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吉兒
「賣?」
「鑄劍村的冷兵器,雖然一般人都沒聽過,但各國情治單位卻求之若渴,甚至許多不法之徒,也妄想擁有。」曹介勳冷笑。「雖然槍枝殺傷力大,但貼身小刀使起來比什麼都俐落,而且快。」
惟歡想起,在大雨滂沱時,見到劍塚的情形。
那陰森森的鑄鐵,與他所鑄的那把劍截然不同。曹介勳鑄成的劍,既美麗又帶著強烈的英氣,看起來的確很像「藝術品」,但是那劍塚就戳破了「藝術品」的假象,赤裸裸地展現武器的本色。
止戈為武,但人們卻總想以武力、武器,解決事端。
「但是……我不認為鑄劍村的人會濫賣冷兵器。」
不管是刀還是劍,都是取人性命的武器,她能直覺,這裡和善的每一個人,都不會讓自己的作品濫殺無辜。
「當然不會,賣掉每一件兵器之前,我們都會徹底調查背後原因,如果心術不正,開多高的價,鑄劍村的劍也絕對不賣。」
「所以曼青偷走我鑄的劍,交給馮少謙,開展覽會,目的是想讓鑄劍村曝光,從中當捩客,為不法之徒增強武備。」
「等等,我房裡有一疊他要我寫的邀請函,你看看上頭的名字!」「對不起,我私下看過了。」曹介勳有些愧疚。
但惟歡並沒有怪罪他。想想,她比自己想像得更狀況外!
「那些人是——」
「都是登記在案的不法之徒,甚至有些是多國追緝的對象。」
「如果鑄劍村因此曝光,會怎麼樣?」
「如果大家一條心,沒有人願意為他們鑄造兵器,只有死路一條,一百年前,曾發生過。」那次,所有的人幾乎死絕。曹介勳的肩上重擔,便是由此而來。
「但如果有人動搖心志,為利所誘,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陷無辜的人於死亡的陰影。」
惟歡在他懷裡變得僵直。
「因為你怕秘密外洩,所以不敢對我說?」
「不,你守得住秘密。」曹介勳摸著她的長髮。「我知道你守得住,但是,要當上鑄劍村的當家主母,並不容易。」
「啊?」她沒想到還有這一層,眼睛瞪得圓圓的。「怎麼個不容易法?要打鐵?
要生火?還是只有健美小姐才有資格?」她摸了摸手臂,別說鼓鼓的肌肉了,她連「斑斑肉」都沒有。
他悶笑出聲。她的腦袋瓜子怎麼那麼會亂想?
「都不是。你必須捨棄城市的繁華,享受山村的樂趣,這意味著,你趕不上剛上檔的電影,不能在便利超商買飯團,沒有多采多姿的生活,人際關係也會受限,而且你是這裡所有女人的總指揮,她們都得聽你的命令,你能接受嗎?」
聞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讓曹介勳想起,這位都市小姐其實離不開最快的資訊,最「飛炫」的0L打扮,最新的電影,最熱門的音樂,以及最好的餐廳。
女人都喜歡時髦的生活,看看唐曼青的叛逃,不就知道了嗎?
他的身體慢慢變得僵硬,心也漸漸發冷,每過一分一秒,就更害怕她的答案不如他所預期。
經過長長的考慮之後,她終於綻放淺淺一笑。
「這些我都能接受。首先,我不喜歡到人多的地方人擠人。看電影?我可以等到DVD上市。便利商店?我喜歡吃中式飯團,有菜脯跟酸菜、肉鬆的那種最香。多采多姿的生活偶一為之就好,我怕複雜的人際關係。當婆婆媽媽的總指揮,是不是我想吃什麼,都可以請她們做?」直到惟歡把話說完,嘴角俏皮的笑沒有停過,曹介勳猛一嗆咳,才發現他其實一直都是屏著呼息。
他擔心她絕塵而去,儘管他早已不顧一切,將她帶回來,並且告訴她所有的事,但他還是擔心,嬌弱如她,會受不了平淡乏味的生活,拔腿就跑。
「你是說,你願意當鑄劍村的女主人?」
她不答反問:「鑄劍村的將來會如何?」
「也許有些人想離開,也許有些人留下,留下的人將受到我的保護,離去的人將得到妥善的安排。少主等於首領,我將守護他們每一個,直到最後一刻。」
「你的妻兒也將如此?」
「沒錯。」
「聽起來責任很重大。」
「是超乎想像的重大。」他嚴肅地說著。「所以,之前我不願跟你提起,也不願讓村民對你產生過大的期待,造成你的壓力,才說帶你回來是權宜之計。」
「原來如此。」她模模地摸摸鼻子。「那你當時臉色幹嘛那麼臭?」
「不是臭,是嚴肅。小姐,我有少主的威嚴要維持!誰知道你會偷聽?」「結果氣跑了我,你嚇到了嗎?」她玩笑似的問,因為先前一個勁兒的誤會,感到懊悔。
他一定掙扎又掙扎!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她卻一再相信自己過度的想像,不論如何都不願為他著想,她真是太過分了……
但是,她旋即為自己辯解,她的反應是激烈了點,但也算正常啊,有誰能夠忍受這種不確定的狀況,還那麼久!他是她心之所繫的男人耶。
「是啊,雖然決定權在你,但我很怕你跑掉。」他語氣中的擔憂很真實。
「嗯,當鑄劍村的少主夫人的確會很辛苦。」她努了努嘴巴。「不知道你聽過這句話嗎?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到哪裡都是天堂,再多的苦痛也可以忍耐。」
「所以?」他心如擂鼓,沒有想到,輕易就達成了畢生的願望。
「我要跟你在一起,守住這個村落。」她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絕不容許有私心的人染指這個地方。」她要跟他站在同一陣線!
