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桑熙媛
當診所厚重的大門關上時，夏若晴再也無法控制地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為何，那個離去的背影，那個她應該要憎恨的背影，竟令她的心狠狠地揪痛了。
她不是應該恨他的嗎？她不是應該大罵他的嗎？罵他害她背叛了天宇，還這樣欺騙她！
但是為什麼在這一刻，她的心裡，竟然只充滿了被硬生生撕裂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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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卓天影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裡。
這又令他想起了那段孤獨無依的日子，被拉扯的疼痛，在他的心頭撞擊著，他是永遠見不得光的影子，他永遠只能是卓天宇的影子。
夏若晴的哭泣，令他的心像被撕扯了一般。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為了一個女人這樣的難過，除了他媽媽之外。
而當他關上門的剎那間，她壓抑的哭泣聲傳來，他突然體會到了比黑暗更可怕的東西，自己好像又回到媽媽去世的那一天，那股整片天空壓迫著的窒息感，令他完全無法呼吸。
他只能深深的吸一口氣，扶著牆壁坐下來。
若晴……我真的……失去你嗎？
還是你的心，根本就留在卓天宇那裡；那我呢？我又算什麼……
這個世界上我絕不想傷害她，為什麼她偏偏愛上的是卓家的男人？為什麼偏偏遇上我們這對兄弟？就像是龍欣，那個可憐的女孩……
他不能愛她，卓天宇也不能，他們誰都給不了她們幸福，他們誰都無法對她們承諾……
若晴，原諒我……
原諒我騙了你，為了他這十二年的痛苦，這一切只能說是命運的捉弄。
若晴，我傷害了你，請允許我下輩子，用我所有的一切償還……
卓天影痛苦地低吟，指尖旋轉的香煙被他煩躁地揉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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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影！」突然傳來卓天宇的大喝。
卓天影聽到呼喝，站起身來，黑暗中，他揚著略帶凶狠的目光，彷彿如嗜血的猛獸看到了獵物。
「天影，你不許傷害若晴！」卓天宇三步並作兩步一口氣跑過來。
「傷害她？」卓天影站在台階上，冷冷地盯著衝上來的卓天宇，「卓天宇，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講條件？」
「只要你不傷害她，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卓天宇衝動地大喊著。
「真的嗎？」卓天影冷冷地斜視著他，「如果，我要你把卓家那個惡婦抓來呢？」
「不……」卓天宇直覺地便拒絕，「不可能……」
「你不是為了若晴，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嗎？怎麼這麼小小的一個要求，你就做不到了？」卓天影冷冷一笑。
「天影，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不可理喻？卓家即使有對不起你、對不起媽媽，但是你也不應該這樣偏執，這樣仇恨一切！」
卓天宇上前抓住他，「天影，你為什麼一定要毀掉一切？」
「為什麼？」卓天影用力一揮手，「我不可理喻？我偏執？我仇恨？沒錯！我是要毀掉這一切。你不要跟我講什麼大道理，媽媽去世的時候，她哭著喊你的名字不肯瞑目的時候，你在哪裡？」
他再用力一揮手，卓天宇向後一閃，卓天影的手就直接揮到了站在卓天宇身後的龍欣。
龍欣根本沒有料到卓天影的手會這樣揮過來，冷不防地額頭狠狠地撞向牆壁。
「啊！」龍欣捧著額頭呼痛。
「游游！」卓天宇躲過卓天影的手，卻沒想到直接打到了龍欣。「有沒有怎麼樣？痛不痛？」他連忙撲過去查看龍欣的傷勢。
意外打到了龍欣，令卓天影也有些錯愕，她是龍曦的妹妹，也是他疼愛的小妹。
「沒事，天宇哥。」龍欣雖然痛得直咧嘴，但為了不讓兩兄弟再起爭執，她只好忍痛。
「怎麼會沒事，都腫起來了。」卓天宇心疼地看著龍欣額頭上鼓起的大包，連忙輕輕地為她揉著。
卓天影看著親密的兩個人，突然皺起了眉。
卓天宇對龍欣的態度，好像有些特別，那不該是對朋友的表現，而是對……情人。
對這個發現，卓天影突然想笑。
夏若晴，你看到了沒有？這就是你執著的男人，你為了他推開我；現在他卻愛上了別人，而你呢……
你的心裡，是不是依然癡戀著他？
