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衛小游
「所以……」環境污染是事實,但,跟她應徵這份助理的工作有關嗎?
「所以,人類應該停止對自然的破壞,不要老是嘴裡說一套,做的又是一套,畢竟把自然界弄髒的是他們,就算要絕種,也不該是其他無辜的生物優先。」說起來就教她們植物一族傷心啊。
「他們?」她的用訶不僅奇怪,還有點偏頗了。
棠春察覺失言,暗地吐了吐舌,奇怪自己怎會把這些話對一個陌生人說。
「喔,是我們啦,可能是我平時喜歡和大自然為伍,才會說這些話,你一定覺得很莫名其妙,真是對不起。」
斯文男人覺得她的小動作相當天真可愛,一點兒也不造作。
「妳叫棠春?」資料上有她的名字,但他仍忍不住要向她確認。這個名字有點舊年代的味道,卻相當適合眼前這個有著鴨蛋臉的天真女子。
棠春點點頭。「是啊。」
斯文男人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我是高令暉,這是我的名片。」
棠春略略遲疑的接過名片,看丁一眼。從沒遇過找工作,老闆置自遞名片作自我介紹的。好像有點奇怪。
高令暉見她心有遲疑,笑道:「棠小姐,事實上我覺得妳比較適合到生態保育協會去工作。我的公司需要的是有經驗的員工,我想妳可能不大適合。」
「啊,可是高先生你什麼都還沒問我,你怎能斷言我不適合呢?」棠春蹙起眉,不明白的看向高令暉。如果他不打算錄用她,為何還給她名片?
「我們需要能夠長期在公司服務的員工,因為重新徵聘和訓練新人是相當費時麻煩的事,一般情況,公司都會要求員工必須任滿兩年才能離職,妳覺得在這樣的條件下,妳能勝任嗎?」
他純粹是就事論事。以棠春每個前任工作都做不超過半年的情況來看,他不認為棠春會在公司待兩年以上。既然如此,他就不能錄用她。
棠春聞言,知道她的確無法勝任這個工作,也就不再強求。
她一年開花四個月,最多不超過五個月,只有開花時才會化成人類的形貌,這樣短的花期,有時候會讓她感到相當不便,例如工作。
但,仔細想想,她是花,而花是不需要工作的,她只需要管好自己的開謝就可以了,不必多加理會人類世界的事。
偏生她涉入人間太久了,久到有時候也忘記自己是一朵花的事實,反而愈來愈像個人,汲汲於人類世界的一切。
這樣是不好的吧,可為什麼天要讓她是一朵能擁有短暫人形的海棠?
她想不透!
「棠小姐?」高令暉出聲喚回她飄遠的思緒。她好像很容易陷入自己的沉思當
棠春一楞,回歸現實。「我明白了,高先生,浪費了你的時間,真不好意思。」
「妳別這麼說,雖然我下能錄用妳,不過如果妳很需要工作,我可以介紹——」
「我很需要!非常謝謝你。」棠春未待他說完就連忙道。她的確很需要,因為喵喵長久以來吃慣了人類世界製造的貓食,喵喵需要她工作所賺來的薪水。
高令暉說不出棠春帶給他的感覺,只是覺得自己很想、也願意對她有所助益。他笑了笑,推推身邊閉眼假寐的男人。
「阿晉,你不是在找助手,你看棠小姐適不適合?」
被喚作「阿晉」的男人雙眉緊蹙,懶懶的掀了掀眼皮,他的眼皮彷彿有千斤重似的,才稍稍掀開一個小縫又合上。
棠春一聽高令暉要介紹的工作是先前進來後,沒說幾句話就癱在沙發上睡覺的男人,下意識的要搖頭拒絕,見他緊閉的眼皮稍稍掀了掀,又緊張的屏住呼吸,看他才掀開一個縫又閉上,這才放了心。一放心,又忍不住打量起眼前這個男人。
就如同高令暉沒有理由的帶給她安全、信任的感覺,這個男人同樣沒有任何理由的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不怕生,向來也沒有預設厭惡或喜歡一個人的標準,但是「警告」的訊息卻在腦中頻頻出現。如果可以,她不想太過接近這個男人,因為花的直覺告訴她,他是危險的,不能接近。
見阿晉無禮,高令暉抱歉地道:「對不起,他可能是連續幾天沒睡,太累了才會這樣,不然他人其實挺好的。」
棠春嚥下口水,點點頭,卻不大相信。
「這樣吧,我還有幾個朋友的公司有缺人,不如——」
「啊,不用了。」棠春連忙搖首。「高先生,這樣麻煩你我會過意不去,還是算了,謝謝你的好意。我想,我該離開了。」她捉起腿上的皮包,打算離開。
高令暉見留不住棠春,也不強留。
「那好吧,如果需要我幫忙,妳可以來找我。」沒錄用她,他竟感到相當愧疚。這分愧疚……來得莫名其妙!
