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梵朵
「鏗鏗——碰碰——鏘——」然而,她才走到餐廳,就聽見廚房裡隱約傳來怪聲音,在那沒開燈的一片漆黑裡,顯得相當詭異。於是,她腳步更輕了,還屏著呼吸,隨手抓起餐檯上的一根棍子,神情緊繃地走向廚房。
「奇怪啊!怎麼還不亮?沒道理啊!」黑暗裡,只聽見一男性低沉的喃喃自語。
「小偷!敢偷到這裡?!讓我逮著了,還算有天理。」莫珂蘿一鼓作氣,晃著手中的棍子就往那人的身上揮了過去。她本來就不是嬌嬌女,揮起棍子來是打不死人,卻也讓對方無力招架。
「住手,住手,是我啦!別打了!」他頻頻討饒。
「嗄?」她正打紅了眼,卻讓這熟悉的聲音給愣住了。
「啪!!」就在這當兒,燈光倏地亮起。
「是你?!」她錯愕過後,再一把跳到老遠的牆角里。
「沒錯!是我。」他揉著身上的瘀青,擰著眉,嘟囔地站了起來,「就算三更半夜找東西吃,也犯不著讓人打成豬頭嘛!痛死我了。」
「誰教你不開燈,我還以為是小偷呢!怎麼?!燭光大餐沒吃飽,還上廚房偷吃東西。」她半帶揶揄地問道。
「你不也跟我一樣?五十步笑百步。」他說著,便低下頭翻著冰箱,再拉開櫃子瞧一瞧。
「誰跟你一樣了……我晚上可是吃飽喝足,飽一隔打到現在才會睡不著。」不料,她的大話還在嘴角,她的肚子就不爭氣地咕嚕嚕作響,當場扯了她的後腿,硬是讓她臉面無光。
「呵,你的飽嗝真特別啊!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招呼了——拿來!!」他伸出手,突兀地說道。
「什麼?!」她莫名其妙。
「法國麵包。」他沒好氣地指了指她拿在手中的「棍子」。原來,那是早上吃剩的那」根法國麵包。
「啊!」她愣了一下,看著手中打爛的一截麵包,不知是該躲或該笑。
「暴殄天物啊!這是用來吃的,不是練功夫的哎呀!還真硬,打得我滿頭包。」他一把接過麵包,就逕自把它切下一片,再塗上果醬,塞進了自己的嘴。
「嗯,好吃,真好吃啊!」他閉起眼,當著她的面,吃得萬般陶醉。
可憐的她,只能在一旁流口水,都怪自己死要面子,餓了就餓了嘛!也沒什麼丟臉的。
「哇——沒想到這草莓醬這麼新鮮味美啊!酸酸甜甜的,入口即化,嗯,真是人間美味呀!你要不要也來一口?」他故意在麵包上抹上了一層厚厚的草莓,再把它遞到她的眼前。看著她那垂涎欲滴的饞相,他是又愛又憐。
「嗯……也好,我就勉為其難吃一口,算給你面子吧!」她矯情地裝腔作勢好一會兒,這才以餓虎撲羊的姿態,侵襲著眼前的甜美。
「不錯吧!再配上小黃瓜,再加點沙拉,哇——別有另一番滋味喔!要不要,再試一口啊?」他一邊說,一邊俐落地將另一片麵包塗好,笑咪咪地遞上她的唇際餵著她,一口接一口,將那白的、綠的、黃的,全送進她紅潤的舌際裡。他看著她專注的神情,有種欣賞世界名畫的喜悅驚喜。
她咬著那具有韌性的面皮,和著小黃瓜的清香與沙拉醬的酸甜濃稠,甜蜜的滋味也不自覺地滲入了心底。
他就在她的面前淺笑盈盈,他那呼吸不斷地拂上她的臉龐,似有若無地搔弄著她的心。他的胡碴長出來了,將他原本不羈的臉,增添了許多大男人的瀟灑氣味。而他的眼睛,是那麼地深邃,教她看一眼就陷了下去;他溫柔地餵食著她空虛的心靈,填飽了她的胃,也撫平了她內心的失落與自卑心。
她深深地與他對望不語,先前的委屈,早已灰飛湮滅。
「我們和解了,好不好?」他先開了口,低沉的聲音,有著他早已深種的愛戀。
「換我餵你吃一口,這樣,就扯平了。」她笑得溫婉,再隨手塗起一片麵包,學著他,緩緩地送上他的嘴。
於是,他與她就這樣對坐在流理台上,你一口我一口的,用自己滿腔的感覺,來餵食著對方的味蕾。
白色的沙拉,紅色的草莓,在莫珂蘿的唇舌間,交纏成誘人的人間美味。而她甩了甩那散落的發,慵懶地笑瞇了眼,她那白色棉質睡衣的肩帶,不小心滑掉了一邊,不過,她沒空在乎它,任由那圓潤白皙的肩膀露了出來,隨著她的笑,抖呀抖的,挑逗著他壓抑的心扉。
「我一直忘不了,我們初識的那一晚你吃燒餅油條的模樣。你知道嗎?那是我一輩子以來,見過最有感情的吃相。」他用手指輕輕抹去了她唇邊的沙拉,再放進自己的口中,舔去那有她在其中的香濃滋味。
