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梵朵
「這是哪裡?」他一轉身,看見了倚在床柱上睡著的琉璃,這才想起原來他竟在她的房裡。
凝視著此時沉睡如孩兒的琉璃,努爾哈赤無來由的一陣心悸。
白淨的棉衣、白淨的雪肌,完全不似她白天的造型。相反的,此刻的她,有著一種努爾哈赤說不出來的熟悉美麗,彷彿在哪兒曾見過,卻始終想不起。
但,照理說,這樣會令他震懾的容顏是不容易忘記的。除非,是應驗了「情人眼裡出西施」的諺語。
「不可能吧!」努爾哈赤不認為琉璃會和情人二字有關聯性。
「嗯。」琉璃稍稍翻動了身子。
「來,躺好。」努爾哈赤溫柔地將琉璃移動了位置,讓她舒舒服服地躺平,並為她蓋上了被子。
這時的他,靠她靠得好近。連她身上散發的淡淡檀香味,都像精靈似地,全一古腦兒的鑽入他的心扉,剎那間,教他是動彈不得地受制於這等前所未有的喜悅。即使是片刻也將成永遠。
「嗯,阿金。」琉璃睡意甚濃,只稍微一瞥又睡了。
「告訴我,是不是今晚的月色把你照得特別不一樣。」努爾哈赤其實是自說自話。
「你當我是妖呀,逢月圓變化。啊——」又是一記大呵欠。
「對嘛!這種呵欠才像你嘛。」努爾哈赤心頭暖呼呼的。輕輕地用手撩了撩琉璃散落在臉頰的髮絲,再低下頭,輕啄了她的額頭一記後,這才微笑地走出了她的房門口。
此刻,他的睡意全消,而衣衫中還殘留著琉璃髮鬢間的芬芳。
「還好她沒答應嫁給揚古。」不知道為什麼,努爾哈赤竟對自己這麼說著。
隔天一早,琉璃是懷著忐忑的心上餐堂的。
「早。」努爾哈赤已在裡頭用餐了。
「早。」琉璃想,似乎沒啥異樣。
「金公子,你看,查茵和揚古的婚事什麼時候辦才好?」塔世克問著。
「我看是越快越好!」
「那金公子你自己呢?」富瑛插著嘴。
「什麼?」努爾哈赤不明所以。
「我是說,你對我們姐妹們可還有中意的?」
「閉嘴,富瑛!」塔世克大喝一句。
「爹,都是你偏心,害我到今日還未嫁出去,難得金公子沒選上查茵,可見他是很有特殊眼光的,說不定我……」
「咳咳咳——」琉璃的咳嗽聲打斷了富]瑛的不得體。
「琉玉,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富瑛問著。
「有可能啊!她不是說金公子早同她私訂終身了。」衛德接著話。
「噗——」琉璃一口湯才到嘴裡,又噴了出來。
「私訂終身?」努爾哈赤用種疑惑的眼光盯著琉璃。
「我……不是我……」琉璃不知該如何辯駁。
「當然不會是你嘛!我們只是說來給你快活快活的——」
富瑛還以為是給琉璃的恩典。
「完顏富瑛,吃飽了就快滾!」塔世克此刻只想搥胸頓足,後悔自己竟生了這般不知羞的女兒。
「爹,一大早別上火!」查英開口了。
但,說到上火,又叫塔世克想起另一樁事來了。
「我說琉璃呀!記得叫奶娘送床新被子到你那兒去。」
「幹嘛?我被子還能用啊。」
「還說,腳丫子都露到外頭來了。真可悲呀!怎麼一個女孩家卻生得這麼大的一雙腳夫丫,唉!」
當然,如果可以,琉璃想立刻鑽進地底。不是為了塔世克的歎息,而是,她想到了那雙腳丫的主人不是她完顏琉璃。
琉璃拚命地把手裡的餑餑塞進嘴裡,不敢再看努爾哈赤的眼睛。
匆匆出了餐廳,琉璃直往房裡走去。
「琉璃,等等。」查茵跟了上去。
「別理我。」琉璃口氣甚差。
「昨天夜裡……」
「不要跟我提昨夜的事。」琉璃止了步,一副氣呼呼的表情。
「可是昨夜有人潛進我房裡,還扔了紙條在我的枕頭邊上呢!」查茵一口氣說完。
「是誰這麼大膽?我跟爹說去。」
「先瞧瞧這紙條嘛。」查茵從袖裡拿出了一張紙卷,遞了上去。
「暗相思,無處說,惆悵夜來煙月。想得此時情切,淚沾紅袖。」琉璃念著紙簽上的詩句。「這……好像是韋莊的「應天長」嘛!」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查茵說著。
「呵,想不到安費揚古還這麼有情趣呀!」琉璃笑了。
「你認為是揚古寫的?」
「除了他,還有誰有這個膽子!」
查茵沒說話,但,一股不祥的感覺仍冷慄慄地冒上心坎。
而琉璃沒發覺,因為,她滿腦子都在想著……昨夜好像有人偷親了她。
會是他嗎?琉璃才這一想,臉就紅了。
第四章
完顏府這陣子是一片喜洋洋。
才剛下完聘,接著就準備著盛大隆重的婚禮。
而當所有的人都忙得不可開交之際,琉璃反倒清閒地獨自在大街上逛來逛去。
依舊是寬鬆的粗棉衣、也依舊是亂髮飄曳,但,不同的是,在琉璃向來無憂的神色裡,還添了一絲淡淡的離情。
是的,離情。琉璃只要一想到查茵在不久後即將遠嫁到費阿拉城去,心中的那股失落更是無法自抑,畢竟,少了查茵這位好姐妹,她完顏琉璃的日子就更枯燥乏味了。
「唉呀!是金公子啊!歡迎歡迎!」突來的吆喝,打斷了琉璃的思緒。她抬頭往那處看去——
「阿金?」她看見了努爾哈赤正喜孜孜地讓人迎進上回那座妓院裡。
「色字頭上一把刀!不知死活的臭男人。」琉璃這一看,火氣就冒上來了。難怪他今天出門不許她跟來,原來,就是這麼回事呵!
