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香彌
瞄向左手,擦破皮的掌心滲出腥紅色的液體,她揪擰眉心,眼中滴出和雨絲一樣的透明水液,吸吸鼻子,嘴巴一扁,索性放聲嚎啕大哭。
「唉。」幽幽的歎息輕輕響起。
突來的歎息聲淹沒在她的哭聲和雨聲中,她沒聽到,繼續將這些年來心中積存的委屈藉由淚液發洩出來。
多年來她一直偽裝成不在乎別人嘲弄諷刺的模樣,以為在一次又一次的冷言涼語中,她早學會了堅強,此刻她才明白,她只是用倔強包裹著自己的脆弱……她就坐在雨中悲泣著,淚水如泉水般不斷的湧出,良久--
「哭吧,盡情的流淚吧,把心裡所有的不開心,全都讓它隨著淚水流洩出來。」
誰在說話?胡筱媚眼裡含著淚花,狐疑的四下望了望,下著雨的荒涼路上除了她之外,沒再看到其它的人。
「沒人,我聽錯了嗎?」她從地上爬了起來,伸出去的手原本想揮一揮沾了塵埃的衣服,卻陡然發現渾身濕透的她根本無從揮起,只怕手一拍下,會濺起衣服上的水花。
眼角的餘光瞥到身後左方之物--那是一架十分古老的留聲機,紫銅打造的雕花喇叭,黃銅材質的喇叭管,背部是以鑄鐵製成拱形的基架,底座為桃木色,以手搖轉動。
然而她的目光並沒有停在留聲機上,她瞠大的眼眸注視的是坐在雕花喇叭上方、一個穿著白色希臘式長袍的女孩。
「妳、妳……剛才是妳在說話嗎?」她吃驚的瞪住有著一頭褐色波浪長髮、一雙紫羅蘭色眼眸的少女。
腦子傳遞來的訊息告訴胡筱媚,眼前這位俏麗的少女並不是「一般人」。
「妳好,我叫荷米絲,是魔女莉莉絲的女兒之一。」她笑意盈盈的開口。
「妳不是人。」她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胡筱媚體內擁有狐狸精的血統,眼力非凡,看出她是一抹沒有實體的靈魂。
「沒錯。」荷米絲大方的承認,「因為我生前得不到美滿的愛情,死前,我不希望人間再有這樣的遺憾,便施咒於這架心愛的男人送給我的留聲機上,期望可以促成有情人兒成雙成對。」
「噢,這樣的心願聽起來很……奇怪。」在她所受的教育中,從來沒有所謂的成雙成對這種事,在惑愛學院裡她所學到的事是,引誘別人死心塌地的迷戀自己,其中並不包括愛上對方。
她忽然想到,既然人家自我介紹了,她也該介紹自己才對。「我叫胡筱媚,是狐狸精的後裔。」
荷米絲紫羅蘭色的眼睛漾過一抹淘氣的神采,笑著點了點頭。
「難怪我在妳身上感受到一抹平常人所沒有的氣息,原來妳擁有狐狸精的血統。對了,妳剛才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眼淚雖然可以舒緩情緒,但是如果有個可以傾吐的對象,更有助於心情平靜下來。
「我?!」經她一提,胡筱媚適才的挹鬱又攏上可愛的臉龐。
「告訴我吧,或許我可以幫助妳唷。」
「真的嗎?」絕望中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之火。她是魔女,也許真的有辦法幫助她擺脫眼前的困境。
「我就是為了幫助妳,所以才特別在這裡等妳。」荷米絲從雕花喇叭上跳下來,原本僅有半人高的身影,頃刻間變得跟胡筱媚差不多高。
「咦?」胡筱媚一臉的驚疑,荷米絲是為了幫助她而來?!
