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朱彾
「孩兒不敢。」
「要知道,董太師身在朝廷,難免有許多仇家,為了安全起見,張大人與我商量,還是走水路,陸路目標太明顯!」
為了冰嫵的事,卓遇心頭一團亂,再接此重任,他竟有力不從心之感。
「怎麼不說話?這輛鏢,可是對你一大考驗!」
「孩兒以為……爹會派大哥……」
「你就是不回來,我也會命你趕回來,接這趟鏢!」
「呃!」
「——你有心事?」
「沒有!」
「沒有就好。明天一大早,你去張刺史府邸,跟他討論細節,還有啟程日期!不得有誤!」
卓遇有如當頭棒喝,明天,明天是冰嫵成親的日子,他正準備問清此事,連夜趕去找冰嫵,這下子……
「你不舒服?臉色很難看吶!」
「沒有!爹!孩兒想……不急在這一、兩天,是否……改日再去找張大人?」
「不行!你有什麼事,比這件更重要?」卓世貴雙目如電,盯住卓遇。「我『卓宅大院』統領海、陸兩線的營運買賣,聲舉卓著!」
「是的!爹!」
「你這趟鏢,不只代表你『虎威漕局』,倘若有一點閃失,連『卓宅大院』都完了。」
卓遇肅然大起戒心。
「我希望你拿點成績出來,別讓手下以為你都是靠『卓宅』的支撐!」
「是!爹,孩兒知道。」
「嗯。」卓世貴神色一緩。「可以說出你的事了?」
沉思一會,卓遇理出思緒,問:「爹記得一位叫周師裡的人?」
「周師裡?」
「他善於打造金、銀製的機關,外號『金巧手』。」
「喔……我記得有這麼個人!」卓世貴頷首。
卓遇心情激昂,臉色微變,難道,冰嫵說的是事實?
「很久了,大概……十幾年有了,怎麼?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人?」
「爹!他和我『卓宅』有過節?」
「過節?」卓世貴神情大訝。
卓遇更緊張的盯住卓世貴——
卓世貴攏聚起花白長眉,沉思了一會。「我不記得跟金巧手有什麼過節,家裡的金庫機關,倒都請他打造的!」
「啊!」與冰嫵說的情節,部分吻合。卓遇心裡不禁怦跳起來。
「你怎麼忽然問起十多年前的事?」
「不瞞爹,孩兒最近,遇見了金巧手的——女兒。」
卓世貴老臉微變。「不可能!他女兒早在金巧手遇害時失蹤了,據可靠的傳言說,那個女嬰應該也遇害了!」
卓遇差點停止心跳,他俊臉蒼白地。「爹!是……咱們『卓宅』下手?」
「胡說!」
卓世貴怒喝,卓遇嚇一跳,仍追問道:「不然,爹怎知金巧手遇害之事?」
「十多年前這樁血案,江湖上人人盡知,金巧手被開膛破肚,死狀慘不忍睹。只是,到目前為止,兇手還找不到。」
「找不到兇手?」
「認真說來,是無人追查。金巧手夫妻雙雙斃命。惟一的後人也死了,誰替他追查兇手?至於官府中人,最不想惹這種江湖案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爹!真的跟咱們無關嗎?」
「放肆!」卓世貴瞪住卓遇。「我卓某人向來行事光明正大,焉會幹出傷天害理之事?」
卓遇放心的吐一口長氣——
「論起來,金巧手的妻子與你娘,還有一段淵源,如果你真的找到這位姑娘,應該帶她來見你娘。」
「是什麼淵源?」卓遇忍不住大聲問。
「詳細情形,你得去問你娘。據我所知,你和那位姑娘曾經訂下婚盟,也有證物。」
「真的?」卓遇臉上一片複雜神色。
想不到,冰嫵竟然是他的娘子,而且,還有證物為憑,這……這……
「呃!」想了想,卓遇又憶起一事。「爹!你可聽過汪桐福這個人?」
「汪桐福——湘江毒蛟。喔!我想到了,你在湘江遇到他?還是在洞庭湖?不過,這個人在江湖上消失了一段時間吶!」
卓遇住的醉石磯就在洞庭湖的東方孤島上。
「他怎麼會消失一段時間?」卓遇極有興味的問。
「算起來,他跟我有點過節!」
卓世貴侃侃談起——
原來,二十年前,汪桐福活躍在湘江一帶,只要有貨船、行旅,經過湘江,都必須依規定,繳交定額規費,孝敬汪桐福。
若有不交者,汪桐福必率眾強搶擄掠,即連沿江百姓也對他深惡痛絕,無奈,逼於汪桐福手下眾多,都敢怒不敢言,背後都稱他毒蛟。
汪桐福不以為意,久了還沾沾自喜於此封號,甚至還創立了「毒蛟幫」,自任幫主。
有一次,他押貨經過湘江卻不給規費,因而與汪桐福衝突,雙方打了起來。
江桐福損兵折將,元氣大傷,聲名也日漸低落,相反的,他反而被當地百姓、許多行旅推崇為俠義人士,名氣竟大噪。
「我記得他還在湘江一帶活動,詳細情況就不太清楚了。」
原來如此,卓遇明白了,跟「卓宅大院」有仇的,是汪桐福!而不是周冰嫵!
