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梵朵
「嗯,很高貴,也很美麗。」薔薇逼著自己露出微笑說著。
「喂,你們還在這裡蘑菇什麼?快來幫忙拿碗盤哪!」正值晚餐時刻,尤其是這一頓燭光大餐,更讓賓叔忙得不可開交。
菜一道道地上來,而負責端菜的薔薇,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甜點時刻。聽著那位芬妮與依歐裡斯大談著歌劇、時尚,薔薇更顯卑微。
「我喜歡莎士比亞。」芬妮說著。
「我覺得濟慈較富感情。」依歐裡斯說著。
「是嗎?藍道你說呢?」芬妮不表贊同。
「我啊!是鈔票最好了。」他不表意見。
「你說呢?」芬妮突然側過頭,隨口問著正替她換盤子的薔薇。
「啊?!」薔薇對於這情形是愣住了,爾後,才訥訥地回答著:「我不清楚,你們說的這兩個人,是鎮上的居民嗎?」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了哄堂大笑。
「薔薇,這兩個人是詩人,還是一百年前的詩人呢!」依歐裡斯笑說著。
薔薇突然覺得讓人仍了一坨屎在臉上,起哄的是芬妮,而執行的人卻是依歐裡斯。她不明白,為何他總能一出手,就輕易地踩到她的痛處?
薔薇退出了餐廳,在芬妮的面前,她第一次憎恨自己的身世。
晚餐過後,芬妮與依歐裡斯在廳裡翩翩起舞。
薔薇不想再看下去,然而,她是僕人,根本無從迴避。所以,她就站在角落,冷眼旁觀著王子與公主的結局。不過,這不也是原先的預期?既然美夢碎了,又何苦騙自己?
「你想不想跳舞?」藍道走近她。
薔薇點著頭,隨他而去,因為這樣才能暫時喘一口氣。只不過,她與藍道的相擁起舞,卻讓依歐裡斯大為光火,他不由分說地仍下芬妮,怒沖沖地走過去。
「你們在做什麼?」他絲毫不留情面地質問著。
「跳舞啊!老兄,別小氣嘛,借薔薇皇后一下而已。」藍道直說著。
「廳裡的東西都還沒收拾乾淨。」他的言下之意,是要薔薇工作去。
她自然懂了他的含意,遂急急地奔回餐廳裡,一語不發地猛收著餐具。
匡當,又是幾聲打碎玻璃的聲音。
是薔薇不小心,又讓盤子碎了一地。她蹲下身,死命地拾著碎玻璃,卻不注意地割傷了手,鮮紅的血正一絲絲滲出來……
「薔薇姐,你流血了。」漢特大吃一驚地跑上前去。
「什麼?流血?!」依歐裡斯也跟著奔過去,拉起她的手,想看情形。
誰知,薔薇硬是不吭氣,並且還用力甩掉了依歐裡斯的手,捧起碎玻璃片,逕自走回廚房裡。
這一夜,薔薇沒有哭泣。
他終於明白,依歐裡斯的吻,其實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那只是因為他寂寞,而她剛好在那裡,她知道自己很天真,卻不知道,無知與天真僅有一線之隔。
「賽白,我真的好累了。」這天薔薇偷個閒,與賽白來到她常來的那座山坡。
「都是我沒用,不能為你分憂解勞。」
「想不想娶我?」薔薇突如其來這麼說。
「當然想,可是……」他面有難色。
「可是你爸媽不准。」薔薇替他說了。
「薔薇,你怎麼會突然這麼說?」賽白再遲鈍,有看得出她的淡淡哀愁。
「沒什麼,只是……」薔薇站在看得見薔薇園的角落,一臉沉靜地說:「只是我長大了,知道了這世上麻雀還是麻雀,終究變不了鳳凰的。」
「你在薔薇園究竟出了什麼事?」賽白覺得很不尋常。
「你想知道?」薔薇反問著他。
「是的,我想知道。」
薔薇走到了賽白的跟前,閉起眼說:「吻我吧!賽白。」
他愣了半晌,但還是依著薔薇的話做了。他努力地吻著她,卻仍感覺到她冰冷的回應如同以往。
「還是這樣……」親吻過後,薔薇喃喃自語。
「為什麼?」賽白嗅到了一絲怪異。
「我無法讓自己愛你。」她緩緩地吐出這句。
「你不愛我,你能愛誰?而這跟吻有什麼關係?莫非……」賽白有了知覺了。
「他吻我的感覺和你完全不同。」對於賽白,薔薇永遠不會隱瞞。
「他?他是誰?!」賽白顯得心慌激動。
薔薇不回答,只是眼睛望著薔薇園的方向。
「是莫頓子爵?」賽白有了答案,卻不禁萬分沮喪。
「是的,我愛他,我愛上了一個不可能娶我的男人。」她淒然地說著。
「他不娶你?那,他要你當他的情婦?」這是貴族男人常用的手法。
「不,我連當他的情婦都不夠格。」薔薇想起了芬妮的高貴氣質,不禁感觸萬分:「賽白,我還能不能借用你的肩膀。」
賽白毫不遲疑,立刻上前將薔薇攬在懷中,雖然他的心,此刻是痛不可抑,但是他知道,他這一世,一定會捍衛著薔薇,至死不渝。
而這一幕景,看似淒美,卻讓不經意上山的依歐裡斯震撼了心。
在倫敦的那個星期,他本打算將薔薇忘得徹底,所以,當藍道介紹了芬妮與他認識後,他總告訴自己,這才是他要娶的女人,有門當戶對的家世背靜,有讓他莫頓家族無須多慮的財力,而更要緊的是,這女人絕不會讓他牽掛分心,也不會讓他的情緒,莫名其妙地亂成一氣。
所以,他要芬妮,還要芬妮讓自己對薔薇死心。
「這不是你家的女傭嗎?」一旁芬妮提高聲音說道:「呵,光天化日下這麼親熱,羞不羞啊!」
依歐裡斯挽著芬妮的手,頓時冰冷不已。
他一語不發,任由風吹亂了他那一頭長黑髮,像是張牙舞爪的抗議。
難怪酒館的老闆說,只要愛上這女人,就注定輸得徹底。而他,愛上她了嗎?
