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雅史
「我以為——你已經想通了,知道我們是不能分開的……」雪雁痛心極了!她以為他已認清他們是需要彼此、不可能會分開的事實,沒想到他仍然執迷不悟。
「我相信,會有比我更適合的人來照顧、疼你的,會的!」
「不會有人比你更適合我,惟洛。」她的聲音充滿急切與焦慮。「我絕不離開你。」雪雁用堅定的眼神望著他。
他搖搖頭,說:「你要知道,我可能就這麼瘸了!」他苦笑:「你可以忍受一個既毀了容、又跛了腳的丈夫?更何況,你根本不在乎我的財富,那跟著我,你會有什麼幸福?我不要看見我們的感情,因為種種的磨擦和別人的閒話,一點一滴地消失殆盡;更不願意因為這些煩雜的瑣事,讓我們新裡產生心結,而彼此怨懟。真會這樣,倒不如現在就打住,好留給對方一點回憶的空間。」他的話十分果決。「現實就是現實,雪雁,你要想清楚,我們現在不分手,只會造成彼此的內疚和痛苦;還不如快刀斬亂麻,速速決定,趁現在陳少宇在等你,你就答應和他回美國去吧!」惟洛苦澀地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何嘗願意她離開他!但是他不能自私地阻礙了雪雁追求美好未來的權力,他不能勉強她留在他的身邊照顧他,他不能!
縱使有萬分捨不得,他也要放心,不再綁住她了。
愛,不是完全的佔有,更要適時的犧牲,來成全對方,這才是真正的愛。
陳少宇是真心憐惜雪雁,他看得出來。
雪雁從不知道他的話的殺傷力會這麼大!她的心因為惟洛的言語,像是被捅了數十刀似的,血淋淋而十分痛苦。她恨透了他的自以為是,恨透了她為什麼會愛上這個男人。
她沒有開口,只是用痛苦的眼睛注視他,愈望,卻愈沉鬱。
在經過一段很長、很長時間的沉默後,雪雁看著眼前這個她深愛的男人,輕聲地歎息了。
受了傷的惟洛,不只是身體上的,還有心靈上也受了創傷。在這個時候,他愈是想疏遠她,她愈是不能離開他;雪雁深深地明白,在惟洛真正失去她的同時,也會把他內心緊緊地封閉住。
她告訴自己,不僅是他,她也會如此;因此,她絕不會因為惟洛所說的話,而輕易令他們同時步入悲劇中,她絕不!
沈惟洛,你是天字第一號的大白癡、大笨蛋!她在心底忍不住地罵道。
該清醒的人是你,而不是我!雪雁想。她會留在他身邊的,不管惟洛願意與否,她告訴自己,要憑著自己的感覺走,絕不要和惟洛一樣昧著心意來傷害對方。
雪雁率先打破沉默,開口說話:「認識你的這段日子以來,第一次,我發現你是世界上最殘酷的人!」
她的話毫不留情地刺入沈惟洛灰黯的心坎裡,讓他在痛苦之餘,又添加一道更要命的傷痕。
「既然你希望我去美國,完全不顧及我的想法及感受,好,那我答應你,我會好好考慮你的建議,這下你滿意了嗎?我就這樣走出你的生命,你是否會覺得如釋重負,而輕鬆了許多?我若因此找到了歸宿,你是否該替我覺得高興?」她嘲諷的神情和語氣表露無遺。
惟洛面對她的冷潮熱諷,完全沒有反應;他只是清楚地知道,雪雁答應離開他了。這個想法佔據他全部的思考,只令他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不理會心頭強烈的失落感,而臉上的表情是再平靜不過了。「我先祝福你。」他苦澀地開口。
「用不著這麼急,沈惟洛——」雪雁連名帶姓地叫他,觀察他的反應。「我沒有這麼快就要走人,所以我大可不必這麼緊張要先祝福我。」她一副很不簡單的語氣,告訴他——要她走,還早得很!
