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蔡小雀
「好。」她二話不說就朝著他的手臂大力捏了下去。
「嘶——」他驚跳起來,俊臉又是好笑又是吃驚,邊揉著劇疼的手臂邊無奈道:「你還真的下手?」
「我爹說做老婆的得盡量聽丈夫的話。」她眨眨眼,迷惑地道:「怎麼?不是啊?」
「是是是。」他歎了口氣,哭笑不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但是一記擰捏換來她往後日子的言聽計從,怎麼算也值得。
「好了,那咱們就這樣說定。」她小臉滿是期待。「你的大花轎幾時來抬我呀?」
「很快,非常快。」他失笑。唉,真沒想到她真的想嫁人想瘋了,連女孩子家一絲絲的矜持與嬌羞都不顧了。
話說回來,他懷疑她全身上下可有一根柔順羞怯的骨頭?
對她來說,彷彿天大的事用拳頭就可以解決吧?這樣也好,沒有太過纖細敏感,傷春悲秋的性子,這正是他計畫中最需要的。
他眼神有一絲矛盾猶豫地看著她,心底驀然掠過一抹不忍。「你當真不後悔嫁給我嗎?」
「不會呀。」她給了他一朵燦爛天真的笑容,又蹲下身去繼續挖她的蚯蚓了。「你別後悔就行了。還有我爹可能會要你簽一份『貨物出門,概不退換』的契約,簽的時候千萬記得再安慰安慰他,同他保證你絕對不會二天後就給我休書的,呵呵呵。」
他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蹲在跟前這小小的身影,真能堅韌得不畏人生中的狂風暴雨嗎?
而他,有權利讓她去面對這一切嗎?
他搖了搖頭,硬下心腸不去顧慮其他。棋子已就定位,誰也無法終止這一盤的命運棋局。
是輸是贏……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了。
第四章
三天後,在全城姑娘們碎成了一地的芳心中,鄂家有名的惡婆娘嫁給了京城有名的風流公子。
這段女羅剎與風流子,母老虎與美形男,平民悍女配上富豪大少的姻緣跌破了城裡所有人的眼珠子。
尤其是鶯鶯燕燕花花草草們,更是頓時間哀鴻遍野,哭聲震天,她們同聲為如此翩翩風流佳公子居然被一隻母刺蝟硬生生玷污了而哀泣。
「可憐的梅十二少……」
「那個惡婆娘一定是用強的……」
「梅十二少絕對會在三天後就開始繼續拈花惹草……」
「那我們又有希望了!嘻嘻嘻。」
「可是有惡婆娘那種大老婆,我們就算能嫁進去當小妾,早晚還是會被她打死的呀!」
「哼,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她有什麼資格反對?」
「是呀、是呀,那我們又有希望了……」
如此這般的交頭接耳蜚短流長,又開始在京城每一個姑娘的心中流竄發酵。
璞娘就算聽見了也當作沒聽見,反正她今朝已經風風光光嫁進了梅花莊。
坐在燃起兩根龍鳳花燭,擺設得別緻喜氣的洞房裡,她先是用紅帕子摀住小嘴悶笑好久,最後終於竊笑聲再也控制不住了。
「哇哈哈……我終於嫁出去了!」她索性摘下了蒙頭喜帕,頂著珠光寶氣燦燦然的鳳冠笑到前俯後仰。
誰說嫁人很難的啊?她今天總算是一吐多年的烏氣了。
哎呀,話說回來,月老廟的簽真的很準哪!明兒她得多準備些禮物去還願,還有那個解籤的先生,一定要打塊金招牌給他。
「好爽,好爽啊!」她興奮開心地槌著床,連忙又縮回手,免得把新床給撾塌了可不好。
看看以後還有誰敢喊她是沒人要的惡婆娘?
她現在有疼她的相公,還多了一大家子的家人,紅兒、綠兒、文房四寶、梅山七劍、左右護法、十二金剛……他們齊齊對她喊著「十二少奶奶」,害她高興到差點掀開喜帕,一一與他們稱兄道弟。
唉……真的嫁人了。她滿面笑容忽然怔仲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慌張和陌生感悄悄爬上了心頭。
她以前滿腦子都是要嫁人,可是對於嫁了人以後要做什麼,根本一點兒概念也沒有。
現在才想到忘記問奶媽,當老婆要做什麼呢?
璞娘的笑容不見了,她開始低頭苦思,「我記得李三姊嫁人以後是跟著丈夫去賣豆腐腦兒,那麼一早就得起來磨豆子吧?還有王麻花,嫁了豬肉炳以後也得幫忙砍豬頭拔豬毛……咦?豬有毛嗎?」
可是身為梅花莊梅十二少的老婆,她可以做些什麼呢?
