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方蝶心
「小薩兒,妳怕什麼?有我,一切都有我。」他憐愛的撫去她的淚痕,「聽我說,妳的腦受到車禍的撞擊,產生大量血塊壓在視神經上,所以妳才會看不見,只要動手術,就會有恢復光明的機會,不要怕的,一切都會否極泰來。」
「真的嗎?」她瞪著茫然的視線。
「當然是真的,我剛剛跟醫生討論過了,等妳完全冷靜下來,我們就可以準備進行手術。」
「齊桓,你沒有騙我嗎?」
「傻薩兒,我騙過妳嗎?」
她搖搖頭,依賴的抱著他。
「睡一下好不好?妳需要更多的休息,這樣才有體力應付接下來的手術。」
「可是我睡不著。」
「那想想快樂的事情,等妳手術成功後,我帶妳回我的故鄉,我們真正的回家去。」
「在哪裡?」
「台灣,就在海洋那一端的台灣。」他摸摸她的額頭,「小薩兒,妳的故鄉呢?記得嗎?」
她搖搖頭,「我不記得,小時侯在夢裡,好像看過一大片的花,金色的花,就在山野坡上。」
「金色的花?」
「嗯,滿山滿園的金色的花,我好像就在那兒奔胞。」
「好,等妳復元了,我帶妳去,帶妳回去那擁有一大片金色花朵的故鄉。」
「真的嗎?」
「嗯,真的,我不會騙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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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無聲的冰冷空間,手術房的燈亮著,聶齊桓忐忑的坐在長椅上,孤單的等候維琴薩手術成功,掌心摩挲著自己的臉,希望抹除面上的疲憊。
剛下班的聶閒琛一手拿著熱食,一手扯著頸項上束縛的領帶,快步的走進醫院,一路來到兄長身旁。
他安靜的駐足須臾,看著長椅上的聶齊桓,他在大哥身上,看到一個為愛投入的無私身影,沒來由的一陣感動。
意外來得太突然了,不只是對大哥,對他來說,衝擊亦然,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些日子在他身邊打轉的力芸珊會是有目的的潛入者--黑玦。
原來,他以為的那個傻氣麻臉女竟然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殺手,他一度不可置信的直嚷荒唐,然而這是事實。
力芸珊,喔不,是黑玦,他死於那場車禍,而聶閒琛看到了他的遺體,真實面目的黑玦,那一刻,力芸珊的身影徹底被抹除。
聶齊桓抬起頭往旁撇來,看見了佇立身旁的他,兄弟倆相視一笑,有著無奈,也有著鼓勵。
「閒琛,怎麼來了,工作呢?」
「大哥,先吃點東西吧!」他張羅著食物,「大嫂的手術進行多久了?」
「已經進去三個小時了。」聶齊桓口吻中有著憂慮。
「吃點東西吧,一整個下午你一定什麼也沒吃。」
「撇下工作沒關係嗎?」他胃口不佳。
「拜託,我已經下班了,這是我私人時間,老闆是不能訛詐我替他賣命的。」
聶齊桓感受到弟弟的故作輕鬆,明白他想寬慰他的心,感激的輕扯嘴角。
捧著食物慢慢湊進嘴邊,突然,他又停了下來了。
「怎麼了?不好吃嗎?」
「不是,有件事要跟你說。」
「你說,我在聽。」聶閒琛覺得餓了,張大嘴咬了一口食物。
「台灣有個國中校園的改建案,我考慮接手,等琴薩手術成功,我會帶她一塊回台灣住一陣子。」
「嗯,那樣太好了,大嫂正好可以到台灣好好休養,忘記過去的不愉快,說不定我的小侄子很快就要誕生了,房子不用擔心,有我看家,不會被搬走的。」
「你呢?一個人。」他看了弟弟一眼。
「呿,你不會是怕我沒飯吃、沒衣服穿吧?拜託,我都幾歲了。」
「閒琛,黑玦的事……」
聶閒琛打斷大哥的說話,「放心,現在是一個人,但是,未來總會有一個人出現的,你還不是一樣,至於黑玦,那只是錯誤的出現。」他睞了大哥一眼,「況且現在老闆不大人道,工作量很大,我一個人正好,要是身邊多個人,我可沒心思去照料什麼。」
聶齊桓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低頭安靜的咀嚼著手中的食物,熱騰騰的美味撫慰了他腹部的空虛,他希望未來會是美好的,一如這暖了心的食物,讓人感到充實、滿足。
尾聲
台東都蘭山上。
那原是東部海管處的宿舍,荒廢了好些年,直到那對年輕夫妻的進駐,兩層樓的建築開始有了新風貌。
