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扶釵
「不不不。」凌天淮聞言搖頭,解釋著,「那不叫噁心,那是我的真情流露。」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楊朔真的聲音輕淡地揚起,凌天淮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地閉嘴。
「三哥,剛才我們在城外看見你匆匆忙忙地進城,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楊化羽問道。
「是小巢兒,她自己一個人進城了,我有點擔心。」楊朔亭說完又立刻往米鋪的方向前去。
他們三人先是對看了一眼,然後無言地跟在楊朔亭身後。
當四人轉進米鋪所在的大道上時,便發現了米鋪旁有個熟悉的身影,她正彎下身要扶起一名坐在地上全身發抖的人。
「小巢兒!」
「蕭可成!」
楊朔亭和凌天淮同時喊道,被點到名字的兩人也同時往他們的方向看來。
聽到凌天淮叫出的人名,楊朔亭心頭涼了大半;他驚懼地睜大雙眼,見小巢兒正朝他招手,他狂聲大喊:「小巢兒!別靠近他!」
小巢兒愣在那兒,倏地,一陣強烈的痛楚如怒濤般襲向她,佔據了她所有的神智!
事情就在一眨眼間發生了!楊朔真擲向蕭可成的飛石雖快,卻阻擋不了蕭可成在一瞬間從左抽中所拔出的利刃,而那把利刃此時正無情地插在小巢兒的胸口!
「小巢兒——」楊朔亭撕裂了聲音,他飛快地衝向前,正好抱住她即將落地的身子,「小巢兒!」
一下子的時間,米鋪附近的路人驚慌地奔走,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小巢兒躺在楊朔亭的懷中,根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自己現在痛得無法動彈。
「小……小巢兒,你振作一點……」楊朔亭的聲音在發抖。
紅色的液體在小巢兒的胸口處快速渲染開來,淡綠的衣裳正一寸寸地變了顏色,隨著它的擴大,小巢兒的臉色也更加地蒼白。
「痛……」她從喉嚨擠出了這個字。
「你……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楊朔亭的眼眶發熱,當小巢兒無力地閉上眼眸時,他駭然大喊:「朔真!快點救她啊!」
朔真……小巢兒在心中重複。啊,楊朔亭昨天跟她提過這個名字,她記得那是他的弟弟。不知道他生得什麼模樣?聽楊朔亭說他很美,她實在很好奇生得美的男人到底是什麼樣子,她想看他一眼……
咦?好暗……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麼暗呢?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長風客棧的上房中,楊朔真正在為小巢兒醫治傷口,而楊朔亭則是心思慌亂地在一旁看著。
「朔真,小巢兒不會死吧?」楊朔亭問道,他不安的情緒已經升到了最高點,同樣的話也問了好多次。
楊朔真懶得回話,只是專心地為小巢兒止血。然楊朔亭又繼續道:「她說她很痛,而且她臉色都發青了,還流了那麼多血……」
他猛然拉住楊朔真的手,認真又害怕地問:「朔真,你告訴我,小巢兒不會死,她不會死的,對不對?」
楊朔真沉下臉,「小羽!」
楊化羽聞聲從房外走進。
「小哥,什麼事?」
「把三哥帶出去,看好他,不准他進來。」楊朔真命令著。
「好。」
楊化羽說著便要拉楊朔亭出去,但楊朔亭卻揮開她的手,神色開始狂亂。
「為什麼要趕我出去?!我要在這裡陪小巢兒!朔真,是不是小巢兒活不成了,所以你才要趕我走?你說啊!小巢兒是不是會死?不可以,她不可以死的!我已經警告過她了,在我活著的時候,她不可以先死的!朔真,你一定要救活她,你一定要救活她!我不要小巢兒死,我不要啊!」
楊化羽訝異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歇斯底里的人竟然是她的三哥。在她的印象中三哥該是個性慵懶又好脾氣的,絕不是眼前這個面目猙獰又淚流滿面的陌生人。
楊朔真靜靜地看著楊朔亭一會兒,接著才走近他,「三哥。」
「朔真……」楊朔亭話語未完,卻突然閉上眼睛往後倒去,落地時還發出一聲巨響。
「小哥?」楊化羽眨了眨眼。
「他實在太吵了。」
原來楊朔真趁楊朔亭不注意之時,迅速地點了他的昏穴。
楊化羽失笑,想來三哥先前也是因為礙著了小哥的治療,所以才會被小哥超出去。「不扶三哥到床上嗎?」
楊朔真輕別了眼倒在地上的楊朔亭,然後搖頭。
「不必了,冰冷的地板正適合他。」
楊化羽明瞭地點點頭。沒錯,三哥現在的確是該冷靜下來。他根本就不必擔心小巢兒姑娘,她絕對不會有事的,因為負責醫治她的大夫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神醫」呢!不過依三哥現在的情況看來,他恐怕早就忘記這一點了。
楊朔亭一臉憔悴地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仍昏迷著的小巢兒。已經兩天了,她不曾醒過來,而他也不曾合過眼。
這兩天,他除了擔心小巢兒的傷勢外,也確定了一件他想了許久的事,那就是——他愛她!