「看來我們達成協議了。」他輕笑,小心翼翼地避開她受傷的手,將她壓進柔軟的床上。「我已經把秘密告訴你了,現在,該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他的視線緊緊鎖住她的黑瞳,灼熱的體溫熨貼著她,讓她完全忘記在大雨中東闖西蕩的寒冷與絕望。
他低下頭,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粉頸上。想到曾經幻想過跟他……惟歡既害羞又期待,他灑在頸邊細細碎碎的吻,讓她沒有辦法思考。
吻像魔法編織的網,閃閃發亮,完全罩住她,她甚至意亂情迷到忘記長久以來的「自卑」,任他褪去羅裳,吻遍全身,她也生澀卻激切地加入他的求歡。
這一夜,他夢寐以求的結髮妻,終於「就地合法」,成為他的了。
第九章
一聲尖銳的鳥鳴,劃破天際。
曹介勳幾乎是立刻從床上坐起來。動作之大,讓睡在他身旁的惟歡也同時驚醒。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揉了揉眼睛。討厭,全身被他愛得好酸痛!
「有人闖進鑄劍村。」他從枕頭下抽出衛星電話,壓低聲音,打了幾通聯絡電話。「是唐曼青與馮少謙上山來了。」
「來幹嘛?」
「不知道。」他火速起身,穿好衣物。「碰了面才知道。」
絕對是來意不善!惟歡顧不得身子不適,也趕緊起身著裝。「我跟你一起去。」
「你待在這裡。」
「不行,我要跟你站在一起。」
他捺下性子,邊勸阻邊準備隨身物品。
「惟歡,馮少謙敢隻身要唐曼青帶路上山,身上一定帶了武器,我不要你受到……」
「太遲了,如果你不要我面對這一切,昨天晚上就不應該跟我……」惟歡揚起頭來,表情認真,「走吧。」
她率先轉身走出房間,其實手腳虛軟得直想發抖。
曹介勳低頭露出一個苦笑。
太好了,有老婆的第一個領悟,就是從此以後都要聽老婆大人的命令了。
兩人走出房舍,外頭,鑄劍村的村民早已整衣著裝,沉默地立著。
天才剛亮,這些人的臉上,卻寫滿了憤慨與怒意。
「那個禍水狐狸精鬧咱們不夠,連她女兒都來鬧!」
女人們比較控制不住情緒,紛紛開罵。「也不想想她媽當年拋棄了她,是這村子養大了她,還敢來反咬一口!」
「當初是她私逃出去的,今天一定要把她轟出去,永遠不准她再踏進一步。」
曹介勳神情嚴肅,目光充滿了堅定的決心,他環視眾人一圈。
「先不要發怒,看看情況再說。」他轉頭吩咐。「惟歡已經是我的妻子,阿德、阿虎,你們要留心她的安危。」
惟歡本來還嚴肅地站在他身邊,直著腰,做他的戰友,聽到這句話,突然大力嗆咳了起來。
「你講這個幹嘛?」她紅著臉,輕輕扯他衣擺。「這樣大家就會知道,我們昨晚……」
「他們早就以為我們每一晚都……」他學她頓了一頓。「不只如此,你父母應該也是這麼想。」
天哪,她驚駭地看著他,那怎麼可以?她才不要背這個黑鍋!
就在她要大力澄清的時候,曹介勳眼神一銳,所有村民都圍在他們身邊。
敵人來了。
***
唐曼青依然是一襲紅衫,在曙光中出現,像要與烈陽爭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