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方森森
「對呀,你說好了,你是想複習英文,還是數學?」
「數學好啦,下禮拜就要小考了耶!」
望著一張張咄咄逼人的臉,範文森覺得好為難。拒絕了這個,就對不起那個,他誰都不想拒絕,怕她們會受傷害,問題是——他午休得複習程式語言,根本沒空啊!
「別吵了!」左右為難之際,救星出現了!董致謙實在看不過去了。「範文森午休沒空,他要複習程式語言,晚上也約好了,他要來我家算數學。」
「你幹嘛把他看得牢牢的?又不是他媽。」王佩茹第一個發難。
「對呀!對呀!」其他女同學跟著附和。
「無聊!」董致謙沒有理她們,上課鍾適巧響起。「走,我們回去吧!」
董致謙拉著範文森回座位,眾女同學雖然不滿,也只能乖乖回座位坐好。
「謝謝你。」範文森鬆口氣。如果董致謙沒出現,他可真的麻煩大了。
「小意思。下次別理她們就好。」
範文森還想說什麼,國文老師已經走進教室,他只好閉嘴專心上課。
下午社團活動結束,他整理好書包,準備和董致謙一起走。
「拜啦!」周宇倫去等公車。
董致謙和範文森一起去取車。
「這就是你的車?」董致謙吹了一聲口哨。「挺酷的耶!BMW735i,不少錢吧?」
「對不起,這車是借來的,所以我不知道價格。」
「可以和你打個商量嗎?」坐進車子後,董致謙問。
「請說。」範文森發動車子上路。
「有空的時候,可以教我開車嗎?」他明年就滿十八歲了,希望能一滿十八歲就拿到駕照。
「好啊。」範文森答得爽快。
董致謙家住在五期重劃區,新市政府附近,距離學校有點遠,到董家時,已經是晚餐時刻了。
「我回來了。」董致謙進門喊了一聲。
「回來了,今天比較早哦!」董母張君紅從廚房走出來。
「嗯,是我同學送我回來的。」董致謙側身介紹。「媽,這是我同學範文森;這是我媽。範文森要到我們家來作功課。」
「董伯母好。」範文森禮貌地問好。
「你好。」張君紅沒料到兒子會帶同學回來,她匆匆點個頭,又轉身進廚房。
範文森看著張君紅匆匆消失的背影,有點無措。他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什麼或說錯什麼了?
「走吧,我們到我房間去。」董致謙對範文森招手,範文森跟著他上三樓。「隨便坐。」
「謝謝。」範文森在書桌前坐下。「伯母是不是不喜歡我?」
「會嗎?」董致謙想起剛剛母親轉身離去的畫面。「喔,不是的,我媽不是不喜歡你,她只是不習慣面對陌生人,你別放在心上。」
「原來如此。」範文森點點頭。
「快到晚餐時間了,你要不要在我家先吃晚飯,我們再複習數學?」
範文森想一下。「那就打擾了。」
「走吧!」董致謙又帶範文森下樓。他們進廚房時,張君紅正在炒最後一道菜。
「媽,我來幫忙。」
董致謙幫忙把菜端到餐桌上,範文森也幫著把碗筷擺好。一切就緒,董家的男主人董立偉也下班回來了。
「門口那輛車是誰的?」董立偉下班回來,看到自家門外停了一輛BMW,覺得奇怪。他應該沒有開這款車的朋友。「是我同學的,爸。這是我同學範文森,他來我們家作功課。」董致謙照例介紹。
「董伯伯好。」範文森有禮地招呼。
董立偉點點頭。「作完功課要回去了嗎?」
「沒有,我們才剛回來,想先吃飯再作功課。」董致謙回答。
「這樣啊!」董立偉笑笑。「君紅,阿謙的同學要在家裡吃飯,飯夠不夠?」
「應該夠。」張君紅端出最後一道菜。「可以吃了。」
「來,坐下來,開動了。」董立偉招呼著。「希望我們家的菜合你的胃口。」
「我不挑嘴,而且伯母的手藝很好,這些菜看起來都很好吃。」範文森說。
張君紅抬起頭看了範文森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幫大家盛飯。
飯桌上,張君紅的話不多,董家父子倒是滿能聊的,生活瑣事、國家大事,範文森聽得津津有味;有時張君紅會插一兩句話,但是她聲音不大,所以有時範文森懷疑是自己的幻聽,或許張君紅根本沒開口過。
用完晚餐,董立偉幫忙老婆收拾餐桌;董致謙和範文森則回樓上複習下禮拜要考的數學。
「你確定伯母真的不是討厭我嗎?」範文森又問了一次。
