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梵朵
他還是依舊的溫柔。儘管心事重重,回到茅屋後的他,仍舊細心地餵她吃飯、喝湯、熬藥,就如同這兩年來的每一天,他一定會幫她忙完所有瑣碎的事後,才會匝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夜深人靜!窗外的蛙鳴聲,擾得他久久無法成眠。他索性披了件衣服,就獨自走到屋外的亭子裡沉思。夜涼如水,天上的銀白月光照在他那輪廓分明的臉上,柔情中更見愁緒無限。
經過了白天的那場意外事件,他才突然瞭解到自己對悔頌恩的依戀竟然如此的深切,在她消失在那一刻,他簡直慌了手腳,一種撕裂的痛楚倏地衝擊著他的心肺。那絕不像是當年那份叔侄之間的單純感受,而是一種會讓他粉身碎骨的愛戀,他可以為她赴湯蹈火、可以為她懸心掛念、他可以為她做好多好多事……但是,他卻不能愛上她,不能讓自己陷入這非份之想的罪惡之間。
「你在想什麼?」不知何時,梅頌恩已經走近他的身後,憂心地問著。
「頌恩?你怎麼還沒睡?快進去吧!不要著涼了。」他有點訝異,伸出手,順勢拉著她一起坐上亭外的石階。
「我一直在想,早上你為什麼會發那麼大的火?還有你罵我的那些話。」她不是糊塗人,她眼睛雖然看不見,但,卻讓她的心比從前更敏銳。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罵你的,」獨孤無畏歉疚地掩著面,低頭說:「我只是很沮喪,我以為我可以把你心中的陰影驅除,可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你的心裡還是只有他的存在,你依然對他念念不忘。而我覺得好抱歉,這兩年下來,我還是沒能醫好你心裡的傷,頌恩,我好抱歉哪!」
「不!不要這麼說,該抱歉的人是我、是我呀!」她摸索著他的手,把它拉起來,貼在自己的兩頰。她閉起眼,緩緩地在那溫厚的掌心裡來回磨蹭著,那是一種久違了的情愫,她終於瞭然於心說:「你是一位好醫生,是世界上最好的醫生,我可以很認真的告訴你,你確實把我的傷醫好了。我本來以為我這一生,永遠都無法再愛了……」
「再愛?」他一聽,呼吸像是倏地停止了。
「我是很難去愛上一個人的,不過,一旦愛上就是一生一世了,就像是我無畏師叔。」
「你愛他一生一世?元寄恨……」獨孤無畏的驚訝流洩在月夜之中。
「關於寄恨,我或許不算愛他,但是,在我的心底,永遠都有他的位置存在,而這絕不是傷口。我的傷口已經結痂了,我的心,也已經撤消得差不多……」
「真的?稱說的是真的?」他為她的痊癒而欣慰萬分。
「是真的!就如同我愛上了你,我也會愛你很久、很久……」她低聲呢喃道。
「你說你愛我!你怎麼可能愛我?」他讓她的話震得心慌意亂。
「要我證明嗎?我是義不容辭喲!」說罷,她綻著嫵媚的笑容,雙手勾上他的脖子,湊上自己的櫻唇,擺明了就是要讓他破功。
「頌恩,不!我們不可以……」獨孤無畏話還沒說完整,便讓她芬芳的唇瓣與撩人的姿態給攻陷了。他全身戰慄不止地回應著她如潮水般的挑逗,縱然,他是根很有理智的木頭,但,終究不敵她火焰般的嬌容。
「抱我,你能不能今晚就這樣抱著我?」熱吻過後,她喘著氣,一臉紅暈地貼進他的胸膛,只想陪他守著夜色,守著彼此的情濃。
「丫頭,你不該愛我、不該愛我……」獨孤無畏隱忍著滿腔的熱情,溫柔的環抱著她的身軀,心卻不自覺地痛了。
他不能也不該愛她,但,他卻愛了她那麼深、那麼久了……
第九章
梅蕙蘭二十歲了。照理說,她該是個閨中少女,成日在深閨之中學畫眉點唇的年紀,但是,梅蕙蘭卻已經流浪了兩年。打從那一年,她的元哥哥不辭而別後,她也毅然地奔下山去,從此天涯海角,追尋著元寄恨絕望的蹤影。
「好了,您這帖藥要按時煎服,切忌不可再吃生冷的食物。」在這兩年的浪跡天涯裡,梅蕙蘭一面四處行醫救人,一面順道打聽元寄恨的下落。
「梅姑娘,聽說近日有蒙古大軍駐紮在城郊二十里處,那些韃子個個素行不良,你可要當心點,千萬別上那裡去。」一位大叔好心地提醒她。
「我不會去的,謝謝您的提醒。」她遞上了藥方子,再習慣性地問他們,「你們是否有見過一個男子,年紀約二十好幾,身材高高瘦瘦的,眉毛粗粗的……」
「沒見過耶!沒有……」
她總是得到這樣的答案。沒有、沒有、沒有……在她走過了十萬八千里路後,得到的還是同樣一句答案,讓她備覺難堪。不過,她不肯輕言氣餒,為了她的元哥哥,就算千山萬水,她亦在所不惜!