「為什麼?為什麼得等到發生了這種事,我才能明白自己對你的心意?」楊朔亭深深地感到自責。他想,若這場災厄是為了讓他明白自己對她的愛所必須經過的,那麼他寧可放棄這份愛,也要小巢兒永遠平安無事!
當看見蕭可成將刀刺入小巢兒的胸口時,他的眼前霎時呈現一片黑暗!他曾懷疑自己暈厥過去了,但……沒有!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的心已經被撕成千萬片了!
他什麼都來不及做來不及救小巢兒,更來不及阻止蕭可成的行動!
在他趕到小巢兒身邊時,蕭可成已死不瞑目地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不過那時他根本沒想到去理會蕭可成,因為他所有的注意力早已落在小巢兒身上。
看著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裳,他的腦中早已一片空白;當她臉色慘白地失去意識時,他嘗到了所謂的椎心之痛。那種痛楚是比肉體真正被人砍了幾十刀還要痛苦、還要絕望啊!
而他唯一感到慶幸的是,小巢兒的傷在朔真的救治下並無大礙,她目前之所以還未醒來,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
他又想,蕭可成這會兒恐怕得含恨九泉了,他絕對料想不到小巢兒的心所在位置和平常人不一樣,也因為如此,才讓小巢兒逃過一劫。
楊朔亭忽地慘淡一笑,「果然……我真的連累了你……」
如果沒有遇見他,那她現在該是開心地在林子裡玩樂吧?他也怪自己不該一直留下,都是因為他逃避東方巧兒,才會害得她病奄奄地躺在床上。
「小巢兒,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楊朔亭的聲音乾啞,心底揚起了屬於離別的苦澀。
「小哥,三哥好像很自責耶。」楊化羽壓低了聲音說道。她在門外窺視著房內的一切情形,自然也將楊朔亭的話聽得明白。「可是這回的事純粹只是一場意外,又不能怪三哥呀。」
楊朔裡只是站著並沒有答話,而和他們一塊兒的凌天淮,一雙眼珠子則在楊朔真身上以及離他們不遠的轉角處來來回回地移動著。
「朔真,你從剛才就一直盯著那邊,到底在看什麼?」凌天淮終於忍不住問道。他看了許久,仍是看不出任何名堂。
楊朔真聞言收回視線,「沒什麼。」
沒什麼?凌天淮抬高一道眉。哼,他才不信!認識楊朔真那麼多年了!他知道他絕不會做任何無意義的舉動。
「啊,小巢兒姑娘好像醒了。」楊化羽的聲音再度響起,她回頭對楊朔真道:「小哥,三哥在叫你了。」
楊朔真輕應一聲,再看了轉角處一眼後,才推門進房。
「凌大哥,我們去準備一些吃的東西給三哥和小巢兒姑娘吧。」因為憂心小巢兒的傷,楊朔亭已經有兩、三餐沒吃了。
「嗯。」
當楊化羽和凌天淮離開之後,轉角處現出了一道白影,而有一道銀色的影子則從上方的屋樑處無聲無息地躍下。
「他好像發現我了。」萱兒開口道。
「楊家老四真不簡單。」玄音吐了吐舌頭,「我瞧你都快被他嚇出冷汗來了。」
「如果我突然現身,被嚇到的人可是他。」
玄音不以為然,「我不這麼認為。那個人的心靜得嚇人,你如果想嚇他恐怕會自討沒趣、自取其辱。」
萱兒淡笑,她相信玄音對這種事情的判斷。
「既然小巢兒已經醒來,那咱們也該回林子去了。」玄音感到一陣輕鬆。
「嗯。」萱兒語帶不捨,「下一次和她見面之時,就是和她分離的時候了……」
「來,再吃一口。」
楊朔亭用湯匙舀了口粥,拿到唇邊輕輕地吹涼,覺得到了適合的溫度,他才將粥送進小巢兒口中。
「我自己來就行了……你的臉色很差,還是先去休息。」小巢兒有氣無力地說。
醒來的那天,她已經被他嚇過了——試想,當張開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瞼的不是其他,而是一張面色蒼白、滿眼血絲的超大臉孔,那是多麼地令人震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