周冰嫵只是汪桐福手中的一粒棋子而已!
想到此,卓遇不禁心懸於冰嫵,她的處境,太危險了!
「遇兒!碰到姓汪的,你要小心,他這人奸詐、詭計多端!」
「是!孩兒會小心。」心中陰霾一掃而光,卓遇頓感輕鬆無比。他站起身,向卓世貴一禮,說:「爹!孩兒去見娘。」
「她不在!」
「呀?娘去哪?」卓遇恨不得立刻就見到李芳眉。
「到山上廟裡去上香,最快也要交申末才能到家。」
「這麼晚?我看,不如我上山去找娘!」
「什麼事這麼急?」
「呃!我還是等娘回來好了。」卓遇赧然笑道。
儘管心中萬分焦急,卓遇只能耐住性子等母親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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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長風平躺在床上,汪桐福站在床頭。
桃花、先兒分站在床尾,沒人說話,偌大的屋子,靜得落針可聞。
冰嫵直走向前……
「嫵妹!你回來了?」汪長風側轉頭,雙眼一亮。
冰嫵沒有理他,直挺挺跪在汪桐福面前。「師父!」
汪桐福長臉平板冷肅,不但是冰嫵,連桃花、先兒都看得心裡直打鼓。
「爹!爹!」汪長風低喚,伸手拉汪桐福袖角。
「住口!你還要她?」汪桐福怒道。
「爹……」汪長風祈求似仰望汪桐福。
汪桐福轉向冰嫵,忽然踏近前,摔冰嫵一巴掌,還要再摔第二掌時,汪長風滾下床,跪抱住汪桐福的腿。
「爹——」
「走開!你這沒用的小子!」
「爹!你打我,打我,別打嫵妹!」
冰嫵麻木的摀住腮邊,她沒有哭,比起對卓遇的傷情,這不算什麼,尤其心中懷著「背叛」的惶恐,多挨幾下,她反而可減輕不安。
「她可以替敵人擋暗器,」汪桐福痛恨的說:「當然更可以挨我幾巴掌!」
「爹——」汪長風揚聲大叫:「你把她打壞了,明天怎麼當我的新娘子?」
他的話,震醒在場所有的人,尤其是汪桐福,他的長臉,接得更長,沉寂好一會,他陰陰的問:「你還想娶她?」
「當然!」
「你問問她,中了你的如意珠,為何還能無恙?她,是怎麼療毒?」
汪長風愣怔的張口,轉望冰嫵,冰嫵有如木頭人,渾然沒有知覺……
「嫵妹!說!誰替你療毒?」
「你啞巴?還是要我打你,你才會說話嗎?」汪桐福怒道。
「爹!你別那麼凶!她會講呀!嫵妹!你說,你快說!」
冰嫵失神的眼眸,掃過眾人——她看得出來,汪長風的眼光、焦急而關切……
「快說呀!」
冰嫵轉向汪桐福——短暫的時間內,她已想出自保的說辭!「師父!我身上有師兄的解藥,不怕毒!」
「真的?」汪桐福轉望汪長風。
「嗯,前陣子我曾拿了師兄的解藥。」冰嫵轉向汪長風。「師兄!對不起!」
「不是姓卓的小子,替你療傷?」汪桐福問。
「不是!」冰嫵略微提高聲,坦然望住汪桐福——她已決定,要忘記了他,雖然,方才脆弱的心,因為汪桐福的提起,還痛了一下。
「呀——啊——」汪長風突然怪叫道:「難怪我的解藥少了!」
汪桐福看一眼汪長風,又轉望冰嫵。「願意嫁給風兒?」
冰嫵點點頭。
汪長風露出歡欣的笑容,平板的長臉略緩。「今天,你背叛師門,害風兒受內傷,照理,該斷你一臂!」
汪長風倏然變臉,愣愣的看著汪桐福……
冰嫵面無表情,一旁的桃花、先兒雙雙花容變色。
汪桐福身形略動,汪長風發急的上前,抱住汪桐福的腳,嘶聲叫。「爹——」
「放開!我話還沒講完!」
「爹,不准你傷害嫵妹!求求你,爹!」
「哎——」深呼一口氣,汪桐福無奈的又說:「看到沒有?風兒才是真正喜歡你的人!」
冰嫵垂下頭,頷首。
「既然你已知錯,既往不咎,起來!」
「謝謝師父!」
汪長風急忙扶起冰嫵。桃花和先兒鬆了一口氣,但是,桃花隨即浮出嫉妒的神色,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