「哈哈,我當是哪位神醫呢?原來是梅姑娘呀!」梅蕙蘭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張邪惡的笑臉,正在她的眼前張牙舞爪。
黑炎?她再度看見他,倍覺詫異。「你還沒死啊?你不是讓你爹趕出了銅花門,怎麼?你還有臉活下去呀?」她嘲諷地說著。
「哼!銅花門算什麼?我幫霍桑王打下天下,我就是可以呼風喚南的大將軍啦!哼!我爹他會為了他的糊塗而懊悔的。」他的白日夢作得還真不像話。
不過,梅蕙蘭並不想搭理他,收拾好東西後,她轉身打算離去了。
「等等,梅姑娘。」黑炎對她,早已情有獨鍾了。
「還有事嗎?」她不屑地說道,連頭都不回一下。
「在下想請姑娘回府聚一聚,請梅姑娘賞光吧!」
「哼!無聊……」她根本不想理他,只輕啐了聲後,便逕自走去。
不過,黑炎哪肯罷休?他好不容易才能再見到梅蕙蘭,說什麼這一回他都要一償這兩年來的相思,就算用擄的,也要把她給擄回家。於是,他騰空躍了起來,迅速地朝著梅蕙蘭的方向奔去。
然而,梅蕙蘭的「迷幻仙蹤」也不是蓋的,兩年前他沒得逞,當然,兩年後他還是鎩羽而歸,沒討到什麼便宜。
「你的功夫好像進步了,不過,你還是抓不到我嘛!」她發覺黑炎的功夫進步神速,但也很詭異。
「是啊!梅夫人的迷幻仙蹤真是無人能破啊,不過,」他的眼裡閃過一抹邪惡,直直地盯著梅蕙蘭問:「你想不想見一個人啊?」
「我沒空。」她一說完,扭頭便走。
「他是你哥哥呀!」他追著說。
「我哥哥在我家。」她還是逕自走著。
「不是那兩個,我說的是你爹跟欽烈王妃的私生子……」這件事,也不知怎地;就傳遍了整個江湖。
「你說的是誰?」她一聽立刻停下腳步,緊張地直問。
「不就是你的那位元哥哥嘛!雖然,他跟你沒有血緣關係,但他畢竟是你養父的兒子呀!他就要死了,難道你不想關心一下嗎?」
走過了樹林,穿過有軍隊駐防的營地後,梅蕙蘭終於在黑炎的引領下,進入了一處有重兵看守的圍牆,來到了一間關滿人犯的囚室裡。
「黑炎,你帶我來這裡幹嘛?我的元哥哥在哪裡?」她嗅出些不對勁。
「不就在那裡。」黑炎用手一指,指向她身後左側的那道木欄。
「元哥哥!」梅蕙蘭放眼望,只看見一個渾身髒兮兮,披著一頭亂髮的男子躺在那裡。他的臉頰凹陷,雙眼無神,還渾身的灑氣,梅蕙蘭;上時無法置信,他就是她朝息暮想的元哥哥?他就是那個當年風趣幽默的元寄恨?
「怎麼?你認不得他了嗎?這也難怪,在拜堂時才發現未婚妻竟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這種打擊,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呢!」
「元哥哥?他真是元哥哥?」她看著眼前那位狼狽不堪的人,胸口灼熱難當。「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我要證明,他絕不是我的元哥哥……」她攀著木欄,拚命地搖晃著。
終於,黑炎順了她的要求,差人開了鎖,讓她進去瞧個仔細。
梅蕙蘭有點猶豫地往前走近,她多希望黑炎在騙她。可是,當她走到那人的身旁,撥開他的亂髮時,她突然禁不住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元哥哥?真的是你?元哥哥,你醒醒啊!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她不斷地搖晃著他,也不斷地哭泣。
她的淚水一滴滴的滴在元寄恨的臉上,冰冰涼涼地,冰得他自黑暗中醒了過來。
「酒,我要酒….」」他才一睜眼,卻愣傻了。他看到眼前哭成淚人的梅蕙蘭,久久地說不出一句話。
「元哥哥,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蕙蘭『我是梅蕙蘭呀!」她撲進元寄恨的胸膛,哭得肝腸寸斷。
「蕙蘭!你是蕙蘭?你怎麼會在這兒……」一時間,他還恍惚著。
「元哥哥,我找得你好苦呀!:自兩年前你不告而別後,我就四處打聽你的下落,可是,你好會躲,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你好狠的心哪!就這麼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拭著淚,哽咽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