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沈洛
正當他沉思的時候,突然,黎玫歡發出「嘔」的一聲,連忙伸手搗住嘴巴,五官全揪在一起,看起來很難受。
「你——」嚴睿熙倏地瞇起眼,有些失控地低吼:「該不會想吐吧?」
黎玫歡微張的眼,因反胃而隱隱泛起水光。她點點頭,忍不住噁心地又「嘔」了一聲。
「我想吐……」
嚴睿熙連忙眼明手快地扶起她,扳過她的身子,要她蹲下。
眼看她就定位了,嚴睿熙低聲命令:「對那裡吐。」
黎玫歡不管三七二十一,蹲下來就大吐特吐,一點形象也沒有。「嘔惡……惡……嘔……」
吐到後來,她不斷以深呼吸來止住反胃的噁心感。
不過,才覺得舒服一點,頭又開始暈了,眼前的世界一分為二,不停地旋轉又旋轉,她想站起來,卻重心不穩,整個人就往旁邊倒去——
「喂!」嚴睿熙再一次成功地英雄救美。
「我……想睡了……」黎玫歡一說完,還真的頭一歪,就睡著了。
雙手扶著她纖細的身軀,嚴睿熙一時間漫無頭緒……他皺眉,打量周圍環境,不遠處一個閃爍的霓虹燈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
縱情Hotel
他看著招牌發楞,然後又低頭看了下她熟睡的臉,心中有了決定——
縱情Hotel605號房
嚴睿熙將已經不知道睡到第幾殿去的黎玫歡扔上床後,氣喘吁吁地坐在床沿,整個人筋疲力竭。
她醉得已經沒辦法支撐自己,而他,堂堂「泰豐集團」未來的接班人,在三更半夜的大馬路上,背著這個酒醉的女人,走進這間賓館……
現在他只能衷心祈禱自己今晚沒有被狗仔隊跟拍,否則,這個婁子就真的捅大了,不僅爺爺不會放過他,連黎家人也不會善罷干休吧。
嚴睿熙用手掌抹了抹臉,看了下手腕上的表。經她這麼一折騰,也已經半夜兩點了,他該走了,不能再繼續跟她攪和。
側過頭輕瞥她一眼,他發現她睡得不太安穩,嘴裡唸唸有詞,含糊不清的。想起剛剛她發酒瘋時吐露的心聲,他不自覺輕扯嘴角,似有若無地一笑。
把她送到這裡,算是仁至義盡了吧?看她現在醉成這個樣子,明天醒來後,也記不得今晚的事了吧?這樣也好,他不希望與她有任何牽扯,這個晚上已經夠他受的了。
重重呼出一口氣,嚴睿熙自床沿起身,準備離開。
「不要走啦……」
聽見這可憐兮兮的請求,讓他腳步一頓。
緩緩回過頭,她不知何時又醒過來,微瞇的雙眼還有醉意,琥珀色澤更濃了一些,帶著些濕潤,微抿著唇哀求他的模樣,讓人很難拒絕。
「我得走了。」嚴睿熙淡淡地說。
看她此刻迷迷糊糊的模樣,八成不知道他是誰吧?否則不會用這種嬌嬌軟軟的口氣跟他說話……無所謂,這樣也好。
「拜託,再陪我一下……好不好?」一聽他說要走,她心急地下床想拉住他。
可是,腳才剛踏上地毯,一陣強烈的噁心感就襲來。她搗著嘴卻已來不及,「嘔」地吐了自己一身,連他也被波及。
有沒有搞錯?!嚴睿熙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外套,接著,緩緩抬起頭來,陰沉地瞪著她。
「對、對不起,我忍不住……一點點而已……」黎玫歡一臉的無辜委屈,讓他想罵又罵不出口。
他歎了口氣,又扒扒頭髮,口氣顯得很無奈。「算了,你去清洗一下。」
「好。」她像個聽話的孩子,隨即往浴室走去。不過!才走沒幾步,她又回過頭來,伸手指著他。
「你不可以趁我洗澡時偷偷跑走。」
咳咳……嚴睿熙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哈著。
她怎麼知道他正打算走人?
「不可以偷跑,知道嗎?」黎玫歡執拗地望著他,要他給個肯定的答案。
與她對峙了好一會兒,嚴睿熙只得舉雙手投降。畢竟跟一個喝醉的人討價還價,實在是不智的行為,想盡快離開的辦法,就是等她睡著。
於是,嚴睿熙點點頭。「快去吧。」
見他答應,黎玫歡笑了,笑容裡有種少女的單純、甜美,那嬌憨的模樣,幾乎甜蜜得讓人都融化了。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似的。
「我很快就好了。」
「你……」
她笑瞇瞇地轉身。「有。」
「不要在裡面睡著了。」他淡淡叮嚀。
「是,長官。」她將右手舉至眉間,對他行了個小童軍式的舉手禮後,搖搖晃晃地走進浴室。
這女人,沒想到她喝醉了,反而變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如果是他的話,就算喝醉了,也不可能露出那麼單純的笑容吧?