「天影，你為什麼要這樣？你一定要把大家都傷害嗎？龍欣是你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她那麼喜歡你，你居然也狠得下心傷害她？」卓天宇氣呼呼的吼著。
「你錯了，她喜歡的人並不是我。」卓天影語氣一頓，接著才說：「她喜歡的人──是你。」
「什麼？」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的卓天宇，大張著嘴巴楞在那裡。
而被卓天影說中心事的龍欣，臉上則染上一層紅暈。
「天宇……」
就在三人楞住的時候，卓天影的背後傳來一道細柔的聲音。
三人同時回頭，只見夏若晴披散著頭髮，紅腫著眼睛。
「天宇……」她輕喚。
但面前站著的兩個一模一樣的男人，令她卻步不前。
「若晴！」卓天宇喊。
「若晴！」卓天影也喚。
完全一樣的臉龐和聲音……
夏若晴向左伸手，那是天宇吧，那樣灑脫的氣質；向右望去……那是天影吧，那樣溫柔的目光。
而她，究竟愛的是哪一個？
是曾經相識十二年、平淡如水的卓天宇，還是只認識了兩個月、卻已經風波不斷的卓天影？
一個是她青梅竹馬的戀人，一個是騙了她的情人……
她凝視著卓天影，那目光中，有著哀傷、絕望……
卓天影，你為什麼要騙我……
夏若晴伸出手，還沒來得及抓住卓天影，一陣暈眩襲來，她暈倒在地。
「若晴！」
「若晴！」
兩人同時喊道。
卓天宇聞聲轉頭，看到了卓天影眼裡那急切的目光。
第九章
這便是命運的真相，二十年的仇恨，到這一刻，傷害的究竟是誰？
卓天宇呆坐在夏若晴的書桌前，面色如灰。
龍欣坐在他的身邊，拍拍他的手。
「天宇哥，你不用著急，天影哥一定不會傷害若晴姐的。」
「我知道。」卓天宇幽幽地道。
「天宇哥……」龍欣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吃驚。
「天影真的愛上若晴了。」卓天宇幽幽地說，「我知道他不會傷害若晴的，因為他可能比我更愛她。他為了報仇冒充我，但他竟然真的愛上若晴了……」
龍欣看到他有些失落的表情，忍不住握緊他的手。
「天宇哥，你也愛若晴姐嗎？」
「愛？」龍欣的這句話令他的心裡閃過一絲愧疚。
他跟若晴認識十二年，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究竟愛不愛她，只是覺得她就是他生命中的一個習慣。他習慣每個星期和她見面，從來都沒有想過愛或不愛的問題，只是順其自然的兩個人長大了，家人沒有反對，他們就在一起；但他從來都沒有拉過若晴的手，更沒有抱過她，更不要說是親吻。也難怪若雪總說他們之間根本就不像情侶，只像醫生和患者。
但是……天影竟然愛上若晴了？
他冒充他，欺騙了若晴，卻也愛上了她……
卓天宇轉過頭來，看到龍欣張著大眼直盯著他。
不知為何，他的腦子裡突然跳出天影所說的那句話──
她喜歡的人是你。
該死，他怎麼會在這樣的緊要關頭想起這個？卓天宇真想打自己一巴掌。
「天宇哥……你恨天影哥嗎？他要毀了卓家，而且搶走你的女朋友……」
「搶？」聽到這裡，卓天宇不禁皺眉，「只要他不傷害若晴……」
龍欣盯著他那黯淡的表情，忍不住失望地說：「天宇哥，你並不愛若晴姐，她、她根本不是你女朋友……」
是嗎？他根本不愛她嗎？
他真的從來沒有愛過嗎？卓天宇的思緒早已是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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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晴張開眼睛，那英俊的臉龐就映入她的眼簾。
她想開口喚他，卻想到眼前這個男人並不是天宇，他是卓天影，那個冒充了天宇、奪去她信任的男人。
而她居然還和他那麼親熱……在一起了這麼久……
「若晴，妳醒了？」卓天影驚喜地看到她張開眼睛。「若晴，你怎麼樣？頭還痛嗎？要不要喝水？」他緊張地看著她。
夏若晴盯著他的表情，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若晴，妳不要哭，妳不要哭啊。」她的眼淚令卓天影不由得手忙腳亂，「你只要不哭，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卓天影混亂地出聲許諾。
夏若晴止住哭泣，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那……你可以放棄報復卓家嗎？」
卓天影痛苦地咬唇，她的要求令他心如刀絞。
母親臨死前那雙絕望的眼睛，又在他的眼前閃現。
「不，我不能。若晴，我不能！」他放聲大喊。
「你不能這樣逼我，你不能！我恨了十二年，痛苦了十二年，你卻要我在這個時候放棄！」他痛苦地按著胸口，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