「所以妳儘管說吧,把妳的委屈難過全都告訴我。」
紫羅蘭色眼眸中流露出的真誠,消解了她的顧慮,她頷首。「好吧,告訴妳也無妨。」
頂多也只是被恥笑一頓罷了,而倘若她真的能幫上她,那就太好了,她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和雨水。
見她收住了眼淚,荷米絲輕漾一笑。「在妳說之前,留聲機的抽屜裡有一樣東西要送給妳。」
「是什麼?」她詫問,彎身將留聲機抱了起來,拉開底下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株盛開著白色小花,另一邊的頂端長著倒鉤刺的黑褐色瘦果的植物。「這是什麼,為什麼送我這種東西?」她滿臉疑問,不解她送她這種東西有何用意。
荷米絲俏皮的眨了眨眼解釋。
「它叫鬼針草,也叫咸豐草,它還有一個名字叫白花鬼婆婆,我覺得白花鬼婆婆這個名字比較適合它,因為它常年都開著白色的花,妳看它那黑褐色的細刺,簡直就像鬼魅一樣,只要有人或動物經過它旁邊,它就會如影隨形的沾附到人或是動物的身上唷。」
她神秘兮兮的接著說:「記住它的模樣,這可是種很有趣的植物呢。」
「哦。」細看它幾眼,胡筱媚將它收進衣袋裡。
荷米絲再開口,「妳把留聲機帶著,我們回去妳住的地方,妳先換掉一身濕衣再慢慢告訴我。」雨對她這樣的靈體沒有影響,但胡筱媚畢竟是人,再繼續淋下去,肯定發燒生病。
「嗯。」她也可以順便整理一下思緒,想想該從何說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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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前--
胡筱媚懷著一絲的惶然,以及胡曜花了一天的時間,面授機宜,親自傳授給她的教戰守則,從聖德島來到台灣。
在她抵達的是夜,便根據胡筱嬌給的資料,來到一間店名為「夜貓子」的PUB,因為她要引誘的對象常在此處出沒。
走進點著昏黃光線的店裡,入目的第一印象是這裡的格調高雅寧馨,讓人不期然的有了舒適與放鬆的感覺。
圓弧形的吧檯位於入門的左側,前方設置了十幾張高腳椅,此刻那裡幾乎坐滿了男男女女的客人。
中間靠右側是一方舞池,有幾人正在舞池中展現高明的舞藝,舞池後方是一個小型的舞台,動人的鋼琴聲從一名染著金髮的女子手中流洩,旁邊另有人用小提琴和她一起演奏。
略略打量店裡,她選擇坐在面向入口的位子,這樣一來,所有進來的人她皆可一目瞭然。
只是,不知那個人會不會來?她今晚是先來觀察一下環境,順便碰碰運氣而已,若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會讓她遇到了。
眸子漫不經心四處游移著,她點了一杯最烈的調酒,希望可以營造出一種微醺的媚態,大哥說醺然的醉態可以引人遐思。
奈何情緒緊張的她根本一點醉意都沒有,正要再點一杯調酒繼續培養醉意時,她的眼睛霍地一亮,門口進來了兩位出色挺拔的年輕男子。
來了!Lucky!第一次來就給她遇上了。
認識他們的人似乎很多,兩人一進來就有不少人向他們打招呼。他們在靠近吧檯附近的位子落坐,斜對著她,中間隔了四張桌子,
原欲起身的她頓住了動作,想起大哥說的話--觀察,對,先仔細的留意對方的一舉一動,研究他是屬於什麼樣個性的人。
是輕佻、是正經、是放浪或是古板,再決定採取什麼樣的引誘方式,這叫謀定而後動,不同的個性要採取不同的魅惑手腕,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制敵機先,達到最佳的勾引效果。
諸如是要用狐媚的姿態、憂傷的神情,狂野的性子、撩人的風騷、浪蕩的舉措,抑或溫柔的細語、冶艷的風情或是酥人的邪淫、勾魂的妖嬈……等等,要視不同的對象,採取不同的手段。
就如有人喜歡吃葡萄,有人嗜吃番石榴是一樣的,有人偏好嫵媚成熟的女子,有人喜歡的是清純端莊的女人。
她瞇眼細細端詳目標物,一如相片所示,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的他俊雅斯文、玉樹臨風,臉上掛著溫和親切的笑容,舉止雍容而儒雅,彰顯出他是個涵養極好、彬彬有禮的男人。
她的眸光投注在他的臉上,他的一顰一笑,好似有種奇異的吸引力,讓她捨不得移開目光,就這麼癡癡的瞅視著他良久。
啊,他看過來了,那黯黑的眸子冷不防地讓她的心咚地一震,只見那眼瞳的主人輕蹙了下眉,便收回視線,繼續和同伴說話。
她不自覺的感到有點失望,莫名的很希望他那雙深沉如夜的雙眼能再看向她。有人走過去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才不得不將眼神瞟向坐在他旁邊的男子。
她認得這個人,他是相片上左方之人,長相俊美,五官細緻出色,從容的神態中透著一絲貴族的優雅氣度,然而眉宇間卻略顯輕佻的邪氣,連笑起來的感覺都很輕浮,看來就是個風流花心的男人。
只約略的掃視了對方須臾,她繼續觀察著目標物,有幾個人端了自己的酒,過去和他們閒聊著,男女皆有,聽不到談話的內容,但由他們愉快的表情中可窺出氣氛融洽。
斟酌半晌,胡筱媚決定以楚楚可憐、需要幫助的弱女子形象,接近被她編為一號的目標物--大哥說由於她的長相可愛純真,扮演小可憐會比較容易博取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