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古靈
而那個男人在脫困之後並沒有立刻向她道謝,兀自套上長褲,然後揉著手腕沉肅地低眸看她,彷彿在考慮應該如何「打發」他的救命恩人。
好嘛、好嘛!她知道她看上去很可疑,五官一半像阿拉伯人,一半不像,尤其是白皙細緻的肌膚更是跟阿拉伯人截然不同,但至少她穿的是阿拉伯人的服飾,說的也是正宗阿拉伯語……呃,也許太正宗了,不過起碼是她救了他的老命不是嗎?
片刻後,那個男人終於有了決定。
「我叫卡布斯……」
卡布斯?
奇怪?好熟的名字,她在哪裡聽過嗎?如果是歷史人名的話,她應該早已烙印在腦海裡,而不會只是覺得熟悉而已才對呀!
歐陽萱莎疑惑地暗忖,隨即聳聳肩,把疑惑扔進垃圾桶裡去。
就算真是她知道的哪個歷史人名又如何,那也不一定是那個人,阿拉伯名字重複性高得可笑,光是穆罕默德或阿卜杜拉就有好幾百個,一個名字叫出去可能得到好幾十個響應,除非知道全名,否則,最好把那些歷史名字統統丟到南極去,別胡亂套上歷史,不然歷史還沒搞懂,自己的腦袋就先抓狂了。
男人——卡布斯兀自往下說:「請告訴我,妳伸援手的代價?」
「呃,代價?」歐陽萱莎愣了一下,隨即雙手連搖,好笑地搖頭道:「不用、不用,我是根據真主的旨意而伸援手,不用代價。」
卡布斯彷彿很意外地揚了一下眉,深深凝住她片刻後才又說:「那麼,小妹妹……」
小妹妹?!
聽卡布斯使用在她身上的名詞,歐陽萱莎連眨了好幾下眼,不過她並沒有開口糾正他。
小妹妹就小妹妹,反正又不是頭一次聽到人家這麼叫她。
「……這確然是真主的旨意,是真主指引妳來解救我,根據真主的旨意,從今天起,妳我將是血濃於水的兄妹,以阿拉之名起誓,我會以生命保護妳,直至將妳交託給另一個男人為止。而那個男人,我保證,等妳成年之後,我一定會親自為妳挑選一個最好的男人。」卡布斯停了一下,再問:「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嗎?」
歐陽萱莎。「歐陽萱莎。」
「阿……伊莎?」
「不,我姓歐陽,名萱莎……」頓了頓。「呃,算了,阿伊莎就阿伊莎。」
「那麼,阿伊莎,妳為何會獨自一人在這空白之地呢?」
「空白之地?」歐陽萱莎喃喃複述,隨即錯愕地瞪圓了眼,尖叫著又重複了一次,「空白之地?真不敢相信,她們竟然把我送到魯卜哈利沙漠來了!抱歉,能不能請問一下今年是幾年?」(魯卜哈利沙漠:位於阿拉伯半島中南部的廣垠沙漠)
卡布斯蹙眉端詳她,眼神很明顯的懷疑她是否曬昏了頭,否則怎會不知道今年是幾年?
「82年。」
「82?」歐陽萱莎怔愣地直眨眼,「唔,回歷82年應該是……」她蹙眉沉吟了一會兒,驀而失聲低呼,「老天!公元769年,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不但搞錯地點,竟然還把我送到十八世紀來,她們的歷史究竟念到哪裡去了?」
卡布斯又蹙了一下眉。「妳說什麼?」
「呃?啊,沒什麼、沒什麼……」歐陽萱莎打了個哈哈。「我是說,你怎麼會被綁在這裡?碰上強盜嗎?唔……也不對,你的財物都還在……」
一提到這,卡布斯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繃緊,嘴唇嚴肅地抿成一條直線。
「是我弟弟,」他繞過她步向水池。「他恨我,想要我死。」
「原來如此,」歐陽萱莎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若真是你弟弟的話……」這種兄弟鬩牆的罪惡,從創世紀時該隱殺了自己的親弟弟亞伯開始,直到二十一世紀都不曾消失,實在不值得驚訝。
「存心讓你面對一大池水看得著、喝不著地活生生渴死,他確實非常恨你……」她看看那株枯樹,再轉眼望向枯樹前的水池。「而且他還把你的財物都留下來,如此一來,就算有人經過,也會因為那些財物而猶豫要不要救你,嗯,看來他也很聰明。不過……」
說到這,眼神又轉疑惑。「為什麼呢?為了財產?還是女人?」
甫單膝跪下的卡布斯雙眸倏睜,神情顯得非常訝異。
自他的表情中,歐陽萱莎可以猜出他原以為她聽了這種事會吃驚,會尖叫不可能,甚至可能聽不懂,沒想到她卻很冷靜的接受了他的解釋,這點著實令他感到相當意外。