其實惟洛是高興的,至少他在失去之前,還可以擁有她一小段時光,他告訴她:「不管你想要什麼東西,告訴我,我都會盡量送給你。」他不知道他還能為她付出什麼。
「不要以為金錢就可以補償我,我俞雪雁不會這麼沒有尊嚴。」她頓了頓,一個計劃開始在她心裡醞釀。「不過,我會記住你這句話的。你說——我向你要求任何一樣東西,你都會給我的,對不對?」她問。
「對,我會給你!」他回答她。事實上,只要雪雁喜歡的東西,他都願意為她雙手奉上,就是要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
「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她說。
「對了,什麼時候走?」他用冷淡、疏遠的客套語氣問她。
雪雁實在厭惡透了他那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撲克」表情,那會使她衝動得想上前捶打他一番,但她克制住了,只咬牙切齒地說:「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人,你總要給我時間打點一些事吧!」雪雁用嚴厲的眼神瞪看他。
惟洛點點頭,向她表示——他知道了。
她的心思突然轉回他身上,她說:「醫生告訴我,你可以開始嘗試走路了。只要左腳的力道不要使得太大,將重心放在右腳上,慢慢走,別人是察覺不出你受過傷的。不過,上下樓梯就比較麻煩,我會幫你。」雪雁很樂觀地告訴他要有信心,只要持之以恆的練習,就能夠像往常一樣的走路。
惟洛倒不在意他能不能走路,但是,當他看到雪雁滿是希望與期待的小臉,反而更使他納悶她情緒之善變,他真的搞不懂她。
雪雁走到他身旁蹲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說:「慢慢地站起來,先走幾步看看。」為了他,她翻閱了數十本有關肢體復健及醫療專業書籍,有模有樣地說明步驟。
「好——對!就是這樣,慢慢的,對——慢慢地站起來。」她扶著他,心想——兩個月了,他的傷勢也該逐漸穩定了。
「對,就是這樣,左腳跨出去,踮一下,右腳也很快地往前。小步一點,對了!就是這樣,慢慢來,控制自己的速度,穩定重心」雪雁像個媽媽似的教自己的孩子走路。
這並不困難,況且以他休養的這些日子以來,原本體質就十分強健的他,恢復力比一般人還快一些;所以這對他而言,並不吃力。
「真棒!你終於不需要靠輪椅了。」雪雁看起來比他本人還要開心。「我不扶你了,你自己走走看。」她鼓勵他。
她看著他走向門口,又走回來,雖然動作緩慢了些,但是有這種成績,已經算很好的了。
惟洛欣喜地看著她,他想,她真是個神奇的小女人!要不是因為她,他也不可能會恢復得如此快速。
「你的情形還不能算是康復了。因為骨頭剛接合,正在復原中,還脆弱得很,你千萬不能再讓它受到傷害,否則很容易會再斷裂的,知道嗎?我想你不會想再動一次手術吧!」她用一副很懂得的口吻叮嚀他。
「當然,我會小心的。」他又因為她的關心再次感動不已。
「一年之後,你還要回醫院再動一次手術,把裡面的鋼板拿出來,那才能算是真的完全好了。不過,你還是要小心保護好你的左腿,千萬不能受傷,知道嗎?」她耳提面命地說著。
「是。」他遵命。
「那你再多走幾次看看。」雪雁希望他的步伐更穩健。
「好!」
她看他走路的情況,發出詭異的一笑;她想,她的計劃很快就可以實行了……
沈惟洛鐵定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她非常甜蜜地衝著他微笑。
???
在實行計劃前,還有一件事沒有交代完整,那就是——陳少宇。雪雁已經打定主意,留在沈惟洛身邊,所以辜負少宇是勢在必行的。現在,她將他約出來,就是希望他能諒解。
「少宇,我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跟你回美國。」她告訴他。
「為什麼?我以為你考慮清楚了!」他不甘心就這麼回去;連沈惟洛都認為他可以帶給她幸福,但雪雁的回答卻仍是「不」,他實在不能接受。
「接受它,少宇,接受我的決定。對不起,原諒我不能跟你走,對你,我有說不完的抱歉,但是我要和他在一起,不管他變得如何,真的!」她十分堅持。
「你就這麼愛他?」少宇洩了氣似的說:「即使他從此瘸了,你也愛他?他的面貌毀了,你也愛他如昔?你不怕將來又會有其它的因素影響了你們?難道你忘了你曾為他吃了那麼多的苦?值得嗎?他值得你這樣對他?」他心裡非常不平。
「對,你說的都說。我和他會不會長長久久,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了。」她不知不覺地放柔了音調。「最重要的是,我陷進去了,我愛上了他,連我想不愛都不行了。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夠瞭解我的感受,但我知道,我不能沒有他。離開了他,我不知道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後悔認識了他!少宇,如果我不曾認識他,或詐我會被你感動,但這些不可能的事了,所以——我真的很難過,我必須這樣告訴你,可是我希望你能諒解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