「嚇著你了吧!」她微微仰頭一笑,眼光迷濛地,對他釋放著心底的深深愛戀。
「該說是震撼吧!你跟我所認識的女人完全不一樣,就因為這樣,我才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與你好好相處。我發現,我會在乎你的想法、你的感覺——我想討好你,卻又怕你受傷,我——」他撫著她的發,溫柔中,帶著淡淡的哀傷。
「我不要你討好我。」她神色柔和地凝視著他,再伸出手指,輕輕地按在他的唇上。「朋友,是要用真心對待的,不要虛偽,不要假裝,更不要欺騙!」
「朋友?」他看著她,咀嚼著她的話,然後釋懷地笑著對她說道:「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我——真的很在乎你這位朋友。」他捧起她的臉,真誠地說道。
「那我也要跟你坦白一件事。」她動容地望著他,卻閃過了一抹心虛的笑。「上一回,你帶了一位美容專家回來吃飯,我偷偷地把她的粉盒倒掉,換上廚房裹的太白粉……」她一邊說,一邊盯著他的反應。
「什麼?太白粉?!難怪最近我遇見她,以為她去教那些藝妓化妝——你呀!」他笑得很不像話,不禁用手捏捏她的臉,再雙手捧住她,用自己的額頭頂著她的,雙雙笑成一團,盡釋前嫌。
「我們只當朋友,好嗎?」她在笑過癮後,正色地問他。
「可是,我們不只是朋友。」他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道。
「當你的情婦,都不超過一個月;可是,朋友可以永遠。」她的愛,很乾脆,還見不到未來,她就可以付出、水遠。
他聽著她的真摯情切,心中的澎湃如狂浪奔天。是啊!一個月,他怎能讓她只在他生命中停留一個月後,就從此走出他的心扉?她的特別,愈顯現出他的弱點,他想完全地將她據為己有,卻又怕往事重演。他不是不想付出,只是,他不相信善變的自己能愛她多久?多深遠?況且,自由向來都是他心的箴言。
☆☆☆
在他們和好過後的兩天,總決賽前的最後一場選拔賽,就在開滿櫻花的嵐山渡月橋正式展開了。
「好,很好,就是這樣。」幾位攝影師紛紛取著角度,對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灰姑娘們,一一地攝入鏡頭。
這一次的選拔不同以往,因為,他們要藉著鏡頭裡的表現,來作總決賽前的淘汰。女孩們不是漂亮就夠了,最重要的是上不上相,能不能在鏡頭的運作中,展現出她最自然、最舒服的特色來,這才是他們所考量的。因此,這一回的決賽,將只有十位女孩能晉級總決賽,所以,每一位女孩可都卯足了勁,想過這一關。
莫珂蘿一大早就來了,只不過她是最不被看好的候補人選,因此,被排在最後一號,而漫長的等待,讓她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她看著女孩們大方地擺出各種漂亮的攝影姿態,她就知道,自己這一回穩死了,因為這些姿勢她一樣也學不來。
「二十號,莫珂蘿。」
該她上場了,偏偏林哲琛礙於身份,不能偏心地來跟她說說話。因此,她只好硬著頭皮上了,雖然林哲琛要她把打賭的事全忘了,但是,他愈是這麼好,她愈過意不去,忐忑之心溢於一吉表。
「快,快,就剩你了,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幾位攝影師一見到莫珂蘿走出來,一臉的訕訕然。因為今天的她,沒作什麼太特殊的打扮,只在白色小背心外,套上一件水藍色的襯衫,而底下,則是一條棉質白色的七分褲,頂上的頭髮亂亂的,腳下的鞋子也是普通的膠鞋罷了。不若其他的女孩,不是飄逸的洋裝長衫,就是新潮的霹靂打扮,而頭髮是盤的、卷的,還兼五彩挑染。只有她莫珂蘿一出來,當場就像個來此處觀光遊覽的,別說她自己覺得有點怪,就連攝影師們都認為,她是存心來攪局的,存心為淘汰而來的。
「不要緊張,你就當作在玩,隨便走走看看。」坐在主辦單位那一桌的林哲琛看得出她的心慌,於是出了聲,希望可以穩定她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