棠春隨意點點頭,站起身要離開。
「等一下。」祖晉人眼末睜開。
棠春不確定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是在叫誰。
「就是在叫妳。」他皺了皺眉,眼皮還是緊緊閉著。「妳叫棠春是吧。」
棠春狐疑地看向他。「是啊。有事嗎?」
「妳會攝影嗎?」他不動如山地問。
「攝影?」
高令暉知道祖晉人的意思,代為解釋道:「阿晉是從事攝影的,他最近在找幫忙的助手。」
「喔……」棠春長長地「喔」了聲。這個男人是攝影師?怎麼看都不像咧,要她猜,她覺得他還比較像混黑社會的,因為他看起來好凶。
「攝影,妳會嗎?」等不到答覆,祖晉人再問了一次。口氣不怎麼好,但不是因為下耐煩的緣故,儘管他確實是沒什麼耐心。
「不,我不會。」棠春老實地回答。他需要的助手應該也是要會攝影的才行吧,她不會,但並不感到可惜,因為總覺得跟這個人共事有點可怕。
「不會也沒有關係吧,反正你只是需要一個幫你拿反光板的助手而已呀。」高令暉怕棠春被祖晉人嚇得卻步,笑笑地又道:「棠小姐,其實阿晉人真的很好,只是睡眠不足讓他火氣有點大,妳別在意。」
瞥見一旁書架上的雜誌,他突然起身將雜誌拿下來,翻到其中一頁。
「阿晉的攝影技術很棒,妳看,這幅照片就是阿晉照的。不過有點久了,大約是去年這時候拍的。」
高令暉將雜誌攤在棠春面前,她也不好意思不看,只好低頭去看那幅照片。
是風景照,拍的是斷崖和天空……呃,不,是一株長在斷崖邊的矮松樹。視角由下往上照,照出險崖植物為了生存,努力攀向天空的一種生生不息的毅力。
觸著照片裡的松樹,棠春感動得掉下眼淚。
「棠小姐?妳怎麼了,不舒服嗎?」高令暉訝異地看著棠春滑落頰上的淚,竟覺得像有虹的光輝?
他知道阿晉這照片拍得很好,但有讓人感動到掉淚的地步嗎?
棠春吸吸鼻子,搖搖頭道:「不,我很好,只是我的植物情結在作祟。」喵喵說的沒錯,她的確很植物,可是這不能怪她呀。
「植物情結?」高令暉不懂她的意思。「阿晉?」他什麼時候湊過來的?
祖晉人看著棠春感動地看著他的「生命」流淚,考慮了許久,才開口道:「妳喜歡這幅照片嗎?」
棠春抬起淚眸,恰巧望進他夜色一般的黑眸裡。
「回答。」他不喜歡她慢半拍的反應速度。
仰起臉,她道:「不是喜歡。」事實上她對攝影一點研究都沒有,也不懂得分辨一幅照片的好壞。
「那,是什麼?」祖晉人追問。
棠春望著照片道:「是同情、憐惜,還有欽佩。」這就是她對那棵崖松的全部感受。
祖晉人沉默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打破窒人的寂靜,他扯出一抹淡笑,伸出手道:
「我有這個榮幸請妳當我的助手嗎?」
☆☆☆☆☆☆☆☆☆☆☆☆☆☆☆☆☆☆☆☆☆☆
回家的路上,棠春在左,喵喵在右。
所以妳就答應了?
「嗯,因為他那句話說的很誠懇。」棠春回想起方才在會議室,祖晉人伸出大手請她當助手時的情景。
老實說,他這舉動讓她很訝異,她甚至有點怕他,所以並沒有馬上就回答。
遲疑許久,反而是他先握住她的手。有點意外的,他掌心傳來的溫暖削減了一點她對他的恐懼。先入為主的觀念一摒除腦後,她就清楚地感覺到他的誠意,他是真的要請她當夥伴:她向來無法拒絕善意的邀請,於是她回握他的手,接受了這份工作。雖然她對攝影工作一點經驗也沒有。
「我覺得他是個沒耐心的人耶。」手裡捉著祖晉人抄給她的工作室地址,龍飛鳳舞的字,看得她有點吃力。「不過他人倒真的滿好的就是,我跟他預支薪水,他竟然把提款卡拿給我,要我自己去提,說明天工作時再還他。」
這人是凱子還是白癡?喵喵有點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