目光自浴室門板收回,嚴睿熙脫下髒了的外套,隨手扔在地上,在房裡的沙發落坐,手肘擱在沙發扶手上,單手托著臉頰,腦中思緒紛飛。
他之所以對全天下的女人都沒好感,當然是有原因的。
他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父親就一直臥病在床,而母親則是不見蹤影。當時年幼無知的他,並不瞭解父母之間的事,某天,父親突然叫他進房裡,跟他說了個故事——
從前從前,一個王子,愛上了一個女孩,可是國王說,其實女孩愛的不是王子,而是王子的錢,所以不讓王子娶女孩當王妃。王子聽了很生氣,因此不顧國王的反對,帶著女孩離開了皇宮。
王子跟女孩最後還是結婚了,並且生下了小王子。只是沒有多久,女孩就離開王子了。離開之前,女孩曾經跟王子說:「一旦你不是王子,就什麼都不是了。」
從女孩離開的那一天起,王子就開始生病了……
所以,你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一個女孩,女孩都是愛說謊的,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她們欺騙的,知道嗎,睿熙?
當時,嚴睿熙聽完這個故事,還懵懵懂懂,不知道父親說的就是自己的故事。直到父親過世,他被爺爺接回家之後,爺爺跟他說起爸媽的事,他才完全明瞭父親的故事。
他一直記得,母親對父親說:「一旦你不再是『泰豐集團』的少東,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不能否認,漸漸長大之後,回想起這個故事,他心中對母親的怨對越來越多,對女人的成見也越來越深。身邊沒有女人的蹤影,別說是一些好事者了,就連兩個好友見他不近女色到冰清玉潔的地步,都不禁懷疑他的性向是否有問題。
他不是,他當然不是……
他只是沒有愛上一個女人而已。
想著想著,他無意識地打起盹來,直到感覺大腿上有個東西在蠕動,他倏地睜開眼,看見眼前的這一幕,驚訝得無法動彈——
黎玫歡不知道何時已經沐浴完畢,穿著浴袍坐在他腳邊,把臉靠在他的大腿上,小小聲地啜泣。
她……她又怎麼了?!天哪,喝醉酒的女人都這麼難伺候嗎?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吐的,他快被她折騰掉半條命了。
「嗚嗚嗚……」黎玫歡伸手抱住他小腿,哭聲越來越大。
「你……怎麼了?」她這麼靠近,又穿得這麼少,胸前春光若隱若現,讓他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你為什麼不愛我了?是我變醜了嗎?你說!你說啊!」
沒聽見他答腔,她忿忿地抬起頭,總算站起來。誰知道,她竟然改坐在他大腿上,雙手揪住他衣領,繼續問:「為什麼不講話?有這麼難開口嗎?你就說啊,我又不會怎樣!」
只是酒精作祟,她質問他的嗓音,嬌嬌軟軟的,聽起來反倒像是在對他撒嬌。
嚴睿熙不著痕跡地往後靠著椅背,不讓自己上半身和她太靠近,可是……她就坐在他腿上,身上的浴袍因為她不時的扭動,腰間的繫帶都鬆了,他只能挺直著脖子,不讓自己看見她漂亮的鎖骨和胸前雪白的肌膚。
不知是因為酒醉,還是沐浴過後的關係,她的身體很溫暖,有股乾淨、清純的味道。
他感覺額間隱隱淌出些許薄汗,身體起了變化。
嚴睿熙心中一緊,深怕被她察覺,只得緊繃著身軀,頻頻深呼吸,來止住心底那莫名竄升的騷動。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並不是不會有這方面的衝動,而是他從來不曾和女人相處這麼長的時間,靠得這麼近。
一直得不到回應,黎玫歡生氣了。
「你到底說不說!可惡,你甩了我,總要讓我知道理由吧?丁育群,你這該下地獄的王八蛋!」
她把上半身逼近他,原本緊揪住他衣領的白晰玉手鬆開了又握成拳,捶著他的胸口,那一下下不輕不重的力道,簡直讓他瘋狂。
嚴睿熙深吸了口氣,逼自己平靜地回答:「我不是丁育群。」
「你不是……」黎玫歡一楞,圓瞪的眼就這麼盯著他瞧,混沌的腦中想起稍早時在餐廳裡,丁育群面無表情地說要分手的畫面。
育群一定是另結新歡了。雖然他說長年分隔兩地,他對她的感情已經漸漸淡了,但是她不相信,她才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