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桑熙媛
「不會的，天影，一定是你搞錯了。」卓天宇上前抓住他，第一次呼喊他的名字。「一定是你搞錯了！爸爸從來就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他從來沒有對我提起過。」
「搞錯？」卓天影不禁挑起眉，「卓天宇，你實在是太天真了！他不說，並不代表他沒有做錯事，這十二年來，我背負著母親的仇恨，我在黑道裡拚命打拼，為的就是等待這一天。我不要再做黑暗中的影子，我要搶走屬於你的一切，我要毀滅屬於卓越陽的一切！我要讓那個歹毒女人，到頭來一無所有！」
卓天影緊咬著牙，像是從地獄來的復仇天使，張開那黑色的翅膀，向著他們迎面撲來。
「不，天影，你不能這麼做。」卓天宇試圖抓緊他，「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你什麼都不可以做。」
「沒有搞清楚？」卓天影嗤之以鼻地推開他。
「二十五年前，卓越陽去南洋經商，媽媽一人因病纏身留下來，好不容易生下我們，卻無力撫養，於是把我送到鄉下的外婆家，因此沒有人知道我們是雙生子；在我四歲生日那天，媽媽突然被人送回來，但精神錯亂，滿身是傷。我跟外婆費盡了力氣，才知道是卓越陽回來了，而且和他的新夫人抱走了你，遺棄了她！媽媽為此傷透了心，為你更是精神錯亂，整日瘋言瘋語。」卓天影狠狠地瞪他一眼。
卓天宇顯然被他所說的事震驚到，呆楞著一動不動。
「卓天宇，你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我又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十一歲，外婆去世，十二歲，媽媽去世。在她臨死的時候，雖然已神智不清，但唯一念念不忘的，便是你。她哭著、喊著的，全是你的名字；她抓著我的手，說要再見你一面。而你呢？」
卓天影一把拎起他的衣服，「卓天宇，你怎麼對得起她？她在病人膏肓的時候，你在做什麼？她在哭你、念你的時候，你又在做什麼？你在那個歹毒女人懷裡，把仇人認成母親！卓天宇，你該死！」他攥緊卓天宇的衣服，「你沒有資格做她的兒子，你沒有資格做我的哥哥，你沒有資格叫她一聲媽媽！」
卓天影劇烈地喘息著，像是要把全身的力量都用盡。
卓天宇再次被他所說的話震驚，臉色由慘白變成死白。
這是他二十四年來聽到最可怕的事情。
他從小是卓家的大少爺，以為自己是銜著金湯匙出世，父母恩愛有加，妹妹乖巧可愛。他從來沒有想過，活到二十四歲，居然會跳出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說是自己的雙胞胎弟弟；沒有想到，他深愛的母親，居然是一個搶了別人家庭的惡婦；他更不知道，他最敬重的父親，居然是一個拋妻奪子的現世陳世美；他作夢也想不到，他居然是另外一個女人的兒子，而根本不是卓家那個雍容華貴的母親所生的。
他不能相信，不能相信！
若是卓天影說他是他的親弟弟，有著那張同樣的臉龐為證，他能相信；但若說他深愛的父母，是這樣一對惡毒的人，他怎樣也不能相信。
今夜的夢，真的是做得太離譜了！他一點也不相信，怎樣也不能相信。
但刻在墓碑裡的照片，似乎在他記憶的深處，有著些許模模糊糊的影子。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掙扎的吼著。
「你也不必相信！」卓天影一把拉過他，「因為，今夜便是你的死期。媽媽心心唸唸的全是你，你就過去陪她吧！」
他拿槍指著他，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流下，「媽，我讓這個罪人過去陪你，等我收拾了卓越陽和那個歹毒女人，我們一家人就能團聚了。」
他劇烈地抖著手指，幾乎無力扣動扳機。
「等……等一下！」卓天宇突然開口，商場上的打拼，讓他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現了某些奇怪的地方。
「天影，我不是怕你殺我，而是你要聽我說……」他伸手握住抵著自己的槍口，「你說，四歲那年，她被人送回鄉下，那麼她在這四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只是聽她說爸爸和媽媽抱走了我，她當時已經精神錯亂，她說的話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卓天宇，你不要太過分。」卓天影最恨別人提起母親的精神錯亂，而他居然還又一聲一聲地叫著那個女人媽媽。
「你媽在這裡，你知不知道？」他瞪著他的眸子，幾乎要一口咬死他。「你若再叫那個女人媽媽，信不信我一槍打死你！」
「天影，你開槍吧，今天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死不足懼。你開槍吧！」卓天宇揚起頭對著他大聲地吼道：「但是不要讓我死得不明不白，若你真的想為她……不，想為媽媽報仇，就在我死後，把整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生死在這一刻都已經不再重要，因為他們真的是孿生子，卓天影心中的恨意強烈到連他都能感應。