「家裡頭傭人奴僕手下一大堆,我還需要去學做飯嗎?萬一進門第二天就燒了人家的廚房好像不太好。」她苦苦思索,柳眉兒擰成一團,倏然又展開了。「啊,我知道了,我可以去幫忙采梅子啊,梅花莊裡滿滿都是梅花樹吧?現在一定開始結青梅子了,對,就這麼辦。」
她終於想到了自己的「用處」,這才安心地吁了一口氣,興高采烈地伸了個懶腰。
懶腰才伸了一半,喜房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呃!」她有點尷尬地僵在當場,對著扶著梅十二少進來的梅少筆和梅少硯傻笑。「你們……吃飽了沒有?」
「十二少奶奶,我們吃飽了,」梅少筆笑得更尷尬,不好意思地將滿面緋紅、醉暈了的梅十二輕輕扶臥上喜床,「十二少爺今兒太高興了,所以多喝了兩杯,那個……十二少奶奶,今晚就『委屈』你了。」
「噢。」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你們放心吧,我會幫他擦擦汗,注意別讓他吐得滿床都是的。」
「不不,不是那個意思,照顧十二少爺的事自然有丫頭們來,我是說……」
「什麼?」她一臉驚駭。「你要讓丫頭們進來跟我們一起睡?這樣會不會太擠了一點?還有,十二少答應我絕不讓別的女孩子同床的,你們少鼓勵他繼續左邊親一個右邊抱一個的。」
「少奶奶,你是指『左擁右抱』嗎?你誤會了,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梅少筆越描越黑,結結巴巴。
梅少硯瞪了他一眼。真是個不濟事的笨蛋。
「十二少奶奶,我們的意思是,如果少爺真吐了,那種髒兮兮的整理事項就喚丫頭們來,你別親自動手。」梅少硯恭恭敬敬道。
「丫頭們不是也在吃飯嗎?而且今天大家都累了吧,你們晚上儘管睡沉一點,睡飽一點,沒什麼事就別起來了,我會照顧他的。」她笑咪咪地道:「我是他的老婆,這是我應該做的。好了、好了,都去睡覺吧!」
他倆相視一眼,不知怎地深覺感動起來。
「謝謝十二少奶奶。」梅少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搖頭,和梅少硯一同退下。
璞娘看著英俊不羈、滿面通紅、沉沉睡去的梅十二,驀然心兒一動,輕輕地坐在床沿,拿著手絹兒替他拭去滿臉的酒氣和汗水。
他身上都是酒的味道,卻一點兒也不難聞,反而和他渾厚的男兒氣息混合成了一股蕩人心神的香氣。
好好聞哪!
她情不自禁伏在他寬闊的胸前,像頭小狗般地湊近他頸項呼吸嗅聞著,然後害羞地低低笑了起來。
「你身上的味道怎麼會那樣好聞呢?」她歪著頭,一本正經地呢喃,「是不是住在梅花莊,身上就會有梅花的香味兒?」
他呼息深沉而輕緩,胸膛微微起伏,長長的睫毛微動了一動,嚇得璞娘連忙自他胸前爬了起來,正襟危坐。
可是他沒有醒,濃眉只是舒展了一下,又繼續陷入昏醉。
她長長地吐了口氣,小臉紅紅,又忍不住磨蹭到他身上去,小手輕撫過他額上的髮絲,柔軟的指尖細細描繪過他英挺男性的輪廓。
愛不釋手呵!
見他還在昏睡,她大著膽子偷偷親了他冰涼柔軟的唇瓣一下,隨即摀住小嘴,吃吃竊笑。
哎呀,真好玩。
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夫婿了。她將與他一起生活,日間一起吃飯一起說笑,晚上枕著他的胸膛入睡,聽著他的呼吸入眠……
「你知道嗎?」她心兒鼓蕩著滿滿的暖意和甜蜜,禁不住輕輕地將臉頰貼在他的頰邊,低低地道:「我很高興我嫁的是你呀。」
枕著他的她沒有注意到,他緊閉的眼睫微微一顫,胸膛起伏得更大了。
璞娘趴在他身上就沉沉睡著了,連衣裳也未褪,鳳冠和妝也未卸……就這樣傾聽著他的心跳聲,怦咚、怦咚、怦咚,一聲又一聲,和著他強壯修長的身軀沁透出的溫暖,猶如一張最安全柔軟甜蜜寬闊的網,緊緊地將她纏纏綿綿圍繞著,進入最美的夢鄉。
而夢裡,都是他的笑臉。
梅十二眼眸倏然睜開,他偏過頭來,眼神複雜地深深凝視著她熟睡的小臉。
他的胸口緊繃糾結著喜悅與痛苦,他的身體也是,前所未有的渴望和矛盾的掙扎在他腦裡心裡劇烈交戰著。
他從頭到尾沒有醉也沒有睡,所以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聽進了耳裡,正因為如此,他突然發現自己實在不應該清醒著,不該讓她的每一個字句、每一抹笑顏和每一次呼吸撩撥翻攪得他心海起波濤,所有的冷靜和胸有成竹全都亂了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