借用鄰近的建築材料,老房子散發出迷人的古味,帶點六○年代的日本風格,站在屋前,只有海天藍跟碧草綠兩種顏色。
一樓的寬闊地板上,進屋後右手邊的牆邊上,用密集的鏡子打造了都蘭山上獨一無二的舞蹈教室,明亮的鏡子總是誠實的反映屋裡的一舉一動。
「青青,把左腳抬高,背打直。」一名懷有五個月身孕的少婦,正聚精會神的指導著排列在鏡子前的女娃兒。
「小婷,彎下去,手要抬高,眼睛不要亂瞟。」她徐徐走來協助抬起幼小的胳膊。
「對,我們再來一次,一樣要把身子打直,知道嗎?」
「是。」女娃兒很有精神的回答,儘管身子酸疼,還是抹去汗水繼續苦練。
這廂,半山腰上,一輛車子順著山路往上開去,穿過民居聚落,繼續上山,經過農田跟檳榔園,接著進入一片茂密的樹林,沿路上去,翠綠的竹林夾道歡迎,好不愜意。
半晌,這輛休旅車停在房子面前,偉岸英挺的男人走了下來,手中拿著一大迭的設計數據、圖稿,全是他手邊正在進行的國中校園建築案。
聶齊桓一走進屋子,就看見他的小薩兒跟一群女娃兒賣力的模樣,不由得揚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小薩兒!」他拚命揮舞手中的圖稿。
「齊桓,你回來啦!」維琴薩回眸倩笑。
「聶叔叔!」
「聶叔,你好--」
娃兒們熱情的呼喚。
「來,都來,看我給妳們帶了什麼好吃的點心。」他揚起手中的蔥油餅。
「嘖,又是點心!」維琴薩狠狠的睨了他一眼。
女娃兒們紛紛搖頭,「不行,老師說,要是長得像沙托布里昂筆下的牛排,這樣是當不成一個好的芭蕾舞者的。」
「吃些蔥油餅,待會才有更多的力氣繼續練習啊!」聶齊桓辯駁,「而且,這些蔥油餅真的很香很好吃喔!」他挑起一口,滿足的吃了下去。
女娃兒不敵香氣四溢的點心,紛紛把目光投注在向來嚴峻的維琴薩身上。
她又氣又怨,但最後也只得投降,「好,快吃,吃完繼續練習。」她走過去偷偷在老公身上擰了一把。
「妳也吃呀,要不然我的小寶貝也會餓欸。」他討好的說。
「你--可惡。」她狠狠的咬下他遞來的餅。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要不然以後寶寶脾氣會不好,這樣受苦的還是妳呀!」
「聶齊桓--」她眼中醞釀著報復,「說,你答應我的那些金色的花呢?」
機伶的他趕忙揚起雙手,「不說了,我得回工作室忙了,奶粉錢還沒賺足,不能在這裡嘻笑。掰嘍!」啄了她的臉頰一口,趕緊一溜煙的逃上二樓。
維琴薩又好氣又好笑,她當然知道,這種季節哪有金色的花,但就是存心捉弄他。
等吧,等她的孩子出生後,金色的花一定會開滿都蘭的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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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芭杜傢俱收購會社。
「派翠西亞--」單可薇冷冽的高喊。
「幹麼?」姿態妖嬈的派翠西亞揉揉惺忪睡眼,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
「現在是什麼時候,妳竟然給我躺在這裡睡覺?!」她聲音拔尖直上雲霄。
「唔,反正又沒有客人上門。」
「沒有客人妳就去給我找呀!」揚起繡扇,冷下防就往她腦袋戳去。
派翠西亞手掌一翻,好整以暇的看著單可薇。
「做什麼?」她冷哼一問。
「錢哪,要我賣命就要錢啊!我派翠西亞只看錢的面子工作。」
「錢,好啊,這個月的業績如果沒有突破本年度低靡景氣,我就扣妳的薪水來抵業績。」眼尾一瞟,十足威嚇。
「啊!老闆,妳怎麼可以這樣--」惺忪睡眼頓時明亮大放。
「為什麼不可以?」
「沒人上門不是我的錯,而是老闆妳的錯欸。」
「什麼我的錯?妳給我講清楚。」
「講就講,自從上一次妳賣出那張紅木箔金四柱大床後,害得維小姐兩次婚禮都以車禍收場,消息一傳出去,再也沒有客人敢上我們潘芭杜來買東西了。」
「奇怪,她出車禍關我賣傢俱啥事?我又不是汽車經銷商!」單可薇杏眼圓瞪。
「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在妳這裡買了那張陰魂不散的床啊!」
單可薇臉色一變,撇過頭去不認帳,「總之我不管,妳一定要給我賣出東西。」
單璽遠遠的就聽見母親的嘶吼聲,抓起耳塞,繼續沉溺於翻報紙找命案的樂趣當中。