不知是聽到他改口叫了「媽媽」，還是真的無法對自己的親哥哥下手，卓天影凶狠地盯著卓天宇，手卻不由得抖動起來，連扣動扳機的力量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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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影哥！」龍欣的聲音猛然傳來。
卓天影幾乎是本能地把卓天宇往前面一拉。「你們不要過來！」
「天影，你不要衝動！」龍曦站在龍欣的身後叫喚。
「曦，你為什麼要來？」卓天影的表情，似乎在看見龍曦的時候，更增添了一種絕望。
「天影，我不是來阻止你的。」龍曦盯著他，「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會背叛你。可是我剛剛聽了卓天宇的話，我也相信，你母親那四年裡一定發生過某些事情。你在判他的死罪之前，難道不該把這些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嗎？」
龍曦的話，令卓天影緊張的神經稍稍舒緩。
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能聽得進的人，大概就只有龍曦了。
「天影，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卓天宇如果做錯了事，那一定並非他的本意。你要知道，二十年前，卓天宇跟你一樣，也只是個孩子。」龍曦提醒他。
「天影，你不能在你媽的墓前，殺了她最愛的兒子。」
龍曦的話對卓天影無疑是一針見血。
他的話，令卓天影強烈地反應，他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他沒想到十二年的仇恨，到這一刻，居然要放手……
卓天宇的脈搏，在他的手心裡劇烈地跳動著，那是與他胸膛裡的心一樣的跳動聲音。
「天影哥，放過他啊！」龍欣著急地大喊，「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啊！」
龍欣這麼大聲一喊，嚇了卓天影一大跳，他剛想抓緊卓天宇，卻腳下一滑，從山坡上跌了下去。剛剛下過雨的山坡又濕又滑，卓天影飛快地跌落下去，眼看著就要跌到公路上。
因為事發突然，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根本無法緊急煞車，眼看卓天影就這樣跌下去，一定躲不過那呼嘯而過的車子。
卓天宇想也沒想的，就跟著他滑了下去。
就在卓天影快要跌至公路上時，卓天宇突然自他的身後伸手，把他往回用力的一拉。
卓天影跌倒在路邊，卓天宇卻整個人飛了出去！
一輛雖已減速但依然疾駛的車子，猛然撞上了卓天宇。
「啊──」龍欣見狀尖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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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天影不能相信地張大眼睛，呆楞在路邊。
他不能相信是卓天宇救了他，他不能相信自己要殺死的卓天宇居然在性命危急的一刻救了他！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救他？
他不相信那是出自於血濃於水的兄弟情！
上一秒，他還要殺他呢！
龍曦最先反應過來，他迅速衝上去，一把扶起卓天宇。
「哥，他怎麼樣？受傷了嗎？」龍欣急忙撲過去。
他怎麼可以這樣？她用盡全部心思就是想救他活下來，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天影哥沒有開槍，他卻為了救天影哥而被車撞到。
「哥，怎樣？」龍欣擔心地看著他。
龍曦伸手摸摸他的脈搏，「幸好開得慢，好像不是很嚴重，也沒有流血，可能摔得太猛，昏過去了。」
聽到他的話，龍欣才稍稍放了一下心。「那還是送到醫院去吧！到醫院裡去檢查一下。」
龍曦扶著他，卻沒有動。只有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卓天影在想什麼。
「不能送。」果然，卓天影從路邊站起身。
「天影哥，他可能有內傷啊！」龍欣一聽到他的話就又急了，「不送醫院怎麼行呢？」
「我說不能送就是不能送！」卓天影慌亂地揮著手裡的槍。
「天影，你要怎麼辦？」龍曦問他。
槍終於從佯裝堅強的卓天影手裡滑落。
對啊，該怎麼辦？面對救了他的哥哥，他還能下得了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