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朱恩
「你聽見了,他已經說得很明白,這裡不是外人可以隨便來去的地方,所以請你離開,不要去驚動到保全人員,那樣很難看。」
柴漢慈表現得愈是冷靜理智,就愈顯得那女人的毛躁和蠻不講理。從旁人的眼神中,女人也察覺到這一點了,不覺臉色微變——
「哦,這麼快就端起老闆娘的架子啦?你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告訴你,我才是傳威真正的愛人,你只不過是他暖床的對象之一,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想都別想啦!」
看來這個頭腦簡單的女人是不懂得知難而退的道理,所以柴漢慈也不再客氣了,不過仍是輕聲細語地似乎沒有怒意。
「你憑什麼身份來對我說這些話?你是他的太太還是未婚妻?」
那女人臉色忽然轉為青白交錯,柳眉豎起的凶悍神情裡隱約有些狼狽。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董事長的小兒子侯傳威是黃金單身漢,當然沒有老婆;而憑他的家世,如果要訂婚,也沒有可能關起門來進行,所以柴漢慈這麼問,自然是在諷刺這個女人了。
「我是看在同為女人的份上,這才好心來勸你,別打傳威的主意。他愛我的程度超乎你的想像,我對他很有信心,我看你的條件也不算很差,所以別白費力氣了,快點去找其他男人吧,如果想要從枕頭旁慢慢爬到正室的位置,說不定還有一線機會。」
面對她右一句床伴、右一句枕頭邊,句句明指自己用身體換取男人的厚待,想到安奉巖就在旁邊,柴漢慈冷靜的心情突然覺得煩躁起來,淡淡回應:
「既然你對他很有信心,那又何必多此一舉,來這裡找我說這些話?」
女人哼了一聲,很有她自己的一番道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主動去找傳威,還對他百般示好,甚至主動引誘他的事嗎?傳威的個性就是太溫厚了,不想做得太絕讓人難堪,所以才需要我來把話挑明了說。」頓了頓,以傲然的語氣說:「我告訴你,傳威根本就不喜歡你,你不要以為上過一次床,身價就不同了,糾纏著要他負責。那麼多女人對他投懷送抱,如果每一個都要他負責,那要負責到什麼時候?」
柴漢慈看著女人下巴微抬的高傲神態,不怒反笑。這種直接上門、虛言恫嚇的手法,只能夠挑起純情小女生的自憐與傷懷——以為自己的愛是男人沉重的負荷,為了不再加重他的責任,才堅毅地決定不告而別,淒楚地結束一段感情,獨自扛起所有傷痛。這女人大概就是在打這樣的如意算盤,不過很可惜的,她柴漢慈並不是那種純情小女生,這女人搞錯對象了。
「到底是誰在糾纏誰啊?」
女人眼睜睜地看著柴漢慈輕聲細語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就轉過身去,逕自按下桌上電話的外線扭,撥了一組號碼,完全沒有她預期中的反應。女人怔了怔,不知道柴漢慈葫蘆裡賣什麼藥,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電話的揚聲器裡傳出電話等待接通的嘟嘟聲時,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不該讓柴漢慈這麼好整以暇地做著自己的事,於是不悅地嚷著:
「你——你真是一個沒有羞恥心的女人!你最好識相一點——」
一句警告的的話還沒有說完,透過電話的揚聲器便傳來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讓女人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住了嘴。
「喂,我侯傳威。」
「傳威嗎?」柴漢慈微笑著瞥了一眼愣在當場、臉色灰白的女人。「現在有個女人跑來辦公室裡找我,說你覺得我在糾纏你,要我識趣離開你呢,這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電話那端立即傳出男人的吼叫聲音,幾乎是氣急敗壞了!「漢慈,你別聽人家亂說!我從來沒有這麼說!是哪個女人這麼無聊去騷擾你,還造謠破壞我們?是誰?!」
「啊,對了,我都忘了問呢。」柴漢慈回頭看著表情驚恐的女人,笑吟吟地:「小姐,請問你尊姓大名啊?傳威想知道呢?」
在聽到侯傳威的聲音後,那女人就像是老鼠遇到貓一樣,原本囂張的氣焰頓時消失無蹤,臉色發白,嘴唇顫抖,像是想要開口,卻又說不出話來,只能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我……」
戳破了女人的謊言後,柴漢慈沒有出言逼她,只是雙手環胸,冷冷地看著她,任由侯傳威焦急地追問聲一句句如利刃般削下那女人先前的虛張聲勢及傲慢態度的假象。
