,她細緻的臉龐上滿滿是祟拜和敬愛,讓原本就美麗的面容更添一抹溫婉動人。
白亦焯突然有點嫉妒讓她露出這種表情的人。
「你家只有你們兩姊妹?」
她搖頭,「不是,有五姊妹,我排行第三。」
「你常常這樣一個人跑出來?」如果她時常獨自到處走動,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只能說老天爺疼她,她家的祖宗有保佑,才會讓這麼個單純丫頭乎安活到現在。
「不是,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家。」
「你的家人都不反對你一個弱女子出來外面亂走,不怕你迷路嗎?」
「我才沒有亂走,也沒有迷路。」苗還月更正他的話。「我的目的地就是杭州,而且我也一路很順利地來到杭州。」
「你來杭州做什麼?」
「我……」她遲疑了下,「我說是來看風景、遊玩的,你信不信?」
「不信。」他輕嗤。
她當他是三歲小孩子呀,要說謊也說得溜一點,吞吞吐吐的,任何人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假話。
「但我的確是來玩的,頂多……就是我和大姊約在這裡會合,這樣而已。」她才不跟他說,醫好他的毒傷也是她的目的之一,不然他一定會懷疑東懷疑西,更加拒絕讓她醫治了。
「只有這樣?」不是白亦焯天性多疑,而是她真的很可疑。
「奇怪,你對我很好奇嗎?」她疑惑地反問。
「沒這回事。」他立刻別開臉。
「那你為什麼問我的家人?」
「對金繡莊來說,你還算是陌生人,既然住在這裡,我當然必須對你多瞭解一點。」聽起來是很光明正大的理由。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你會讓我醫治毒傷嗎?」
「不會。」白亦焯還是一樣拒絕的毫不遲疑。
苗還月撇撇嘴,「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對於不確定的事,如果結果可能是有益的,那去試試其實沒有關係?」
「有,只不過你的說法好聽很多。」
「別人是怎麼說的?」她好奇地問道。
「有時候嘗試是好事,但千萬別在危急的時候,讓你那顆頑固腦袋害了你自己的命。」他面無表情地說。
噗!苗還月及時忍住笑聲。
「呃,也還好,不會難聽,他只是在提醒你嘛。」哪像她在心裡偷偷罵他驢子。「你真的不肯讓我替你解毒嗎?」
「我說過不必。」
「為什麼?我真的不懂,如果可以解毒,為什麼你堅持不接受,偏要放任身上的毒一天比一天深呢?」
他瞄了她一眼,「我不需要一個小女人來救我。」
就這樣?!
「這就是你的理由?」苗還月差點被口水嗆住,完全不敢相信的瞪著他。
「沒錯。」
見他還敢承認,苗還月生平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吐血而亡的感受。
「你真是頭驢子。」做不出什麼潑婦罵街的粗魯行為,她只能搖搖頭。
「什麼意思?」他皺眉。
「頑固,自大,不知變通。」
「你罵我?」
她想了下,點點頭。「算是吧。」只不過她的口氣柔柔軟軟的,壓根聽不出任何罵人該有的兇惡。
白亦焯瞪著她,好半晌,終於擠出一句話——
「你真是沒腦袋。」
有哪個女人會當面罵一個大男人,尤其她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要是他再生氣一點,說不定就真的掐死她了。
「沒關係,頂多跟你一樣笨而已。」被人罵了,她不但沒有不高興,還丟給他一抹笑容。
「我哪裡笨了?」她居然又罵他。
「明明有個現成大夫可以救你,你卻因為自己的固執和偏見不肯接受,不是笨是什麼?」
「我的命不用你擔心。」
「我也不想擔心呀。」她的神情與語氣都是滿滿的無奈。「可是沒辦法,我就是不想你死嘛。」
白亦焯愣了下,墨黑的眼緊緊地鎖住她。
「你不在乎你的命,可是有很多人在乎,像壽伯,他很替你擔心呢……還有你的家人,他們一定也不希望你出事。」苗還月沒有迴避他的眼神,直直的看進他眼裡。「白亦焯,如果你討厭女人的話,我可以保證,替你解毒之後,我就會立刻離開金繡莊,不會再在你面前出現。」
「女人的承諾……能信嗎?」一樣很輕視女人的承諾,可是現在他的語氣,卻沒那麼強硬了。
「別把我跟那個對你下毒的女人相提並論,我又不是她。」苗還月皺皺鼻子,對他老是拿她跟梁小紅相比感到不高興。
「你跟她都是女人,沒什麼不同。」
「才不一樣,你跟壽伯也一樣是男人,可是你們長得不一樣,壽伯也沒有你這麼固執、自大、不知變通。你就是你,壽伯是壽伯,我是我,梁小紅是梁小紅,怎麼會一樣呢?」
「但是你和梁小紅都一樣纏著我不放。」只不過方式不同而已。
「我也不想纏著你啊,只要你身上的毒解了,恢復健康,我就會離開。」她也很無奈好嗎?
「要是我一直不肯讓你解毒,你會怎麼做?」她真以為她能改變他的主意嗎?
「只好一直跟著你囉。」苗還月先是一臉無奈地說,接著揚唇一笑,「然後等你毒發沒辦法反抗的時候,再來救你,我想那個時候你應該就沒辦法拒絕了,嘿嘿!」
瞧她得意的,哪有人把自己的陰謀光明正大透露給對方知道的?幸好她不混江湖,不然沒多久準被人給騙去賣掉。
「我可以交代壽伯,要他不准你接近我。」真以為他對付不了她嗎?
「你放心,壽伯不會幫你的,要不然我就不會在這裡了。」他還是乖乖認命吧。
白亦焯挑了挑眉,「你不笨嘛。」
「還好,我也不想自己太聰明。」她聳聳肩回道。
「為什麼?」他又好奇了。不知不覺間,白亦焯對她的火氣都不見了,她不於一般女子的反應讓他覺得她看起來沒那麼令人厭惡了。
「太聰明的人總是要想很多事,若是想得都是對人有益的那還好,要是聰明到老是動歪腦筋害人,或者想得多卻又想得不夠透徹,那很容易自尋煩惱,就不是件好事了。我只希望我的聰明才智夠用在學習醫術上,可以救人就好了。」
「你倒不貪心。」該說她是有自知之明,還是說她夠豁達?
「因為『貪』字容易變成『貧』字啊,我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就很好。」她很知足的。
「還月。」白亦焯突然叫她的名字。
「嗯?」
「你是個奇怪的女人。」唇角微揚了下,他舉步往前廳走去。
「咦?」苗還月疑惑地跟在他身後。
她奇怪?
她哪裡奇怪了?再怪也怪不過他吧,喜怒無常的男人。
第四章
白亦焯自認是個意志堅定如鋼鐵,絕對不是個會輕易被左右意念的男人,他的意志力,也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