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梵朵
第一章出走
任性,一向不是沈若薔的行經。但,她此時此刻還是來到了機場,即將搭機前往一個離台灣有萬里路的英格蘭土地。
「若薔,你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呀?」這幾乎是所有人,對她的行為所下的評語。
「我也不知道,或許,這就是我此次旅行的唯一目的吧!」沈若薔比誰都更想知道,為何向來做事中規中矩的她,竟然會在婚禮前的一個月,堅持要獨自完成這一趟英國自助之旅。
「若薔,你這又是何必?等我們結了婚,一樣可以去英國度蜜月……」徐徹顯然對沈若薔的決定很不以為然。然而,家人,朋友,與未婚夫的勸阻,卻始終無法影響沈若薔的心,因為,自她從訂完婚的那一晚,無意中在電視的旅遊節目裡,看見了介紹英國北部鄉村的影片之後,她的心,就開始不平靜了……
說不出為什麼,沈若薔只是覺得那樣子的鄉村似曾相識,彷彿與她的內心有著某種程度的熟悉牽繫,而她也感覺到心中莫名而起的一股無形的力量,一直催促她要趕在婚禮之前,去找出這個答案,才能平息這份無來由的忐忑不安…。
「哎呀—」突然間,有點失神的沈若薔,就在機場的大廳中,與迎面而來的人撞在一起,而且還將手上的黑色行李箱給撞飛了出去。
「小姐,你那雙大眼睛是用來裝飾好看的嗎?」很明顯的,說話的是位老外,操著一口道地的英國腔,還滿是諷刺尖酸。
「喂!是你自己撞上來的,還惡人先告狀——」沈若薔抬頭一看,發現杵在眼前的男人,帥得不像話,真像是從油畫裡走出來的英國劍客,有雙深藍的眼珠子與及肩飄逸的長髮,然後一身黑色勁裝地站在那裡,神情是酷得不得了……
「小姐,我這個惡人,你看夠了沒?」裡歐微扯著嘴角,神情嘲諷地說著。
對於這種「愛慕」的眼光,走遍世界各地的他早已見怪不怪了,因為,打從他五歲那一年起,他就深知自己是個讓人眼光聚集的美男子,所以,光看這女孩那一副口水快流出來的表情,他知道又是自己魅力惹的災殃了。
「啊!這—我—」沈若薔這一聽,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可是,又覺得這男人氣焰太過囂張,為了維持自己的尊嚴,沈若薔不得不做出應有的反駁:「我是覺得你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見過。」
「這話我聽多了。」裡歐不明白,為何全世界搭訕的話都雷同。
「不,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在台北木柵最富盛名的地方見過你呢!」沈若薔忍住捧腹大笑的衝動,一本正經地說著。「什麼」裡歐讓若薔的話搞得一頭霧水。
「抱歉,我趕飛機,不能多說了。」若薔就快要笑出來了,於是一個轉身就順手拽起了方才撞落在地的黑色行李箱,三步並兩步地走向登機門去。
「什麼跟什麼嘛?」裡歐不明所以,不過,他將「木柵」這兩個字聽進去了。
提起了剛讓那位魯莽女子撞飛的行李箱,裡歐索性在進登機門前,抓了個中年男子問個仔細:「請問,木柵最富盛名的地方是那裡?」「動物園」這人用很簡單的英文,告訴裡歐這個答案。
裡歐不知道自己的修養原來這麼好竟然還能向那人微笑道謝後,才忿忿離開。要不是此刻傳來催促上機的廣播,照裡歐的性子,他非得把那女孩揪出來,再狠狠地臭罵一頓後,才肯氣消回倫敦。
看見飛機緩緩地衝上了雲端,沈若薔是既興奮又期待。然而,這樣高亢的情緒維持不久,因為,接下來的幾次亂流,足足嚇掉了沈若薔的玩興。「天哪!嘔—」她突然間想大吐特吐一番,於是,沒有猶豫,她直接往廁所的方向奔去。
「嘔—嘔—」她稀哩嘩啦地,把剛吃下去不久的早餐全吐進馬桶裡:「原來,我不只會暈車,還會暈機呀—嘔—」她想,要不是此刻在一萬尺的高空上,她或許會考慮討個降落傘直接跳下去。
不過,事實終歸是事實,沈若薔還是在「清除」完畢後,整理好儀容,盡量展現她向來優雅迷人的儀態,緩緩地走向她的位子。「哎呀—救命啊—」可惜,老天爺似乎跟她有過節,眼看差幾步就要到達座位時,機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晃得大家東倒西歪,外加慘叫連連……