真是抱歉,讓他失望了。
「因為我是老大,又通過了考驗。」慢條斯理地,卡布斯說了兩句令她滿頭霧水的回答,很有節制地捧水喝了幾口後再補充,「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然後潑水洗滌身上的風沙。「而且這裡除了沙漠強盜之外,沒有其它人會經過。」
「果然!」起碼後面部分她沒有猜錯。
卡布斯側過眼去。「妳呢?妳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會獨自在這寂靜之地?」
話剛問完,歐陽萱莎突然把罕加還給他,然後轉身離開。
「我去拿水瓶來裝滿。」
卡布斯神情更是疑惑,蹙眉盯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後才起身到放置衣物之處。當歐陽萱莎裝滿兩瓶水來找他時,他正在臉上和身上抹一種半透明的油膏。
「那是什麼?」她歪著腦袋好奇地問。
「治療曬傷的藥,也可以防曬,妳的臉最好也抹一些。」移過眸來,卡布斯的視線定在她手上的東西,抹藥的動作停了。「妳那又是什麼?」
歐陽萱莎低頭看了一下手裡的寶特瓶,「水瓶啊!」然後遞一罐給他。「我加了一些鹽,你流了那麼多汗,最好喝一點補充一下鹽分。」
卡布斯一握住瓶子便挑起雙眉。「不是玻璃?」
歐陽萱莎沒有回答他,逕自從放在一旁的扁平盒子裡挖了一坨藥膏去抹在臉上。「我也擦一點。」抹完後,見他還在研究那個寶特瓶,不禁歎了口氣,拿回瓶子打開瓶蓋再還給他。「哪,可以喝了。」
卡布斯深思地來回看瓶子和瓶蓋,瞥她一眼,仰起瓶子喝了幾口,然後試圖要把蓋子蓋回去。
「反方向,」歐陽萱莎說:「打開和鎖緊的方向恰好相反。」
按照她的話,卡布斯蓋好了瓶蓋,又凝住瓶子片刻。
「妳這是從哪裡來的?」
但歐陽萱莎依然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
「你曬得還不夠久嗎?還不快把衣服穿上。」
卡布斯深深注視她一眼,而後不再多問,開始穿上雪白的長袍又繫腰帶,再纏頭巾穿靴子,罕加插在右腰前,大彎刀掛在左側腰際,當他拿水囊去裝水時,歐陽萱莎正忙著翻弄他那個放雜物的皮袋。
蹲在水池邊,卡布斯瞄了一下池邊那兩個箱子,但他並沒有去碰它們,一裝滿水囊後就回到她那邊。
歐陽萱莎拿著一個長頸瓶嗅個不停,一見他回來就忙著追問:「這是乳香對不對?獨產於阿曼南部佐法爾山脈北端的內格德高原,世上最優質的乳香……」她低下頭,著迷似的又聞嗅了一下。「嘖,這味道實在誘人!」
「妳喜歡?」卡布斯把水囊掛在另一側腰際,再提起皮袋。「送給妳吧!」
「真的?」歐陽萱莎歡喜地把長頸瓶捧在胸前,像個小孩子一樣雀躍不已。「真的要送給我?這很貴吧?」
「我家還有……」
話說一半忽地噤聲,表情倏轉凝重,眼神更是凜然,卡布斯凝神側耳傾聽片刻後,忽地順手將她那兩瓶水丟進皮袋裡,然後攔腰抱住她疾奔向河床尾端一塊裂開的巖岸後。
「怎麼……」
「噓!」由於能夠遮掩的巖片不大,他只好把她抱在懷裡,以免露出形跡。「強盜!」
歐陽萱莎抽了口氣,臉色變了,「我的行李……」但仍堅持要拿回箱子。
「別出聲!」他低叱。「一旦被他們發現,妳一定會被他們抓去做奴隸!」他單獨一人反倒不怕,但多了一個她,他不敢冒險。
歐陽萱莎噎了一下,不敢再出聲。
然後,他們聽見一陣人聲、馬聲和駱駝聲,起碼三十幾個人,熱熱鬧鬧的一起喝水洗臉,談論他們的「收穫」,談論還有多久才能趕到目的地,當然,他們也發現了那兩個箱子,但由於他們急著趕路去參加某人的婚禮,懶得追究太多,順手把箱子系到駱駝背上,沒有多久就離去了。
一直等到那群人馬越過沙丘,再也聽不見半點聲音之後,卡布斯與歐陽萱莎不約而同鬆了口氣,下一刻,兩人又同時僵住,四目相對,一個往上,一個往下,兩雙眼神都很奇怪。
由於緊張,兩人先前都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直至此刻,緊張的氣氛一消失,兩人才在同一時間發現他們的姿勢有多曖昧,譬如彼此貼得有多緊密,還有她幾乎是躺在他懷裡的,甚至他的唇瓣還熱呼呼地貼在她鬢邊,最糟糕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