琉璃二話不說,硬是翻了牆,跳進了妓院裡。
努爾哈赤老早就想找個機會再來此處查探一番了!
趁著完顏家忙著準備婚事的時機,沒人會去注意他的行徑,好不容易躲過了那跟屁蟲完顏琉璃的耳目,這才能再次進到此處查個水落石出。
「金公子,這麼久不見,我以為你回費阿拉城了。」接待他的,還是上次那位名喚晶晶的女子。
「你怎麼知道我是從費阿拉城來的?」努爾哈赤聽出破綻了。
「這……這……」晶晶有點慌了。
「是因為我的衣著打扮嗎?」努爾哈赤不想打草驚蛇。
「款,是呀是呀!」晶晶斟著酒,借此掩飾著她的不安。
「不過,這恐怕是最俊一次來這兒了,過幾天,我便得回去了。」努爾哈赤試探著說。
「喔,那真是可惜了,」晶晶故做嬌柔,一個轉身,就整個身子坐上了努爾哈赤的大腿,雙手攬著他的頸,朱唇輕輕地在他臉上磨贈磨蹭。「金公子,要不……今晚不要走,讓晶晶好好伺候你。」
努爾哈赤但笑不語,他知道,今晚鐵定有場好戲。
「不要臉的女人。」琉璃簡直就是破門而入。
「阿璃?!」努爾哈赤愣住了。
「又是你這醜八怪!敢罵我不要臉?」晶晶按下怒氣,嘲諷地說著。
「阿金,你是想女人想瘋了是不是,競跑到這裡來?你不知道這裡有多危險嗎?!」
「阿璃,閉嘴!」努爾哈赤深怕計畫又讓琉璃給搞砸了。
「是嘛,只不過是個小跟班,也那麼囂張,喔,難不成,是暗戀主子呀!」晶晶以為琉璃真是努爾哈赤的隨從跟班。
「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琉璃又急又氣,沒個猶豫就拔出了劍,朝著晶晶的臉砍去。
「住手!」努爾哈赤一個迅速,硬是用手夾住了琉璃的劍,語氣忿忿地怒斥著:「阿璃,要胡鬧回你家去!」
「你說我胡鬧?我這是全為了你!」琉璃讓努爾哈赤的喝斥給一棒子打暈了。
「呵!金公子要在此快活,干你屁事呀?」晶晶覺得,努爾哈赤到底不敵她晶晶的美艷。
「阿金,我再問一次,你走是不走?」琉璃下著最後通牒。
努爾哈赤沒開口,但,琉璃從他那神情中看見了抉擇。
令人窒息的時刻,他冷淡的沉默、還有晶晶示威的笑容……琉璃知道,他真的不想走。
像被人當眾甩了個大耳光,琉璃帶著一臉的羞憤轉頭就走。
可是,要真只是這樣,為何她的心除了受傷之外,還有陷入了讓人滅項的絕望與恐慌。她——就快要失去自我。
∞Φ風ソ谷Φ∞∞ΦNauSicAaΦ∞∞Φ風ソ谷Φ∞
夜深入靜。
倚在窗口的琉璃猜想著此刻的他,是如何地沉醉在溫柔鄉里。
「完顏琉璃。你何苦如此糟蹋自己……」琉璃看著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撫著自己臉上的髒東西,她從來沒有這麼委屈地埋怨自己。
琉璃知道,只要自己願換下這層偽裝,她便可輕易地擄擭努爾哈赤的心,屆時,十個晶晶又算得了什麼東西!
只是,她要擄獲他的心做什麼?他們不是只是哥兒們嗎?!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完顏琉璃竟然起了這種念頭?
「不成、不成!娘的叮嚀怎麼說……」話雖如此,今夜的琉璃突然想要釋放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