「啊—」沈若薔失了平衡,就這麼連摔帶飛的,給扔進了一處座位上,而她畢著眼睛,雙手死命地抓住手邊牢靠的東西不放。一秒,兩秒……十秒過去了,飛機終於恢復了平穩安定。
「咳咳」沈若薔聽見耳邊傳來兩聲輕咳的聲音。奇怪?怎麼聲音離我那麼近?她的動作還保持著剛才的模樣。「小姐,你坐錯位子了。」裡歐用著讓人給擠歪的嘴說著。
「什麼?!」沈若薔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坐在一雙腿上,而整個背就這麼粗魯地壓在人家的臉上——「小姐,我的鼻孔快讓你給堵死了。」裡歐說的一點都不誇張。
「啊!對不起。」沈若薔一把跳了起來。「啊—」卻發現隨之而起的,是更為淒厲的哀嚎。
是裡歐,因為,沈若薔就踩著他那意大利的靴子跳出去的,而靴子裡,就是他的腳丫。
「怎麼了?怎麼—是你?」沈若薔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這一回恐怕在劫難逃了。
「又是你?」裡歐想起了「木柵」那兩個字。
「好了,這回算我對不起你,我跟你道歉了。」自知理虧的沈若薔,正打算拔腿逃離。
「等等,有件事問你。」裡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肘,笑得神秘兮兮。
「什麼?」
「這是你常用的搭訕手法嗎?」裡歐還故意提高聲調。「誰跟你搭訕啊!我只不過運氣不好。」沈若薔擺著無辜的臉孔說著。
「不!你運氣好極了,很少有女人能像你一樣,讓我印象如此深刻。」裡歐的笑,說像是齜牙咧嘴也不為過。
「你那種紳士作風,也令我很難忘啊!」若薔也不甘示弱。
「的確難忘,你不是說在木柵最富盛名的地方見過我嗎?」
「你知道是哪裡嗎?」若薔得意地想,這可是你自找的,別怪我無情。
「當然,你剛剛那一跤,不就在那兒學的嗎?」裡歐的眼中,閃著雪恨後的快意。
「哈哈哈——恩恩——」鄰近座位的幾個乘客,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討不了便宜,還讓他倒打一耙,沈若薔氣餒的漲紅著臉,趕緊縮回自己的座位,而心底則用從不出口的咒罵,將那位小心眼的英國佬臭罵個不停。而這,會不會是她的報應?譴責她在結婚前的一個月,自私地一個人跑來旅行,不管她那位未婚夫徐徹的想法和心情。想到了徐徹,若薔仍不能忘懷他那十分不諒解的憤怒神情。
跟徐徹談了三年的戀愛,沈若薔這才想到,自己從來沒對徐徹的感情用個「愛」字來界定,他們像是理所當然地走在一起,也無可避免地將走進婚姻。
想著,想著,沈若薔就這麼一路想到了倫敦。
匆匆地下了飛機,沈若薔都極力避免再與裡毆打照面,以免尷尬難為情。於是,她就這麼頭低底的,連領行李的時候,都動作迅速地像逃離似的急。
「搞什麼嘛!躲暗殺也沒這樣呀!」好不容易坐上了前往約克郡的客運,沈若薔才敢真正鬆一口氣。
不知怎的,剛剛坐在裡歐腿上的那種感覺,至今還餘波蕩漾在她的內心,因為,就算跟徐徹再親密,她都還未曾有過那般的衝擊。「或許,這就是出國旅遊症候群吧!」沈若薔這麼解釋自己的心情。
「小姐,你要去哪裡?」坐在若薔身旁的棕髮婦女突然客氣地打著招呼。
「啊?喔—約克郡。」回了神的她這麼說著,但其實,若薔也沒個真正的目的地,只是這班客運的終點是北方的約克郡,所以,她就自然而然地想去那裡探探風情。
「喔!那倒是有點可惜——」這婦人說道。
「為什麼」若薔不懂她的話中含意。
「這在約克郡的中途,有一個美麗的小村落,只可惜觀光客都錯過了。」
「真是遺憾,要不是我有事情,我還真希望能去看看呢!」若薔知道婦人的美意,只是她太急切去找答案,因此,只能敷衍一句。
「你一定得去瞧瞧,才不枉此行哪!」婦人熱心地繼續說下去:「我們明天將有一個一年才舉辦一次的花會,並且有薔薇皇后的選拔賽……」
「薔薇皇后?」若薔突然覺得心口震了一下。
「那是我們從十八世紀就延續下來的傳統,原本是為了驅走黑死病,祝禱水源淨化的儀式,這一天,所有的井水都要用花冠來裝飾,而此時已是薔薇花盛開的季節,所以,就有薔薇皇后的遴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