只見女人在侯傳威的厲聲追問之下,臉色愈來愈蒼白,雙眼愈睜愈大,身子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再看到剛才她賴以張揚聲勢的群眾目光從同情變得鄙夷,心裡的難堪攀升到了頂點,再看到柴漢慈冰冷的視線沉靜地看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
柴漢慈一愣,還來不及閃躲,立即有一雙結實的臂膀將她的身體環住,一個高壯溫暖的身體迅速護住了她全身,接著聽到「碰」的一記重擊聲,柴漢慈聽到同事們紛紛發出抽氣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砸爛了。
柴漢慈正想探頭出去看清楚狀況,但是那女人隨即又發出一聲急促而可怖的叫聲,然後環緊自己的雙臂就鬆開來了。結實的身軀擋在自己面前,柴漢慈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到有些女同事開始尖叫,一直很鎮定的她也不由得驚惶起來,接著,就聽到安奉巖清朗而急促的聲音響起:
「快找保全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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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保全架走那個顯然已經歇斯底里的女人後,柴漢慈才知道那女人先是砸爛了自己桌上的電話,然後企圖撲向自己時,被安奉巖擋住了,在掙扎間還讓安奉巖掛了彩。
此刻,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看著安奉巖臉頰上那道明顯的傷痕,柴漢慈心情十分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找出公司在辦公室裡準備的急救包,拿著優碘和棉花棒,靜靜地坐在他身旁,為他消毒傷口。
反而安奉巖看她不吭聲,還要逗她說話:
「這急救包放多久啦?不會早過了有效期限吧?」
柴漢慈勉強一笑。
「這是公司體恤員工新添的設備,應該還在有效期限內才對。」
安奉巖見她的神色始終抑鬱難歡,笑著說:
「這只是皮肉之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擔心。就算留個小疤,男孩子臉上有個疤,還會被認為性格哩,也挺好的。」
柴漢慈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心頭那種因他而起的沉甸甸感覺,卻是再怎麼安慰也無法消除的。她蹙起眉,輕揉額際的太陽穴,歎了口氣。
「可是這一切實在太混亂了……」抬起頭,視線觸及安奉巖臉頰上的傷,又是一陣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我……真的很抱歉,我的私事自己沒有處理好,卻害得你受傷了。」
安奉巖輕輕搖頭。
「我想,這種事其實是防不勝防吧。」
「如果不是我——」柴漢慈心頭煩亂,脫口而出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自己又覺得不對勁,索性住了口。為什麼看到安奉巖受傷,她竟然就覺得多年來一直無怨無悔追尋的目標,是否根本就是一個錯誤?為什麼心頭牽掛的感覺纏纏繞繞,讓她透不過氣來?
柴漢慈真的不敢去深想原因。不能想,一想,就怕失去了奮鬥的目標。她咬著唇,狠下心來告訴自己,對於安奉巖的付出,她所能做的,就只是輕歎一聲,將沾了優碘的棉花棒舉起,對安奉巖說:
「你先別動,我來幫你消毒傷口。」
「好。麻煩你了。」
安奉巖低低應了一聲,也就不再開口,任憑柴漢慈處理。
其實他心裡也很不好過。特別是看到柴漢慈一通電話就能找到侯傳威,而侯傳威的反應,又顯得他是多麼地在乎她。這個互動,明白地顯示出他們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
這比起親眼目睹她坐上男人名貴轎車裡的情景,給他的打擊更大。他沒有辦法再騙自己說,她的心仍是自由的,仍是有可能會愛上他。
可是,看著她美麗的容顏,以及凝視自己臉上的傷口時,澄清眼眸裡濃厚的擔憂及憐惜神氣,安奉巖心頭還是會感到一陣悸動。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就這麼放棄她。他真的沒有辦法。儘管她用情不專,儘管她遊戲愛情,但他還是愛她。
安奉巖嘴角邊不自覺地露出苦澀的微笑,靜靜地用心感覺著柴漢慈輕柔的手勢,一下、一下的,用沾了優碘的棉花棒擦拭自己臉上那道長長的血痕。
他知道,不論她會不會愛他,他都會一輩子希望看到她快樂開心。當柴漢慈扔掉用過的棉棒時,他從自己口袋裡拿出禮物來,拉過她的右手,將禮物,放在她手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