依歐裡斯搞不清,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將賽白大卸八塊的怒氣。
就在依歐裡斯含著一雙足以噴火的眼,直直地射向賽白的背脊時——薔薇緩緩地睜開眼睛了。
是他?還有芬妮?薔薇看見了,並且剛好對上他的眼睛。
然而,薔薇並沒有任何表情,因為,她有點倦、有點累,她只想在有著溫度的肩膀上好好休息。所以,不要吵我,讓我因你而受傷的尊嚴,有處可躲,薔薇只是虛弱地看著他,看著他,看到眼光迷濛……
沈若薔莫名其妙地在這片山坡上昏了過去。
「薔薇、薔薇,你醒醒呀!」裡歐完全沒料到,會在這裡發現昏迷的她。
「她,會不會死了呀?」一旁的茱蒂神色緊張地說著。
「胡說,她還有呼吸。」
就在這時,沈若薔倏地張開眼睛,而映入眼底的,是裡歐分明的五官,與一雙烏亮深邃的眼睛。
由於方才關於白薔薇與依歐裡斯的幻覺夢境太過鮮明,讓沈若薔的心,一時之間還卡在那裡。所以,當她一睜眼,看見了裡歐與身旁的那位金髮女子時,她完全混淆在一起。
「你怎麼可以這樣傷我的心?」若薔含著淚,說的竟是道地的伊姆口音。
裡歐一時間傻了,那淒楚的神情、那盈眶的淚滴,還有那感傷的一句……無來由的,竟衝擊著他向來淡然的心。
他望著她,竟然久久說不出半句話來。
「裡歐,你對人家怎麼了?!」身旁的茱蒂用著曖昧的眼光質問著裡歐
「我?沒有啊。」他恢復清醒了,並對若薔的話萬分不解。
「喔,我?我怎麼了?」這時,若薔才發現自己竟然昏死在此地。
「你可能昨晚太累了,真抱歉,讓你忙到半夜。」裡歐輕撫著她的發,而神情是難得一見的溫柔深切。
「原來,那些卡片是你幫忙完成的啊?!我就說嘛,裡歐不可能有那種細膩的手工。」茱蒂大喇喇的說話,引起了若薔的注意。
看著裡歐與茱蒂熟絡的摸樣,無來由的胸口一緊,若薔突然間明白了方才夢境中,白薔薇孤立尷尬的心情。
「謝謝你,我沒事。」若薔急切地跳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
「讓我送你回旅店吧!」裡歐不放心她一個人走下山去。
「不,不用,我可以的……」若薔婉拒了他的關心,並且邁開的步,匆匆地往山下走去。她知道,這算是心虛,但,為的是對徐徹的忠誠?還是對茱蒂存在的醋意?
她愈走愈急,似乎想藉著迎面拂來的風,甩掉滿腦的紛亂思緒。
「裡歐,那是什麼?」茱蒂檢起了若薔不小心遺落在草地上的懷表:「這表。好別緻唷!」她端著欣羨的笑容說道。
「就像她的人一樣。」裡歐拿過懷表,嘴裡喃喃說著。
「裡歐,你知道她是誰嗎?」茱蒂很少看到這個浪子會有這樣的神情。
「她是今年秋天最美的薔薇仙子。」裡歐神色溫柔的笑說。
「那我呢?!」茱蒂故意噘著嘴問著。
「你是我的秘書兼管家婆。」裡歐才懶得回答茱蒂的促狹咧。秋天的伊姆向來很動人!
可是裡歐覺得,今年更是特別。
因為,他似乎嗅到了戀愛的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