晚餐時刻,應該是一家人團圓的開心時刻,但是在飯桌上,張君紅的表情與其說不開心,倒不如用愁眉輕鎖更恰當。整個用餐過程中,她沒有笑過,所以範文森懷疑,是不是自己這個不速之客打擾了他們一家團聚的用餐時刻,所以張君紅不高興了。
「沒事的,我媽不開心不是因為你,她本來就是這樣的。」
「本來就這樣?」範文森不懂。
「告訴你也沒關係,我媽患有憂鬱症,十幾年了,剛開始還滿嚴重的,但在這幾年的心理諮商和藥物治療之下,這幾年已經好很多了,不過就老愛皺個眉頭。我爸就常說,我媽這是在憂國憂民。」說到最後,董致謙還哈哈一笑。
「伯父還挺幽默的。」
「嗯,我爸在保險公司工作,上過不少談話技巧的課,我媽病犯又心情低落的時候,我爸就會想辦法逗她開心。」
「你父母感情真好。」範文森的語氣裡有羨慕。
「夫妻嘛!」
董致謙笑笑,拿出數學課本開始幫範文森複習。
複習一段落後,他問範文森:「我這樣講你懂嗎!」
「嗯!你的講法好像比班長的容易瞭解。」
「喔,你覺得班長這個人怎麼樣?」董致謙突然冒出一個問句。
「我覺得她人很好。」她是他到這裡後,第一個認識的人。
「那你喜歡她嗎?」董致謙又問。
「喜歡哪!你不喜歡她嗎?」範文森跟著反問。
「我……也喜歡。」董致謙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是同學之間的喜歡,不是男女之間那種。」
「我也是啊。」範文森笑笑。
「對了,我覺得為了班長好,你最好和她保持一點距離。」
「什麼意思?」
「班上那些女生就是嫉妒她和你走得近。雖然你們並沒有什麼,可是她們並不那麼想,因為她們喜歡你,所以不會對你怎麼樣,可是班長就不同了,她就變成她們攻訐的對象了。」
「是這樣的嗎?」範文森終於明白,原來那些舉動就是喜歡的表現。
在美國,他從來沒遇過這種情形。他在紐約長大,紐約人的作風是直來直往、乾脆而不拖泥帶水,男女遊戲也如此,如果喜歡一個人,會讓對方知道,而不是以攻擊另一個人來做暗示。難怪!難怪班長會對他說,「這裡是台灣,不是美國」。
「如果你瞭解了,那就好好想想該怎麼做吧。」董致謙這樣說。
一年一度的校慶來臨,為期兩天的校慶裡有各式慶祝活動,園遊會、運動會、展覽、演講、舞會和演唱會,學校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範文森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覺得開心又有趣,他去看了每一場比賽和展覽,也參加了演唱會,有的真的很有意思,有的則有些無趣,而無趣的又佔多數,但他仍然興致勃勃地拉著席明嘉和董致謙整個校園到處逛。
起先他是和董致謙、周宇倫一起的,他們去看了籃球賽、排球賽,還下場參加拔河,比賽結果他們班第三名。然後他要再找他們去看卡拉OK比賽,但董致謙說他得去拍校慶的相片,無法奉陪;周宇倫也說他累斃了,他又打籃球又拔河,所以要去圖書館吹冷氣兼休息。
因此範文森只好改找席明嘉、林惠美和陳曉珍去看展覽,登山社、攝影社、話劇社、國樂社……有什麼看什麼,寧濫勿缺。
和範文森站在一起,席明嘉心裡其實還是有些矛盾。請假那天,她在家裡想了很多,她並不是感冒,只是前一夜哭得太厲害,所以一早起來兩眼便腫得跟核桃似,加上又長出兩顆大痘子,讓她自覺無顏見人,所以才請假。
她原本想不要再幫範文森複習功課,也不再搭他的車上下課了,自己還是勤勞一點,早起搭公車去。可是決定之後想想,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太勢利了,好像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仔細想想,她並沒有做錯什麼,而範文森就更無辜了,他只是很想把書讀好,也很認真地做完她交代的每一項作業,雖然字寫得還是很醜,但是他每天都有進步,如果因為這樣而使他失去學習的機會,那不是太可惜了嗎?
況且範文森曾經說過,就算她不以複習功課做交換,他一樣願意接送她上下學,而她卻因為王佩茹的莫名醋勁而打算放棄他,實在是太沒有原則了!她應該和範文森看齊,就算沒有範文森接送上下學,她也願意幫他複習功課,這才叫義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